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四周一片嘩然。
不是吧,真的假的,這兩人是兄弟倆?
弟弟是一中的年級第一,哥哥是個保安,還是職高的保安。
長相也不是一個級別。
這差距……
竊竊私語聲從各個方位竄出,西德來了這麼多人,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瓜。
黃遇見熾哥的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趕緊吼了一嗓子:“都叭叭什麼呢,我給你們人手一個喇叭,讓你們好好喊一喊?”
場內靜了下來。
晏為熾的身子偏向陳霧那邊,嗓音壓沉:“沒叫錯?”
陳霧不出聲。
那就是了。
晏為熾有些意想不到,這他媽時不時往陳霧身上瞄的季明川,竟然真的是他弟。
確定了之後,晏為熾對季明川的態度跟印象並沒有發生改變,因為他的火氣已經堆起來了,一時半會消不掉。
晏為熾見季明川還在看陳霧,他呵笑:“你哥沒理你。”
“我犯了錯,”季明川似是有難言之隱,沒有細說,“他生氣了,過年沒回家,到現在也沒原諒我。”
陳霧起身去洗手間。
季明川有點無措地追上去,一把椅子被踢過來,攔住了他的去路,他眼皮微紅:“哥,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說出了我們的關係,你別生氣。”
沒有回應,他習慣了般不見絲毫氣惱,只是垂下眼帘,失落道:“我先走了,哥你玩得開心點。”
這哪裏還是一中赫赫有名的高嶺之花,整個就是長期在哥哥的擠壓下長大的小孩。
眾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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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場館,季明川神情先是因為什麼有些扭曲,持續了幾秒變成漠然。
場內那一出,彷彿是他在自己一寸一寸精細瞄刻好的軌道上晃了下腿,不會影響他最終的目標跟目的地。
“季明川,你故意的吧!”跟出來的姜禧緊握拳頭,“我讓你看那張照片上的手,還吐槽不好看,你怎麼不說他是你哥?”丟死人了,太尷尬了。
“那是我哥的手嗎?”季明川怔然。
姜禧張牙舞爪的怨氣一凝,季明川不知道?也對,誰能憑藉一隻手就能把人認出來。
季明川的面上露出恍然:“所以是我哥。”
姜禧眼神飄了飄,叉着盈盈一握的腰理直氣壯:“是又怎麼了,我可沒說錯,就是不好看嘛,現在是怎樣,你要替你哥討回公道?”
季明川寵溺地笑了笑:“審美是主觀的。”
姜禧猶如一隻炸毛的貓被摸了把毛,她斂去驕蠻的小脾氣,吹吹走得太快飄到額前的小碎發:“沒聽你說過你還有個哥哥。”
季明川清淡的眉眼間浮現一抹期待:“我以為你對我家人沒有興趣,如果你想知道……”
“不想!”姜禧立馬說。
季明川把臂彎里的大衣拿下來,姜禧看見了還沒幹的濕印子,想到他給自己撐傘的畫面,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
“我沒見過我母親,家裏只有我父親,我哥,和我。我父親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出事癱瘓了,現在他走了,我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季明川將潮濕的大衣穿上,“我父親在世時總是叫我記住我哥的付出,一定要報答他,好像生怕我以後會忘恩負義一樣。”
姜禧沒有抓捕到季明川的古怪。
“我父親多慮了,他不說,我也會記我哥的好。”季明川從領口開始往下扣扣子,“這些年我哥種樹供我上學,很辛苦很不容易,我希望他過兩年就能娶妻生子,一輩子平平安安。”
說到這,他突然向她攤開鮮為人知的東西:“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家裏都是務農的,老家在大山深處,一個很貧窮的地方。”
姜禧雖然很吃驚季明川的出身和他的外表舉止極不相符,卻沒表現出輕蔑瞧不起,她比較關注的是,種樹能有幾個錢,怎麼可能只靠陳霧,多半是季明川他爸出的錢,季明川好天真。
“保安的工資不高吧,買不起房子,也買不起車子,養不了老婆小孩。”姜禧頭一回生出這麼接地氣的感想。
“是啊,”季明川輕笑,“所以我要努力讀書,將來讓他過上好點的生活,不再為了吃穿發愁。”
姜禧瞪了瞪眼睛,季明川對他哥也太好了吧。
“我回學校了,你和朋友們繼續玩。”季明川撐傘。
姜禧發出不含強烈攻擊性的咕噥:“你哥為什麼偏偏是陳霧啊……”
去年小年夜跟爬山接觸下來,她不是很喜歡陳霧這個人,連帶着季明川都看不順眼了。
話里是掩蓋不了的抵觸反感。
季明川走下台階,語聲低柔:“我會調去其他班級。”
姜禧愣住,之前無論她怎麼冷落羞辱,他都堅定不移地跟着她。
這次竟然主動離開了。
姜禧望向走入雨中的高大身影。
感覺他的靈魂一下從單薄卑微變得厚重複雜,看不穿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伴隨熟悉的冷杉味道,姜禧垂頭順了順身前的長發:“哥,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怎麼會是一家的呢。”
姜涼昭和她並肩:“我剛才叫人查了,陳霧是養子。”
姜禧不可思議地“啊”了聲:“是養子嗎,那怎麼還生氣擺架子。”
“你以為是豪門家產豐厚身份有別?”姜涼昭說,“一個老屋有什麼好爭的,親生的跟收養的差不多在一個位置。”
姜禧把手伸出去,讓雨水淋到她手心:“陳霧只是個保安。”
姜涼昭道:“初三就輟學了。”
姜禧點點頭:“家裏窮,不能讓兩個人都上學,成績不好的肯定就不學了。”
姜涼昭側身面向妹妹:“你對陳霧有敵意。”
姜禧眨巴眼睛:“有嗎?”她急忙澄清,“我只是單純的對他的性格不……”
姜涼昭言辭犀利頗為直白:“陳霧是跟熾哥關係不錯,可他是男性,你的敵意會不會站不住腳?“
姜禧羞惱地嘟嘴:“都說了不是那回事了!”
姜涼昭確定妹妹沒發現什麼,他不易察覺地鬆口氣:“你也回吧。”
姜禧是沒心思去找熾哥哥了:“你送我。”
“自己打車。”姜涼昭不順着她。
姜禧任性道:“我不管,平時我去哪都是季明川送我的,我不要一個人。”
姜涼昭那張斯文英俊的臉上出現不常見的肅冷:“小禧,你來春桂之前都是自己想去哪就去,不依靠誰。”
姜禧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春桂亂嘛。”
姜涼昭拿出手機:“儘快從這種不安全不健康的狀態里出來。”
姜禧一頭霧水:“什麼呀。”
“我已經給你叫好了車,在這等着。”姜涼昭將手機收回長褲口袋裏,他在黃遇面前是一副不當回事樣,這會兒卻讓小妹多交其他朋友。
姜禧從隨身斜跨的手工小包里拿出帕子擦手,無精打采道:“不交了,都快走了。”
姜涼昭看出妹妹心情不好,就撫了撫她的後背,說會給她買一些春季的漢服。
“我自己也會買。”姜禧皺皺秀挺的鼻子。
“乖。”姜涼昭摸她頭髮,“我打算明天就聯繫一中的校長,讓他那邊幫你挑個班調過去。”
他尚未搬出事先準備好的換班理由,就聽妹妹說了句:“不用換了,季明川說他會調走。”
姜涼昭略顯詫異地動了動眉頭。
怎麼像是……
被人預判到了這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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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涼昭回到場內,他看到黃遇的信息就直奔洗手間。
黃遇倚着牆打遊戲,大殺特殺。
晏為熾雙手抄在敞開的衝鋒衣兩側口袋裏,漫不經心地來回走動,忽然道:“以後聚會,叫姜禧別帶那個季明川。”
黃遇在一聲聲卧槽里夾帶一句:“他不是陳霧的弟弟嗎。”
說不定還是你小舅子呢。
晏為熾壓着煩躁的情緒:“沒看出他不高興?”
黃遇:“……”
真沒看出來。誰沒事關心一個男的。
黃遇退出遊戲:“可他們畢竟是兄弟倆,是一家人,我們作為外人不好……”
“就這樣。”晏為熾走向從洗手間裏出來的人,“回家?”
陳霧看不出異樣:“你不玩了嗎?”
晏為熾抬起一條手臂,橫在他的后腰跟牆壁之間,推了推他:“不玩,走吧。”
“就走了啊,我看你挺喜歡溜冰的。”陳霧反應遲鈍。
“哪隻眼睛看的?”晏為熾氣笑了,“不是趙潛帶你來這裏,我會過來?”
正巧往這邊來的姜涼昭:“……”
黃遇:“……”
熾哥這是幹嘛啊。
黃遇在原地目送熾哥拽着陳霧走溜冰場後門,他好半天才恍恍惚惚地說:“昭兒,我為什麼感覺熾哥已經開始長戀愛腦了,就算是談了個小美女也不能長那玩意兒啊,那可是絕症,是我一個人有這錯覺嗎,你快扇醒我。”
姜涼昭突兀道:“兄弟倆都進了我們的圈子。”
黃遇經姜涼昭一提醒才意識到這個,對啊靠。他嬉笑:“你推斷出什麼了?”
“都是普通人,”姜涼昭補充,“目前而言。”
黃遇不那麼覺得。
拋開學歷背景,當弟弟的那副皮相跟普通不沾邊。
當哥哥的僅憑拿捏熾哥這一手,就是終身成就感獲得者,誰也動搖不了他的地位,質疑不了他的手段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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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姜涼昭把查到的東西發給了晏為熾。
就是一份家庭信息,簡單到只佔了兩三行,沒什麼值得去研究的地方。
晏為熾卻從中揪出了不對盤的地方,他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陳霧!”
房裏響起陳霧的應聲:“啊?”
晏為熾推門進來:“你是季家養子?”
陳霧坐在床邊泡腳,他呆了呆:“你查我了啊。”
晏為熾:“……”
他果斷否認:“不是。”
接着又面不改色地供出發小:“涼昭查的。他也不是沖你,沖的是誰你清楚,當哥哥的不放心妹妹。”
陳霧聽了就沒再說什麼了。
“我們不管他們,我們說我們的。”晏為熾彎下腰背,雙手撐着腿部,半蹲着站在陳霧面前,隔着洗腳盆逼近,“去年過年那會兒我問你是怎麼還俗的,你告訴我說,我離開小廟的第二年,你家人找到了你?”
“我的家人確實把我帶回家了。”陳霧泡在盆里的兩隻腳互相搓動,“只是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我去了季家。”
晏為熾的目光盯在他無意識抿緊鬆開的唇上:“不想說就不說。”
“謝謝。”陳霧感激地沖晏為熾笑了一下。
晏為熾摸鼻子:“你弟,”這稱呼刺耳,他改成全名,“季明川在溜冰場說的那些,是真的?”
陳霧說:“他在演。”
晏為熾服了:“操,我說當時怎麼有點反胃。”
“晏同學,你反胃可能不是因為他,是你受涼了。”陳霧認真地說,“昨晚我起來上廁所,看到你的被子在地上,就給你蓋上去了,早上又掉了。”
這話題一溜煙跑八百裡外去了。
晏為熾板著臉直起身:“別管。”
陳霧說:“我給你煮點薑茶吧,喝着不是壞事。”
晏為熾捋着髮絲滿身頹樣,怎麼不是壞事,身上心口的火已經夠旺盛了。
“你想煮就煮。”晏為熾看盆里那雙被水流包裹的腳。
都是磨出來的痕迹。
那手上怎麼一點都沒有……
問也不說。
陳霧泡了多長時間的腳,晏為熾就看了多長時間。
晏為熾沒有跟陳霧打聽是什麼矛盾,導致他和季明川兄弟不合。
因為他們之間的家長里短只要扯出個頭,後面就是個巨大的毛線團,都和他無關。
相當於是,他在門外,看門裏的陳霧和季明川。
想想就抑鬱。
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疑似對兄長有佔有欲的,弟弟。
幾點信息迭加在一起,就是欠揍。
陳霧突然說:“什麼都別做。”
晏為熾古怪地瞥了陳霧一眼,從哪猜出他的心思的?觀察力這麼敏銳。
陳霧又說:“別去找他。”
晏為熾不屑冷笑:“怎麼,他有狂犬病?”
陳霧:“……”
他擦着腳,若有似無地自語:“不想把句號,變成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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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冰場那次,季明川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個招呼,讓西德那些人知道陳霧是他哥,沒有了其他動靜。
他像是站在岸邊往以陳霧畫圓的一個湖裏投了塊小石子,只是想看看能激起多大的波浪。
之後他上課,刷題,複習,備考,儼然就是一個為夢想奮鬥,指望高考成績能讓他人生換一個高起點的學生。
這世上很難有人能揣測出他的心思。
陳霧沒有因為季明川的反常就找去一中,也不奇怪怎麼西德沒人跑到他跟前嘲笑他找他麻煩,他慢慢吞吞地過着自己的生活,不受影響。
倒是姜禧,她不習慣了。
不過她每次經過季明川的教室,都忍着沒進去,而是按照她哥說的,開始結交新朋友,試圖度過在春桂的最後兩個季節。
天氣漸暖,一切都在朝着七月飛奔。
陳霧留下來的十多條鰟鮍全讓晏為熾養死了,他拎着自己做的魚竿去水庫釣魚,打算把釣的魚放進去填補魚缸。
水庫邊的位置多,陳霧隨便選了一個拋餌。
不多時,有個老頭兒過來了,他鬍子拉碴不修邊幅,一手提着滄桑的漁具包,一手端着碗熱乾麵。
老頭兒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呼哧呼哧把熱乾麵掃進肚,他用發腫的眼打量陳霧:“面生啊,先前沒見過。”
“我是剛來的。”陳霧說。
老頭兒在褲子屁股後面的兜里摸索出小半包煙,撐開皺巴巴的煙盒往上抖抖,遞過去一根煙,“來口?”
陳霧擺手:“我不會。”
“抽煙有什麼難的,打火機一點,牙一咬,再一吸,一吐,完鳥。”老頭兒幽默地說。
陳霧看着有在認真聽,可是細看就能發現,他眼珠都不帶轉的。
明顯是當作了耳旁風,呼一下就過去了。
“這邊按時間算,比按斤算的便宜,但是魚沒按斤算的好釣,”老頭兒捻着掛在胸前的小根彎曲麵條吃掉,碎碎叨叨,“以前是好釣的,一會就釣一桶,現在不行嘍,有時候熬個通宵都釣不到一碗。”
陳霧的食指抵着眼鏡往上推:“魚精了。”
“是啊,餌放多了,不輕易上當了。”老頭兒頗有感觸。
陳霧聚精會神地盯着浮子:“那就換個餌。”
“成不了,我準備換地兒了。”老頭兒說,“今天是最後一次釣了。”
老頭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找陳霧聊天,陳霧都會回答。
就這麼過了差不多一小時,陳霧旁邊傳來了打呼聲,老頭兒靠在座椅里睡著了。
等他一覺睡醒,陳霧的桶已經滿了。
老頭兒震驚得往桶口湊:“你怎麼釣了怎麼多?”
陳霧夾着腿間的竹竿:“就這麼釣的。”
老頭兒:“……”
一個連起桿都不流暢的新手,釣了一桶的魚,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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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兒去西餐廳吃飯,門口的服務生不讓他進,他把鬍子撇開,讓對方仔細瞅瞅。
服務生嫌他臟,一個勁地趕他走,還是經理認出他是老顧客,趕緊迎了上來:“趙校長,您釣完魚回來了啊。”
趙老哼了聲,手往身後一背,他大搖大擺地走進餐廳,對要教訓服務生的經理說:“也別為難小娃娃,挺有職業素養的。”
“不為難不為難。”經理領他去樓上包房。
趙老路過大堂,跟經理點名要某個服務生照顧他用餐。
某個服務生就是晏同學。
趙老張口就是老熟人敘舊:“你怎麼又換工作了,沒一個長久的。”
晏為熾公式化地問:“喝什麼酒?”
“最便宜的。”趙老一臉拮据樣,他前言不搭后語,“時間過得真快,你在這都是第三年了。”
晏為熾遞菜單。
趙老隨便點了兩菜:“你馬上就要畢業了,帶帶小潛。”
晏為熾不為所動:“不一定能進一個廠。”
“賢侄啊,”趙老伸手去握晏為熾的手臂。
“少攀親。”晏為熾嫌棄他一手的魚腥味,避開道,“想讓趙潛回本家,你自己就能送,我可沒那本事。”
趙老把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怎麼這麼謙虛,跟我今天釣魚碰到的眼鏡小伙一個樣。”
晏為熾徒然眯眼:“從水庫過來的?”
“小伙技術好啊,釣的那些魚夠他跟他家人吃上好幾天了。”趙老羨慕地砸砸厚嘴皮子。
晏為熾沉下臉:“老頭,別踩我底線。”
話落就走,不伺候了。
趙老氣急,沒良心的,好歹在這小地方陪了你三年。
雖然本意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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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打完工去陳霧那兒,迎接他的是緊閉的門。
平常這個時候,陳霧早就回來了。
晏為熾打過去,關機,他的後背竄出一絲涼意。
不一會,西德那邊有關陳霧今天活動路線的監控就送到了他手上。
監控顯示,陳霧準時下班了。
晏為熾出去找。
春桂太小也太亂,陳霧在這裏沒幾個朋友,他騎着摩托沿街搜尋,神色沉靜,衝鋒衣裏面一片濕冷。
“熾哥,一中那邊問過了,季明川在上晚自習。”
電話里是黃遇正經的彙報聲,晏為熾眉眼壓得極低,焦躁暗黑的目光驟然鎖住從涼粉攤過來的兩個人影。
“人找到了。”晏為熾掛掉電話,熄火,他坐在摩托車上沒有動。
漸漸的,有驚訝的聲音傳來,“那是熾哥的摩托?”
“真的是。”丁徽瑔說。
陳霧被丁徽瑔拉着去晏為熾那兒。
晏為熾看清他以後,暫時休眠的大腦瞬間進入風暴點,他的手還是抖的,胸腔里紊亂的心跳也沒有平復。
“頭髮怎麼是濕的?”晏為熾快速打量陳霧,眉頭越皺越深,他從摩托上下來,身形有點不穩。
陳霧身上披着丁徽瑔的外套,他示意晏為熾看自己旁邊還有別人。
晏為熾根本不管,他壓制不住地吼:“手機呢?”
陳霧:“不見了……”
晏為熾滿腔的怒火突然沒了發泄口,他撥掉陳霧披着的外套,換成自己的衝鋒衣。
陳霧打了個冷顫。
一旁的丁徽瑔說:“熾哥,你們認識啊?”
晏為熾發現陳霧的褲子還在滴水,他攬着人就走:“回家。”
陳霧小聲:“你怎麼都沒跟丁同學說話。”
“說屁。”晏為熾把他帶到摩托車前。
陳霧坐他車的次數多了,反射性地要找自己的頭盔。
“打車,”晏為熾改變主意,他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我現在騎不了摩托。”
陳霧說:“那打車吧。”
回到家,晏為熾才問陳霧:“你怎麼跟他一塊兒?”
陳霧說他下班回來的路上被人從後面打暈了,等他意識恢復的時候,半截身子在水裏泡着。
那是個小水塘,四周沒有住戶,放眼望去都是田地,他就算把嗓子喊破也沒用。
而且他嘴還被封上了。
丁徽瑔去親戚家路過那邊,救了陳霧。
晏為熾從陳霧口中了解到情況,沒露出什麼表情。
“也是我運氣好。”陳霧心有餘悸,“多虧了他,不然我可能要在那裏泡一晚上,天亮了才有可能被人發現。”
“那是要多謝他。”晏為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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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沒有受傷,就是凍到了,這個時候白天溫度回升了,早晚還是冷。他在水裏泡了幾個小時,骨頭刺痛。
出租屋的空調製熱不太行,開了半天,房裏都暖和不起來。
晏為熾找到陳霧常用的熱水袋裝水,被燙了手都沒發覺。
陳霧在被窩裏哆嗦着,嘴上是被膠布封過的紅痕:“等一會就好了。”
“躺着。”晏為熾把熱水袋塞到陳霧腳心,他拍拍被子,轉身走出房間撥了個號碼,“趙潛,把你發小叫出來。”
趙潛都要睡了,聞言就從床上坐起來:“怎麼了?”
晏為熾說出地址就掛了。
趙潛打給丁徽瑔:“老丁,熾哥叫你幹什麼?”
“不清楚。”丁徽瑔說,“去了就知道了。”
趙潛打哈欠:“我陪你去。”
“不用,你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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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徽瑔到達地點,少年靠在石塊搭建的三角堆前,脖子後仰着看滿天繁星,嘴邊叼着一根煙,明滅的紅光都是懶懶散散的味道,他笑着過去:“熾哥,你找我?”
晏為熾困頓地抓了抓捲髮:“近點。”
丁徽瑔於是就走近些,書卷氣濃郁:“是因為陳霧的事嗎,熾哥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們是朋友的事說出……”
晏為熾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丁徽瑔被踹得嘔出血水,本能地要跑,他手腳並用地往一邊爬。
“跑什麼,還有去年帶他看大佛的。”
晏為熾吐掉煙頭,把丁徽瑔拎起來,又來了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