第95章 溫瀅、顏蕊蝶番外(四)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顏蕊蝶這話把溫瀅問的也是一懵,是啊,她為什麼對顏蕊蝶這麼好。
護眼枱燈的光芒明亮卻又不刺眼,灑在溫瀅的身上,她長長的卷而翹的睫毛眨動着,那雙一直能迷倒許多人的眼眸里浮起了一絲霧氣。
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可又是為什麼那麼多人,會一見如故,會一見鍾情,會一見誤終生呢?
會有很多始於初見,如迷霧一樣,無法去觸碰,無法去解釋的情愫呢?
顏蕊蝶看着溫瀅這模樣笑了,她收下了羽絨服,放在懷裏抱了抱,柔聲說:“很暖,我會一直穿着的。”
這是瀅瀅送給她的衣服呢。
問題沒回答。
溫瀅還被顏蕊蝶的話給弄得心跳加速,她目光怔怔地出神,就在顏蕊蝶淺笑着低頭準備繼續上課,給她解圍的時候,溫瀅看着她,幽幽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可是,阿蝶,你信嗎?我在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相信了,人真的有前生。”
她的語氣篤定。
用詞也沒有用“或許”、“可能”這樣模稜兩可。
顏蕊蝶驚訝地看着溫瀅,溫瀅目光不躲不閃,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眼裏的星星,又在像顏蕊蝶記憶中的一樣,發著光,發著亮,墜落在她的心裏,濺起萬丈光芒。
那天,顏蕊蝶給溫瀅上完課之後,幾乎是逃出的她家,外面的風依舊大,她抱着溫瀅給她的羽絨服,懷裏熱乎乎的,心也是熱的,就連眼圈也熱了。
有人曾經在她耳邊說——阿蝶,未來無論多遠,無論遇到什麼,無論我們身處何地,哪怕我們都不再是我們,我依然會第一時間找到你,第一眼就認出你。
……
溫瀅從來都是一個執着的人。
以前是,現在是,未來還會是。
她說要考B大,就一定要考,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來學習。
以前,為了營養均衡,溫媽都是每天早上起來給她做一大桌豐盛的飯菜的,告訴她早飯一定要吃好。
可現在溫瀅嫌浪費時間,“你就給我弄一個包子還有豆漿就行。”
她可以邊看書邊吃的。
溫媽既開心欣慰又有些心疼的,“那怎麼行,你現在這麼累,必須吃的好,你——”
溫瀅沒等她說完,轉身就離開了,直接給了她一個後腦勺。
溫媽:……
不僅家裏人意外,宋瑞也真的是一時半會難以接受,她剛開始以為溫瀅腦袋是進水心血來潮了,才會定那樣一個不切實際的目標,可是隨着一次一次考試,她的成績斷崖式的下降的同時,溫瀅已經成了年級組的神話和老師口中的“天才”了。
她的進步,不能用跨越來形容了,宋瑞感覺那簡直是“大跳”。
高三,到底是重要的分水嶺的一年,哪怕是家庭條件不錯的宋瑞,在看到好朋友這麼努力之後,也有點着急了。
晚上,她去找自己的老媽說去了,“媽,我看瀅瀅找了一個姐姐當老師,學的特別棒,你能不能也給我找來啊?”
為了孩子,父母有什麼不能做的?
雖然麻煩了些,但是宋媽還是周轉着找到了顏蕊蝶,她生怕人家拒絕,上來就說要給她雙倍工資。
顏蕊蝶自然是答應的,她教誰都是一樣的,不過是把時間調節一下而已,而且她這邊的學生,正好有已經考上了高中,暫時不需要輔導的。
宋瑞自然是開心,她可比溫瀅要會拍馬屁的多,第一天,人家顏蕊蝶過來補課,她就又是給端茶倒水,又是嘴甜的叫“姐姐”的,她以為,自己雖然姿色上面,不比溫瀅,但是勝在不耷拉大臉蛋子啊,人家姐姐肯定喜歡。
可宋瑞總感覺,顏蕊蝶對她有淡淡的距離感,她雖然也對着自己笑,但怎麼感覺跟之前在溫瀅那看到的笑不一樣呢?
倒是休息時間,宋瑞說起了溫瀅最近成績的跨越式進步,顏蕊蝶第一次在她面前綻放出那種純美髮自內心的笑容。
宋瑞這可不幹了,第二天,她就去跟溫瀅叨叨:“你說,我出的價錢比你高,嘴也比你甜,腦袋也不見得沒你好使,顏姐姐怎麼就對我沒你那麼好呢?”
正在轉筆看書的溫瀅手一僵,她抬頭看着宋瑞。
瞅着她那刀子一樣的眼神,宋瑞向後退了退,靠在椅子上:“你……你幹嘛?”
不是吧?
她倆好歹是最好的朋友,她不就是找她前世媽媽補課么?她至於這樣要把人吃了的模樣么?
……
當天晚上,溫瀅沒有在家待着等顏蕊蝶,她穿了外套,跟媽媽打了個招呼,說出去一趟。
溫媽自然是開心的,以前,她最怕溫瀅到處亂跑了,可現在女兒在學習上太用力了,從早到晚除了上學就是悶在屋裏學習,她真怕她鬧出毛病來。
周三晚上的這個點,顏蕊蝶是給高三一個男孩補課的,溫瀅以前聽她說過,尋着記憶中的地點,找了過去。
夜晚的星空瀰漫著濃郁的黑,天上的繁星閃爍,月光嬌嬌,空氣帶這些濕潤的味道,看起來明天或許要下雪。
溫瀅很喜歡這樣踏着月色前行的感覺,她在路上,本來是拿着卡片背英語單詞的,可後來沒控制住自己腦中的雜念。
她昨天做夢了。
夢裏,那個模糊不清糾纏了她很多年的人,居然有了臉,她就是顏蕊蝶的樣子。
她在對着自己說著什麼,臉上有淚,讓人憐憫疼惜,可自己好像很生氣的模樣,抓着她的手,根本不顧這些,咬牙切齒地問她:“你是不是沒有心?”
……
溫瀅雖然不知道夢裏的自己跟顏蕊蝶因為什麼爭吵,但醒來后,胸口都是疼的。
她為這感覺心神不寧了一早上。
總是隱隱地有一種要失去的感覺。
尤其是當宋瑞說顏蕊蝶也當了她的小老師之後,溫瀅心裏的不快愈濃了,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個變.態,不想要任何人沾染顏蕊蝶半分,就讓她在自己身邊,哪兒也別去。
她到了樓下的時候,有兩個小孩正在那搶摔炮玩,也不知道她們是從哪兒拿來的,其中一個小孩全都搶走了,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摔,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另一個嚇得躲在了一旁,捂着嘴說:“你不要弄了,秦曦,我好害怕!”
被叫做秦曦那個小女孩連忙跑了過去,伸出自己的小手給嚇得驚魂不定的小女孩捂住了耳朵,緊張地說:“我再也不弄了,柔柔,你別怕。”
被稱作柔柔的小女孩眼裏含着淚,小秦曦趕緊把自己胖嘟嘟的小手抬起來,“喏,都在這裏,都給你,我不放了。”
柔柔點了點頭,她把摔炮都接了過來,小聲說:“可是好浪費啊,你既然害怕,不想放了,還是我來吧。”
小秦曦:……
溫瀅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可笑過之後,她的嗓子突然有些發癢的刺痛,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她捂住了脖子。
這樣的刺痛,在她很小的時候,總是會有,媽媽帶她查過很多次,甚至鄉野先生都不知道看過多少了,也沒看好。
大一點好點了,沒想到今天又難受了。
而且不是之前輕來輕去地難受,她感覺脖子像是被一個無形地大手掐住,讓她一瞬間地窒息,她痛的蹲在了地上。
痛……
太難受了。
那一刻,溫瀅甚至有一種猝死的感覺,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衰落在地上,她眼圈一片模糊,要失去知覺的時候,被人抱在了懷裏,“瀅瀅。”
顏蕊蝶擔憂焦慮地叫着她的名字,溫瀅抬起頭,眼裏佈滿了紅血絲,她看着她,突然鼻子一酸,委屈地問:“你為什麼才來?”
那一刻,四目相視,顏蕊蝶的心刺痛難忍,她扶着她,忍受着溫瀅蠻橫無理由的小脾氣,柔聲說:“是不好,我帶你回家。”
她的視線向後,看到了那兩個小糰子,在目光落在那個叫柔柔的小孩上時,眼裏滿是錯愕與震驚,下一秒鐘,眼眶被淚水充斥。
……
那一天。
倆人都有點反常。
溫瀅回家就發燒了,當天晚上的課也沒上,可她還是不讓顏蕊蝶走,醫生都來家裏了,點滴都輸上了,她燒的都迷糊了,還抓着顏蕊蝶的手。
溫媽尷尬極了,她看着顏蕊蝶:“她有點燒傻了,小蝶,你別介意啊,今晚阿姨還按照補課費用給你。”
她知道這女孩子每天都很忙,很辛苦不容易,時間就是金錢,她不能差了人家。
顏蕊蝶擔憂地看着溫瀅,眼裏都是心疼,哪兒有一絲不耐煩與嫌棄,“阿姨,沒事兒的,我照顧她就好。”
溫媽:……???
那一刻,她有一種“外人”的感覺。
顏蕊蝶真的很會照顧人,她端了一盆溫水來,給溫瀅擦拭着額頭的汗水,時不時地輕聲呼喚她,扶着她起來喝水。
溫媽看了看時間,“太晚了,要不你先回去,阿姨照顧她。”
這話剛說完,顏蕊蝶感覺自己的手就被緊緊地抓住了,燒的迷迷糊糊地溫瀅睜開了眼睛,她看着她在流淚,淚水那麼的滾燙,“你別走。”
顏蕊蝶心裏難受極了,還沒說話,旁邊的溫媽哄着:“你別小孩子性子,這都幾點了?還不讓小蝶回家?”
溫瀅燒糊塗了,她一雙通紅的眼睛看着媽媽:“你別想着拆散我們。”
一句話,把溫媽說的哭笑不得,全當是女兒犯傻燒糊塗了,可顏蕊蝶卻受不了了,要不是咬着唇極力隱忍着,她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那一天,她到底是沒有回家,就在溫瀅旁邊打了個地鋪。
溫媽本來想要顏蕊蝶去客房睡的,可女兒說什麼也不讓,又怕人家顏蕊蝶被傳染,就只能臨時湊合一下。
後半夜,溫媽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踏實,披了衣服去女兒房間裏,準備再去看看。
門,透着一個小縫,有微弱的燈光流淌而出。
而顏蕊蝶,居然一直都沒有睡,她披着溫瀅的外套,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地捋着她的發,溫而柔地注視着她。
她的目光,滿是眷戀的愛意,濃稠的幾乎要溢出。
溫媽的心猛地一挑,她感覺自己是不是太擔心熬花了眼睛,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又輕輕地去推開一點門。
這時候,顏蕊蝶已經把溫瀅的手放下了,回頭看着溫媽,禮貌地說:“阿姨,瀅瀅沒事兒了,燒已經退了,我先回去了。”
溫媽怔怔地看着顏蕊蝶的眼睛,想要在裏面看出些什麼,顏蕊蝶卻對着她笑,溫潤的眸子看不出一點端倪。
沉默了片刻,溫媽看了看錶,“這都快五點了,小蝶,真是辛苦你了,阿姨送你回去吧。”
顏蕊蝶搖頭婉拒了,溫瀅身邊不能沒有人。
踏着晨曦的光出門時,顏蕊蝶呼了一口氣,她雙手合十,虔誠地看着浩瀚的天空,喃喃低語:“我願意的……”
……
溫瀅這次發燒好的特別快,都不需要什麼恢復期,第二天,她就生龍活虎地去上課了,特別認真,就連課間十分鐘都不休息,全力衝刺學習。
距離高考已經剩下不大一個月的時間了,她現在的成績還不夠穩定,如果發揮好,考上B大沒問題,如果一般,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她必須要利用好這最後的時間。
而那天,她接到了顏蕊蝶的電話,電話里,她的聲音沙啞帶着几絲疲憊,卻依舊溫柔:“瀅瀅,我感冒了,今天去不了了,你要好好學習。”
她怕咳嗽聲讓溫瀅聽見,連忙掛斷了電話。
而她此時就睡在一個窮途四壁的出租房裏,旁邊,一個年邁的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瘋了似的在那翻着她的衣服,摸着兜兒,發狠地說:“錢呢?我問你,錢呢!!!”
顏蕊蝶冷眼看着他,因為發燒,身體透支的她臉色慘白。
而對面的人,正是夢魘一樣,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折磨她的父親。
女兒無動於衷的態度激怒了顏爸,他翻了一通,一分錢沒找到,衝上前,一把掐住了女兒的脖子:“給我錢!我要錢!”
酒癮上來的他幾乎喪失理智,他就要從女兒這拿錢,去買酒。
他前幾年還沒有這麼過分,那時候,女兒還小,跟着他,他犯酒癮之後,頂多是對她打罵一番,再罵咧咧地摔門出去。
可現在不同了,女兒大了,有了賺錢的能力,於他來說,女兒必須要孝順他,他一個人將她養大容易么?
溫爸心裏帶着氣,總感覺這女兒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對着爸爸都很親,可她卻在還上小學的年齡,就淡淡地看着他,說出不符合年齡的話:“你折磨我沒問題,可是你要一輩子這麼喝下去么?你的人生,你不要了?”
太過冷漠,太過刺耳,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旁觀者。
因為酒精的刺激,他的手勁兒不自覺地加大,眼前的女兒臉頰已經泛起了紫紅,可他卻依舊不解氣,回手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
掛了電話的溫瀅心神不寧的,旁邊的宋瑞湊了過來,拿着試卷,碰了碰她:“哎,瀅瀅,不是我說你啊,這最後一個個月了,最關鍵了,可千萬不能分心,有什麼都得等高考結束了再說。”
一句話,叫回了溫瀅的主心骨,她點了點頭,剋制着心底隱隱的焦慮和擔心,全身心地撲在可課本上。
而與此同時,溫媽坐在家裏,心不在焉地沏茶,好像魂兒不在身上似的,直接把用涼水泡的茶遞給了溫爸。
溫爸看了看茶杯,又看了看她,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溫媽的眼神有些空洞,她沉默了一會兒,問丈夫:“你還記得小時候,瀅瀅總發燒,有一個先生跟咱們說,以後等她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就會漸漸地好起來么?”
溫爸點了點頭,事關女兒,雖然無稽,但他依舊是記得的,“怎麼了,突然提起這個?”
溫媽揉了揉跳了一天的眼皮,“你說……要是那個人,是個女孩子,該怎麼辦?”
溫爸聽了就樂了,“你怎麼了?是不是女兒要高考你也焦慮上了?沒事兒啊。”他抱了抱妻子:“還有我呢。”
溫媽:……
她之前怎麼沒發現,她嫁了個缺心眼,女兒的心都飛了,他看不出來么?
……
放了學。
溫瀅拿着宋瑞從朋友那要來的地址,打車直接去了顏蕊蝶的家。
司機七拐八拐地繞道了外五環,一片荒涼地即將拆遷地出租房前停下了。
那狹小到不能過車的通道,這麼冷的天,居然還有光着膀子露着紋身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走來走去,巷子口還有打麻將的,擼串的,居然還有穿着艷麗招攬客人的女人。
溫瀅看的直皺眉,她的出現也跟這裏格格不入,不時有不算友善的目光投過來,看這個穿着靚麗的女孩。
溫瀅都是冷冰冰地瞪了回去,到了顏蕊蝶家樓下的時候,一個罵罵咧咧一身酒氣的男人歪歪扭扭地走了下來,差點碰到她,溫瀅側了側身,反感地看了他一眼,總感覺有點眼熟似的,還有一種生理性的反感。
那男人走了幾步,旁邊還有幾個醉醺醺的男人迎了上來,笑着摟着他的脖子,“怎麼樣啊,老馳,又被你女兒給撅了吧。”
……
溫瀅走到門口敲門的時候,想到要見到顏蕊蝶,心裏莫名地緊張。
她敲了好半天的門,才有輕微的聲音,“誰啊?”
一般這邊很少有人過來,顏蕊蝶很警覺,沒有輕易地開門,怕又是父親的哪個債主過來討債來了。
緊接着,是一連串的咳嗽聲,溫瀅的心疼死了,應了一聲:“是我,開門,我看看你。”
顏蕊蝶的心猛地一跳,“你怎麼來了?我沒事兒的,你回去吧,別傳染給你。”
她說著慌亂地地彎下腰,翻開了抽屜,拿出一條舊圍脖圍在了脖頸上。
她是了解並知道溫瀅的性格的,她既然來了,就不會這麼就回去。
果不其然,門外的溫瀅的聲音壓低,煩躁地說:“快開門,傳染什麼傳染?你怎麼這麼磨嘰,有事瞞着我,不想讓我看到么?”
……
打開房門的時候,一股子清香飄了進來。
顏蕊蝶捋了捋散亂的發,對着她微微一笑:“你怎麼來了?”她下意識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摸脖子,不要讓溫瀅看出異常。
溫瀅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可以隱瞞過去的。
溫瀅站在原地沒動,她一雙眼睛半眯着,上上下下地盯着顏蕊蝶看,看她的手腕,看她受傷的嘴角,最後落在她的圍脖上。
都不帶猶豫的,溫瀅抬起手就去解顏蕊蝶的圍脖,顏蕊蝶後退一步,想要躲開,卻被溫瀅兇狠地目光給止住了,“別動!”
骨子裏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讓溫瀅的眼圈發紅,讓她的氣場低迷可怕,讓顏蕊蝶站在了原地,不敢再動,任她解開了遮擋狼藉傷口的圍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