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溫瀅、顏蕊蝶番外(一)
“人在死後,會經過奈何橋,去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喝一杯孟婆湯,忘記前世的種種,再重新投胎,如果感情深呢,下一輩子還會遇到的,只是大家都不認識彼此了。”
顏蕊蝶一手捏着書,另一手背在身後,讀的認真。
陽光從窗戶灑進房間,為她鍍了一層金色溫柔的光,肌膚好的一點毛孔都看不見,紅唇輕啟之下,優雅溫柔,純凈的聲音很有質感,像是午夜電台的DJ,靜靜地流淌到人心裏。
坐在對面的小女孩圓圓盪着兩個腳丫子,天真地問:“那老師,如果不喝孟婆湯呢?”
顏蕊蝶聽了失笑,她走到圓圓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不喝的話,就會記得前世的種種呀。”
圓圓聽了很開心,“那我以後不要喝孟婆湯,這樣,下輩子我就不用重新學習啦!”
童言無忌。
顏蕊蝶正笑着,“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她抬頭一看,門外,側身而立裹着貂皮的貴婦,她正是圓圓的母親,她笑着說:“小蝶,上次阿姨跟你提的我那個不爭氣的外甥女,想要你幫助她輔導功課的那位,我想和你說說,讓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顏蕊蝶點了點頭,她把書放在一邊,捏了捏圓圓的小臉蛋:“好了,作業也寫了,故事也聽了,記得老師走後,好好地溫習,考試成績提升了,我還給你講故事哦。”
……
圓圓的母親斟好茶時,顏蕊蝶緩緩地走了出來,她一抬頭,看着這個懂事早熟的女孩,滿意地笑了。
這是她特意給圓圓找的小老師。
還是學校在讀的大學生,本來,以他們家的實力,是不需要節省錢,找這種半工半讀的“小老師”的,可沒辦法,圓圓太頑皮了,不是蹺二郎腿吃糖跟老師都咳嗽的就是往老師的兜子裏放仿真玩具蟋蟀蝌蚪嚇唬人的,找了好幾個老師來,歲數大的被氣得鬍子直哆嗦,年輕一點的還有哭鼻子的,眼看着要小升初了,成績至線下降,當時找顏蕊蝶來,圓圓媽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才一個學期,圓圓的成績就肉眼可見地提升了。
別看顏蕊蝶家境貧寒,大二就打過很多零散工了,但這孩子不僅人漂亮,性子溫柔還要強,圓圓媽剛開始不放心,還跟着圓圓聽了幾節課,看她這個小老師上課時溫柔又嚴厲,還很會調動孩子積極性,每次圓圓取得進步,她就會給圓圓講一段神奇的小故事,還是連續劇的那種,徹底地拿捏到了小孩子好奇的心裏,效果顯著。
顏蕊蝶坐在了圓圓媽的對面,她的手舉着一個杯子,戳了一口茶,茶杯隨即放在茶几上,上身挺得很直,如瀑的長發散落肩頭,很有一種舊時畫報里美人的優雅知性美感,跟她這個年齡有些違和。
圓圓媽欣賞了一會兒,笑着說:“其實我也不想麻煩你,知道你很忙,但是那孩子吧……眼看着今年高三,馬上就高考了,頑皮的很,一天天上房揭瓦的,沒一會兒安生時候,這不把她媽急壞了,找了很多人了,都不行,我就想着推薦了你。”
顏蕊蝶聽着不時地點頭,唇間含着淡笑。
“她啊,因為從小家境不錯,小姐脾氣,其實孩子本性不壞,挺聰明的,可沒往正地方用……”
說起自己的外甥女,圓圓媽滔滔不絕,又愛又恨。
顏蕊蝶聽得認真,時不時溫柔一笑,到最後,倒是弄的圓圓媽有點不好意思了,“當然,小蝶,阿姨和她媽媽說好了,只要你能讓她的成績提升,哪怕是那麼一點,價錢方面,我們按照老師的價格給你好嗎?”
顏蕊蝶的手摩挲着茶杯臂,她笑了,眼眸里捲起了溫柔:“不用的,阿姨,我會儘力的。”
聽到她答應,圓圓媽興奮的不行,激動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太好了,我相信你小蝶,我們瀅瀅啊,要說跟你歲數也差不了多少,肯定也會聽你話的。”
……
聽到這聲音,房間裏的圓圓跑了出來,她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小老師,老鷹護犢子一樣護着:“老師,你不要答應我媽媽,瀅瀅姐姐她很討厭很煩人的!”
“圓圓,你怎麼說話呢!”
“不是嗎?她連我這樣的小孩子都欺負的!”
……
顏蕊蝶笑了,她彎下腰,抱了抱“好心”的圓圓,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認真地說:“老師一定會小心翼翼對付你的瀅瀅姐的,圓圓放心好么?”yushuGU.СoM
放心?
圓圓是一點都不放心,要知道她在孩子堆里就是小霸王了,囂張跋扈慣了,可瀅瀅姐姐更可怕,是那種她見了都要立即扭頭逃跑的,老師這麼溫柔,怎麼能讓她欺負呢?
……
“阿嚏!”
在家翹着二郎腿看電視劇的溫瀅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圓圓給念叨了,她兩手交疊枕在腦子后,一邊往嘴裏扔花生豆,一邊陪着她媽媽看韓劇。
電視裏的韓劇老套極了,講的是前生今世的,說的是兩個主角前世很相愛,但是因為階級紛爭,因為家族仇恨,被迫分開了,後來男主角還陰差陽錯,傷害了女主角的族人,把她們一大家族差點都送走,女主角含恨而死,第二世倆人相遇之後,總是會有莫名其妙的心電感應,還會勾起很多前世恩愛的片段。
溫瀅的母親看的直掉眼淚,拿起紙巾擦了一張又一張,後來擦的溫瀅都煩了,“差不多得了啊,就一個電視劇,你還當真事兒啊。”
溫媽媽扭頭紅着眼無語地看着女兒:“你一點都不會感動嗎?”
溫瀅冷冷地瞥了一眼電視劇里抱着哭的兩個主角,“這有什麼意思啊?遲來的深情比草賤,要相愛上輩子就不會分開了,早幹嘛去了?”
這哪兒是一個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正是天真浪漫時的女孩該說的話。
溫媽媽也是無奈了。
要說她這個女兒,出生的時候就跟別人有點不大一樣,她的右手的手腕上,有一圈紅色的像是硃砂手串一樣的胎記,特別的明顯,當時產房的醫生都震驚了,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奇特的胎記,她身體也不是很好,小時候說是喉軟骨發育不全,總是會嗓子發出聲音,動不動就發燒什麼的,找醫生看了,也用了很多葯,都沒什麼效果。
後來,溫媽媽沒辦法,帶她去民間找那種算命先生看過,算命先生看了溫瀅的八字之後,眯眼看了看襁褓里的女孩,對溫媽媽說:“你這女兒啊,曾經跟別人定過生死相許的三世緣分,她現在就半條命在身上,等以後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就會好了。”
溫媽媽聽了感覺有點瞎扯,可為了女兒,她也是有病亂投醫了,“那就沒什麼緩解的辦法嗎?她這嗓子也是因為這個么?”
算命先生搖了搖頭,“她這上一輩子欠了債,虐待過別人,所以這一輩子才會這樣,老了也會有咳疾的,根治不了,她能順利出生就不錯了。”
什麼意思?
溫媽媽聽了直勾勾地盯着算命先生,先生抬起一雙眼眸,緩緩地問:“她身上帶着罪孽,本來不能順利輪迴的,是有人幫她扛了一切。”
……
溫媽媽一聽,瞬間感覺算命先生說的都是狗屁,她女兒出生的時候就比別的孩子好看,雖然皺巴巴的,但鼻樑啊,唇啊,都能看出是個美人坯子,哪兒有什麼罪孽。
哪個媽媽都不願意聽自己的孩子被人這麼說,她隨便扔了兩張錢準備離開時,算命先生感慨地搖了搖頭:“難道她出生的時候,沒有臍帶繞頸差點窒息么?”
這話把溫媽媽定在了原地,她不可思議地緩緩轉過身,看着算命先生。
這是只有她們夫妻和產房醫生才知道的事兒,他怎麼知道?!
算命先生低垂着頭,淡淡地說:“這只是剛開始。”
……
從那之後,溫瀅被一家人格外關注了,從小就找人照顧她的衣食住行起居,出入也有人跟着,生怕她出現什麼問題,說也是奇怪,這些年,她什麼被車碰着腿,玩滑板摔出去腦震蕩了,就連上課跟別人打架,人家隨便扔一塊石頭,都能給她開個瓢,從小到大,的的確確是風波不斷。
溫爸還因為這個埋怨過妻子,覺得適合他去瞎看,被說的才會這樣。
可溫媽卻后怕,她後來又去找過那位先生,想要問問她,有沒有是什麼化解的辦法。
人家給的話也很乾凈利落,“沒有化解的辦法,只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才會好一點。”
……
小小年齡的溫瀅就可憐了。
從幼兒園開始,溫媽就四處給她尋摸她命中注定的那個白馬王子。
只要是班裏看着好看一點的小男孩,她都感覺是不是“註定的人”,人家從小就怕孩子早戀,溫媽則是大力鼓舞孩子早戀,甚至還認真地跟她說過:“你學習不怎麼地,媽媽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過去了,你總不能在這花一樣的年齡,到處瞎晃悠,好好的找個男朋友,感受一些青春,享受一下愛情也行啊。”
溫瀅簡直是把白眼翻上了天。
她特別會長,隨了媽媽漂亮嫵媚又帶一點英氣的眉眼,唇和高挺的鼻樑又隨了父親,很多人見到她說像是年輕時的黎姿。
她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至於媽媽說的談戀愛。
到底是年輕,身邊處於青春期又早熟的孩子們,沒少談戀愛的,校園裏都是光明正大的,這一對兒,那一對兒的。
溫瀅的追求者數不勝數,可她一點興趣都沒有,一點心思都沒有,這態度,就像是她對待那些無數少女追捧的偶像劇一個模樣,冷漠反感,總覺幼稚極了。
這不,一早上,她難得心情不錯地靠着樹聽着音樂看小說,被一個扔過來打在身上的紙團給弄得暴躁了。
她的好朋友宋琪跑了過來,笑着撿起地上的紙條:“哎呦,這是這學期第幾個了?”
溫瀅煩躁極了,蹙着眉,“小屁崽子,也敢追我。”
她的視線,極為銳利地掃向遠處一群起鬨的男孩子,那邊的人瞬間鴉雀無聲。
她很小的時候,就有這種“君臨天下”的霸氣氣場,是同齡人所沒有的,到哪兒都是“大姐大”一樣的人物,尤其是那眼神,好像天生帶着殺氣,對於這點,溫爸爸倒是挺滿意,感覺女兒以後可以繼承他的衣缽,管理公司,能夠讓手下的人懼怕。
“哎呀,你倒是看看啊,聽說人家是四班的班草呢。”
宋瑞走了過來,笑着攀上了溫瀅的肩膀,倆人也算是發小了,從小學就在一起長大的。
可溫瀅還是看了看她,把手撥拉下來,往前走了幾步:“你一身汗。”
“嘖。”宋瑞被嫌棄也沒有不開心,她撩了一下頭髮:“你說,本仙女這樣的人物,都總是被你嫌棄,班草,你又說人家是小屁崽子,這麼久了,也沒看見你喜歡誰,咋的,你想做滅絕師太么?”
就是不談戀愛,總也會有喜歡的吧?從小學到現在,宋瑞可是看着溫瀅有多受歡迎的,可從來沒見過她喜歡誰,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談戀愛呢?真的是浪費了好皮囊,這要是給她,她得談十七八個。
溫瀅懶得理會她,她是真的脾氣不大好,小時候,經常會因為一些事情心裏起火,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她睡不好覺。
她總是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
夢裏,有一個人會摟着她,或是哭,或是笑,或是對她說什麼。
她的臉,溫瀅看不清,就像是現實電視劇里打了馬賽克模糊一片的效果,TA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可醒來后,她卻想不起來說的是什麼,是男人還是女人也記不清。
只是那溫柔的感覺,不該是一個男人會有的。
夢裏的她被那人抱着也會很難受,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淚流滿面,甚至醒來的時候,眼角還有淚痕。
溫瀅為此莫名了很久,甚至在夢的次數多到不可思議之後,她還會偷偷去網上查一下資料。
她從小到大,也沒有過同性的傾向,像是藝人,男藝人,女藝人,好看的她也會喜歡。
而夢裏的那個人,若不是女的……
溫瀅還去查過清宮史,琢磨着自己會不會是清朝的哪個格格,身邊的那位,或許是個太監也說不定?
大了一些之後,溫瀅好了一點,沒那麼頻繁,她睡得也安穩了好多,睡眠質量卻依舊不高。
就在前幾天,這夢又頻繁了。
而就在昨天,她聽見了夢裏的人對她說。
——我們要相見了。
那一刻,周圍的雲朵都變了顏色,大地搖擺震動,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伸手要去抓,卻是一片空白。
可當她醒來之後,溫瀅清楚地確定了,纏繞了她十幾年,一直在夢裏揮之不去的人是一個女人。
女人……
還說要來見她了。
這幾天,溫瀅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家裏每一位來的女性同志。
從快遞員,到媽媽找的御用按摩師,再到隔壁新搬來的鄰居……
她每一個看着的時候,都是心潮翻滾,忍不住想要問一句——是你嗎?
可在連續收了兩天“你神經病啊”的大白眼之後,溫瀅徹底地冷靜下來了,她覺得自己簡直是被笨蛋附身了,才會相信什麼狗屁夢。
第三天,在溫瀅又一次逃了晚自習,準備回家玩遊戲的時候,打開門,房間裏傳出一股淡淡地幽香。
她看着媽媽身邊站着一個女孩,身材窈窕,長發如瀑,聽到開門的聲音。
她和媽媽一起回頭去看溫瀅。
那一刻,溫瀅手裏的鑰匙“啪”地掉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