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10
兩桶魚吃不完,趙老讓陳霧拎到街上去賣。
不稱重,就按個頭算,最小的一堆十五塊錢,最大的十元一條,中等的十元兩條。
還給池魚,清理內臟。
圍了許多人,陳霧被遮得嚴實。
趙老坐在不遠處的樹下吃冰棍:“小陳池魚怎麼那麼利索,刮魚鱗也快。”
“都是練出來的。”晏為熾喝着汽水,冰冰涼涼的,越喝越渴。
“你們去不去西德看看?”趙老咬了一大塊冰棍,燙嘴似的呼嚕呼嚕地吃下去,“要是去,我就跟保安打個招呼放你們進去。”
晏為熾奇怪:“看什麼?”
趙老比他更奇怪:“我哪知道。”
“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不是都愛回憶那些什麼青春,什麼美好,什麼表白牆啊。”
晏為熾把汽水的蓋子扣回去,捏着瓶子丟在地上,他跟陳霧在西德為了避嫌很少接觸,共同回憶基本都在校外。
西德裝的,幾乎都是他的年少輕狂與乏味疲頹。
兩種心境的分割線在高二下學期。
高三遇到陳霧,產生出了第三種心境,體會了一把男高生才有的瞎蹦亂跳。
“西德就不去了。”晏為熾透過買了魚走後留出空位的縫隙去看陳霧,“這次回來停留的時間短,水庫四周都不一定能走完。”
“也是,你們忙。”趙老把嘴裏的冰棍木棒拿出來,不着四六道,“小潛在分店做得還不錯,小有成績,但她經驗不足,性子又莽,我擔心她吃虧。”
晏為熾不予評價。
“勞煩賢侄照應着點。”趙老抓了抓鬍子裏的蚊子包,抓煩了氣上了,問晏為熾要打火機把鬍子點着了。
燒焦的味道擠進悶熱的空氣里,趙老拍打掉火點,鬍子焦黑稀疏,露出慘兮兮的蚊子包。
“我家那丫頭跟你一個年紀,你對象談幾年了,她一點影子都沒見着,我不是急,‘春之秀’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她談婚論嫁不會涉及到商業,趙家的生死存亡有趙闊擔著,那小子也不會逼迫她出售婚姻……我是怕她沒喜歡過人,一喜歡就攔不住,傷心又傷神從此沒了以後,咳,姜家那小女不就,咳咳,我是覺得,不論男女,要是找了品行不達標的,那還不如一個人……賢侄啊,她的事業跟感情不管是哪方面,你都是她的老師,完全有那個資格,必要時候你指點指點可以讓她少走彎路。”
他在手指上吐口水,抹到包上。
“還有,你可以不用你父親的那類手段和人脈網,可是你必須要備着,以防萬一。你手上的利益可以撥出部分散開,決策權是絕對不能交出去一點的,那律師,就是你大侄子,你讓他打理的分部是所有分部里規模最大的,你看重他的能力,也是為了分出……”
晏為熾的目光從陳霧那兒撤回,瞥向嘀嘀咕咕個沒完的老人:“你活不久了?”
趙老瞪眼:“這是哪來的結論?我活到九十九可沒什麼問題!”
晏為熾嗤道:“那你在這跟我整什麼遺言?”
趙老:“……”他很大聲地啐了一口,老臉耷拉下來,唉聲嘆氣地說,“我這不是難得碰上你,有感而發。”
“有閑工夫不如把西德的治安搞一搞。”晏為熾道。
趙老:“治安?那是西德的特色。”
“況且我為什麼能活到九十九,就是因為我不管西德,我要是管了,今天管,明天就腦梗死翹翹。”
陳霧那邊已經賣完了魚,晏為熾起身去幫他收拾。
“原來你還知道少操心少管事能活久點。”
趙老啞口無言,他拿着木棒颳了刮亂糟糟的頭髮,突地大吼:“小陳,今個晚上有我一口魚湯吧?!”
“有的。”陳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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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喝上了魚湯,吃得飽飽的離開了小屋。
水庫的路燈十盞有八盞都年久失修,陳霧藉著模糊的光線從這頭走到那頭,數壞掉的路燈。
晏為熾出來找他,兩人並肩往回走,一人一隻的耳機里放着歌。
他們遇到了吵架的。
妻子來找釣魚不回家的丈夫,哭着罵著要跟他分家。
這一幕多熟悉啊。
當年也有這樣的事,那時陳霧感嘆怎麼會有人為了釣魚連家都能不要,晏為熾告訴他,那是因為沒愛了。
晏為熾還說,愛情是多巴胺。
他問,多巴胺出現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答案知道了?”
耳邊忽然響起聲音,陳霧的想法被抓了個正着,他的思緒回歸現實,垂眼撓了撓手臂:“不知道。”
“陳霧!”晏為熾寒着面色低吼了聲,很憤怒的樣子,下一刻就笑着去掐陳霧的後頸,掐着撈到懷裏,彎腰去親他微微出汗的臉頰,“逗我是吧。”
陳霧有理有據:“是你先逗我的。”
晏為熾吃癟。
“走了啦。”陳霧輕哼起了歌,幾個音節漂浮到夜風裏,悠悠揚揚的。
晏為熾趴到他背上,非要他背。
“現在的我不好背現在的你。”陳霧被壓得往前傾。
“確實,你男朋友腿長。”晏為熾沉吟。
陳霧:“……”
晏為熾的牙齒磨着他脖子後面突起的小骨頭,名目張大地耍賴:“那也要背,我不管。”
“好,背你。”陳霧的腰跟腿發力,托着晏為熾直起了身。
晏為熾的腿拖在地上,一路踩着地面被陳霧背回家。
兩道影子都是交|纏的,熱愛的。
他們是彼此的多巴胺,苯基乙胺,也是彼此的血清胺,內啡肽。
他們屬於彼此,忠於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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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的空調是跟監控一起按的,今晚才開始上班。
吊床上躺着兩具年輕的身體,輕動一下都會搖蕩起來。
陳霧感覺自己身下到處都沒着陸點,整個人是飄着的,他拽了拽身旁人褲腰上的抽繩:“阿熾,你睡了嗎?”
“你拽我哪兒幹嘛?”晏為熾反應不小。
“只是繩子,你別弄得我好像拽了你的,”陳霧難為情地頓了一下,“在我手邊上,我就拽了。”
晏為熾冷笑:“不反省反省,為什麼繩子會在你手旁邊。”
陳霧:“你讓我放那兒的啊。”
晏為熾:“我讓你放你就放,怎麼這麼聽話?”
“這覺不睡了。”
陳霧要坐起來,吊床因為他的動作盪得厲害,他不習慣四周又黑,抓不到什麼可以穩住自己,就被盪得摔在了晏為熾懷裏。
雙手被鉗制着反剪在身後,青年湊到他耳邊說:“還投懷送抱,玩這把戲。”
陳霧腰一麻,輕微顫慄:“我沒玩,我也不玩。”
“晚了。”
兩秒后位置顛倒。
陳霧的後背貼着吊床,他摟住撐在他上方的高大青年:“好晃啊。”
晏為熾正經地給出科普:“增加摩擦。”
陳霧:“……”
吻來得熾烈又深情,唇齒相依的間隙里,陳霧的手插||進愛人微卷的金髮里,含糊地呢喃了一句,“我沒有想過有天能睡在這張吊床上面。”
“說這個。”晏為熾更加深入地吻他。
誰想過。
最初誰都沒有想過。但就是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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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的本科最後一年有更多篇出色的文章刊登在權威報刊,他在林業界名聲大噪。
國外拋的橄欖枝多且壯碩,陳霧哪個都沒接,他選擇為國內的河山鋪色。
晏氏成立了一個植樹造林項目,跟余氏合作,陳霧為主要負責人之一。黃遇隨隨便便投資了點湊熱鬧。
這年秋天,晏氏迎來了最大的團建福利,由於總部員工太多,直接分成幾個團建點。那些分部則是各自安排各自規劃。
並且海內外所有員工都收到了一份豐厚的紅包。
因為董事長要結婚了,和陳霧先生。
世界各地的朋友們聽到喜訊,紛紛前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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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村的鄉親們已經在首城旅遊了半個多月,他們穿着置辦的新衣裳,在酒店檢查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喜慶禮品,等着飛機接他們去國外。
“壞了!”大媽突然拍大腿,“芝麻桿忘了帶過來了!”
擠滿了的房間裏一下子就亂了起來,七嘴八舌急慌慌的。
“我就說感覺有什麼忘了,”
“芝麻桿得讓他倆踩啊,不能沒有。”
“怎麼辦,首城沒賣的吧?”
“肯定沒有啊。”
“網上有,可以網購。”
“快遞又不能長翅膀飛,來不及了,我們就要走了。”
“這是五星級酒店,不是咱們村口,都小點聲。”村長喝道。
眾人硬生生的把話憋回了肚子裏。
村長給小晏的秘書打電話說了芝麻桿的事,他客客氣氣的,表達得也很清楚。
大家都等着。
“問題不大,那秘書說會讓人去辦。”村長掛掉后說。
房裏的氣氛這才恢復過來。
大棗桂圓不用買,兩孩子沒有早生貴子。
他們有白頭到老。
車隊的頭輛是白的,中間是黑的,末尾是白的。這都給小晏講了,他肯定會注意的。
那就沒什麼了。
村長想到了一個點,嚴肅叮囑:“吃宴的時候,都別拿膠袋打包!”
大傢伙一個勁的擺手。
“不拿不拿。”
西餐那麼一點點,塞牙縫都不夠,還不好吃。
小港
劉叔抱着一歲多的外孫在小院走動:“元寶,我們要去喝喜酒嘍。”
“除了你,還有一個小哥哥和一個小姐姐,”他晃着外孫,“姓余,余家的,上幼兒園了。”
“幼兒園可是好地方,你也會上的,等你上了就能交到老多朋友。”
“元寶啊,你媽媽真能磨蹭。”
劉叔沖屋裏喊,“小魚,快點了啊,船要到了——”
“來了。”劉瑜攏了攏長發,用一條絲巾扎着垂在身前。
大院
余老在客廳通過座機敲打兒子:“你忙沒忙完?”
余盞還在會議桌前坐着:“馬上。”
“半個月前就定的行程,你看你拖的,”余老嚴厲批評,“要不是為了等你,我跟團團喜喜早到那邊了。”
余盞理虧,不敢還嘴。
儘管對他來說,半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他調動行程,起碼要早兩個月。
“團團跟喜喜是花童,他們要打扮打扮。”余老說,“設計師安排了嗎?”
余盞:“安排了。”
余老的那口氣緩了不少:“趕緊的!”
余盞無奈地放下手機,小霧跟晏老么的婚禮不是今天,來得急。
然而凡是他知道的人,沒有不熱切積極的。
法國
趙潛的出行被意外來客打斷,她擰着野性墨黑的眉毛看趙闊:“你要杵多久,我真的要出發了。”
“她會出席。”趙闊道。
趙潛點頭:“肯定在邀請名單里,這會兒估摸着差不多在路上了。”
趙闊的嘴唇抿得很直,一言不發。
趙潛抱着胳膊踱步,不用問都知道趙闊沒被邀請。畢竟去的都是熾哥跟陳霧的親朋好友,不關聯到商業來往。
瞥了眼沉悶又落寞,跟一可憐蟲似的趙闊,趙潛捕捉到他髮絲里的幾縷白,驚愕了幾個瞬息,頭疼地走到外面打電話。
不多時,她回來說,“我跟陳霧提了,有你一杯酒了。”
趙闊驟然抬頭,有幾根血絲的眼裏滿是愣怔。
陳霧不是自作主張的性子,更何況涉及到了他人的感情生活,他能對趙闊發出邀請,一定是經過了劉瑜的同意。
這裏面的名堂一點都不隱晦。
趙闊能不開心嗎?
趙潛看了老頭和李瀟的信息,語音回了兩句,她拿了小包問趙闊:“你跟不跟我們一道?”
趙闊:“你們先去。”
“行。”趙潛逕自出門,看樣子趙闊是過於激動,要緩一緩。
沒準她一走,他就掐大腿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愛情讓人自信,也能讓人卑微。
英國
洛伊來到拉麗莎的家裏,她拿着寶藍色禮服從樓上下來,舉在身前轉了個圈。
“超級性感。”洛伊給出很高的讚美。
拉麗莎開心得像個孩子,她把禮服放進行李箱裏,和洛伊去廣場等人。
等戴柯。
他們在網上約好了,一起去陳那裏。
意大利的某個小鎮
覃小姐在裝小提琴,婚禮現場她會為新人奏上一曲,新曲子,專門為他們寫的,希望他們喜歡。
黃遇打着電話從洗手間裏出來,空着的那隻手抬了下,示意她看腕錶上的時間。
覃小姐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就在這時,
“扣扣”清晰的敲門聲突如其來。
“誰?”
黃遇去開門,他看到了什麼,指間的手機掉到了地上。
門外有一道瘦高的身影,一張病白的臉。
和一抹文質彬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