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障目
第九十三章障目
蘭澤被放下來時尚且未回過神,他看不見對方,只知道對方似乎在生氣,散發著冰冷冷的怒意。
為什麼生氣?因為他貼的那些護身符?
唇畔傳來刺痛,護身符全部掉落在地,這些護身符對他沒有用。
殿中安靜下來,只剩下蘭澤的喘熄聲,他不敢再在殿中待下去,萬一上次的事情發生……他壓根拿對方沒辦法。
蘭澤不敢多留,他方準備出門,在動作時再次察覺到一股陰冷之氣,他莫名的湧上直覺。
若是他踏出這座殿門去找其他人,對方一定會變本加厲。
蘭澤後背冒上一層冷汗,他動作略微停頓,扭過頭來,身後陳設依舊,什麼都沒有變過。
但是他莫名知道,對方就在他周圍,一直在守着他。
“你到底要怎麼樣?”
蘭澤開了口,他看着虛空的一點,細白的指尖略微攥緊了。
姬嫦在不遠處,他未曾入眠,這些叛軍沒能碰到他就被侍衛及時發現,代表謝景庭知曉他們的行蹤。
姬嫦看着蘭澤離開,他還有事情需要處理,謝景庭派人前來,想必是不會那麼輕易讓他們到陵州。
蘭澤方能講話,嘴巴又被捂住了,他唔唔兩聲,宋和放開了他。
“小公子放心,到時候主子會親自過去的。”
“你為何在這裏……督主呢?他如今在何處?”蘭澤有許多問題想問,他眉眼情不自禁地帶了喜色,抓着宋和的衣角問個不停。
姬嫦的目光落在蘭澤身上,蘭澤顯然是半路跑來的,臉還在紅着,視線在跪着的人裏面尋找,眸中儘是擔憂。
他連忙抓住一名侍衛問道:“發生了何事?”
前院的幾名叛軍都被抓住,蘭澤一個一個地瞅了,沒有謝景庭,也沒有宋和,讓他鬆了一口氣。
“若是蘭澤害怕,可以去正殿待着。”
“小公子不要隨意出去。”
蘭澤瞬間瞪大了一雙眼,正要喊人,對方捂住他的嘴巴,並沒有遮掩容貌,他看清了來人是誰,眸中由驚慌變成了驚喜。
“主子在城外,如今不能暴露主子的行蹤,小公子,這是主子讓交給你的。”
宋和忍不住開口,這些話並不是謝景庭說的,只是按照謝景庭的性子,他猜謝景庭一定會那麼做。
蘭澤覺得有些無趣,他把門合上,回到了自己床邊,接下來沒有動靜,對方沒有再出現過。
“叛軍……他們為何能過來?”
“蘭澤。”姬嫦喚了蘭澤的名字。
半夜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驚叫聲,蘭澤被響動吵醒,他在半夜睜開眼,窗外亮起來火光,外面人影匯聚,不知發生了何事。
“既然皇上沒事,奴才便回去了。”
侍衛:“前院着了火,放火的興許是叛軍,如今國師正在命人追人。”
“砰”蘭澤耳邊傳來了細微的動靜,他注意到一顆石子到了他腳邊,他步伐略微停頓,下一秒,假山後的人影竄出來,他的嘴巴被捂住了。
身邊靜悄悄的,蘭澤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應,對方總是沉默不語,未曾同他講過話,對他反應平平。
“朕沒事,你不必擔心。”姬嫦收回了手,猜到蘭澤興許是擔心叛軍,他的心情不那麼明快了,只是面上依舊是溫和的模樣。
“我……我並不願意與你有這般的關係,你若是強迫我,興許我會將此事告訴國師。”
“……宋和??”
“小公子,小聲一點,屬下好不容易混進來。”
“為何跑出來了?”
蘭澤自然不能說實話,對姬嫦道:“奴才擔心皇上,便出來看看。”
聽聞可能被抓住,蘭澤着急起來,一時把方才殿中的事拋到了腦後,來不及聽侍衛的勸阻,他匆匆地趕去了前院。
宋和從懷裏拿出來了一張地圖,對蘭澤道:“姬嫦多疑,經過今日之事接下來的路程興許會改道,小公子記好路,到時候我們在雲澗山等小公子。”
蘭澤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收回視線,到了姬嫦面前,姬嫦將手掌放在了他腦袋上。
蘭澤清醒過來,他打開了門,不遠處的院子火光衝天,侍衛正在趕過去救火,他這邊也過來了侍衛。
蘭澤聽見叛軍二字,宛如鼓鳴重重地敲在他耳邊,讓他的心臟隨之發顫,整個人都有些眩暈,忍不住瞪大了一雙眼。
他不大願意這麼做,若是對方願意自行離開,他便不將此事告訴別人。
這般重大的任務交給蘭澤,蘭澤忍不住道:“我若是記不住怎麼辦?”
蘭澤原路返回自己的小院,回去路過假山附近,假山附近靜悄悄的,侍衛都忙着去保護姬嫦,目前這裏沒有侍衛守着。
侍衛回答:“來的並不多,興許是來刺殺皇上,現在已經被抓住。”
“到時候你可能會魂飛魄散。”
他需要重新計議。
宋和聲音很低,打量着蘭澤,見蘭澤完好無損,稍稍放下了心。
他穿着一身明黃色的中衣長身而立,髮絲散在身側,對一旁的侍衛道:“留一個審問,剩餘的全部處理了。”
蘭澤搖搖頭,他心思不在姬嫦身上,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滿腦子都是謝景庭可能已經過來了,胸腔里鼓鼓漲漲,被不知名的情緒填滿。
“我知曉了。”蘭澤有些依依不捨,問道:“能不能現在帶我離開?”
宋和搖搖頭,“我混進來已經不易,如今這座府邸密不透風,我興許難以脫身,只能待姬嫦離開才能行動。”
蘭澤略有些失望,他能夠理解,點點腦袋,把那份地圖珍重地放進懷裏。
他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很久,離陵州越來越近,他便越來越着急,如今見到宋和,他稍稍放心些許,掩飾不住歡快與激動,回去路上都在走神。
蘭澤回到殿中,他把門合的嚴嚴實實,此時他忘記了殿中還有一隻鬼。
他坐在茶几邊緣把地圖打開,上面的熟悉的字跡,每一處都有詳細的標註。
蘭澤因為過分高興臉上發熱,他摸着謝景庭的字跡有一些想要落淚,上面雲澗山三個字被標紅,去的路也標註的清清楚楚。
實際上並不用他親自過去,謝景庭標註了他到時在哪裏等着,他只需要想辦法到那裏便是。
蘭澤在快天亮的時候才合上地圖,他在軟榻上睡覺,沒注意到耳邊的動靜。
半夜,那張地圖被再次展開,毛筆憑空而起,墨跡遮掩了原先的標註,幾個標識一併被改了。
蘭澤第二日拿着地圖瞅了好幾遍,他記得前一天晚上不是這樣的,他有些疑惑,興許是他前一天晚上他太困記錯了。
他於是把地圖收起來,反覆念了好幾遍新改的地方。
那裏據說的一處無人的山谷,常年發生意外經常死人,謝景庭要在那裏接他嗎?
蘭澤略有些疑惑,他此時誰都見不到,自然也沒辦法問。
他把地圖收起來,因為今日便要動身,他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皇上。”蘭澤慣例去找了姬嫦,姬嫦並不在殿中,他從長廊穿過去,在廊沿盡頭見到了姬嫦。
如今已經開春,這座府上種了許多迎春花,姬嫦站在迎春花叢前,興許是春日白光太過於晃人,映得花枝略微失了顏色,宛如一副褪色的陳舊畫卷。
姬嫦聽見了動靜,於是轉過身來,見是蘭澤,向蘭澤招了招手。
“蘭澤。”
蘭澤於是到了姬嫦面前,他見姬嫦神色有異樣,看了眼一旁的花叢,問道:“皇上在這裏做什麼。”
“奴才找皇上找了許久。”
“只是突然看見這些花叢,”姬嫦說,對蘭澤道:“這些花看上去只是有些凋零,實際上已經壞死了。”
姬嫦折下了迎春花的花枝,根部是黑色的,興許是哪個奴僕誤倒了藥渣,花樹禁不住,早已從根部腐爛,花依舊盛開,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從繁盛到枯敗,興許只要幾日的事情。
蘭澤應一聲,怪不得他方才看便有些不對勁,他對姬嫦道:“皇上找奴才有什麼事,奴才方才已經說好了,與國師大人一起。”
按照姬嫦與師無欲的計劃,姬嫦與師無欲兵分兩路,師無欲按照原定計劃繼續前往陵州,姬嫦則是要改路,連夜前往陵州。
“朕知曉,朕只是有些想見蘭澤。”
姬嫦與蘭澤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近來他另一副面孔未曾出現過,他對蘭澤心生好感,那些綺念只有安定下來才能繼續想。
“師無欲會保護你,到了陵州之後,朕再教你念詩……蘭澤。”
姬嫦握住了蘭澤的手腕,對蘭澤道:“你待在朕身邊,朕日後不會再沾酒,我日後會待你好。”
這句話許多人都同他說過,蘭澤向上抬眼對上姬嫦眼底。
那雙鳳眼沒有令人膽寒的陰沉,如今帶着幾分專註,有幾分淡淡的溫柔,映着他的面容,像是一面一碰即碎的鏡子。
“奴才知曉了。”蘭澤略微移開視線,他自然沒忘曾經姬嫦是如何對他的,一時半會的好抵消不了。
何況馬上他就要離開了,他如今對姬嫦什麼感覺都沒有。
“我們日後再見。”
蘭澤說:“皇上路上多保重……日後做一位明君。”
日光隨之柔和下來,周圍的風吹動迎春花的樹枝,枝葉隨之颯颯而動,風聲不再停止,祝福的話語一併隨風而去。
蘭澤在師無欲身邊抄寫經文,師無欲性子安靜,平日裏做的事情很枯燥,只有抄經誦經祈福幾件事,今日師無欲似乎有心事,他頭一次見師無欲寫斷了墨。
應當是說自從方才算完卦開始,師無欲就開始走神。
蘭澤在一旁略有些好奇,他湊過去看桌上的龜甲,上面擺放的位置他看不懂,他伸手碰了一下。
指尖傳來刺疼,他險些被龜甲划傷,蘭澤於是收回了手,他輕聲叫喚一聲,引得師無欲朝他投來視線。
“過來。”師無欲開了口。
蘭澤於是慢吞吞地挪過去,還在摸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腕被師無欲握住,師無欲看了看他手上的傷口,拿過一邊的紗布幫他包住了。
師無欲冷淡地評價,“笨手笨腳。”
“國師大人從方才便走神……可是算出來了什麼?”
蘭澤一直覺得師無欲有些邪乎,他瞅一眼桌上的東西,略微緊張地瞅着師無欲,擔心師無欲算出來他們的行動。
“是有一事,接下來我沒有辦法待在你身邊。”
師無欲淡淡地開口,他方才重新算了一卦,算的是蘭澤的命,蘭澤原先出身賤籍,五行晦暗。
如今蘭澤的命格指向帝王宮,這般說明什麼在清楚不過,顯然是某人即位已經是天命所趨。
“若是待在你身邊,興許我會自身難保。”師無欲那雙無機質的目光落在蘭澤身上,問道:“你可願隨我離去。”
蘭澤自然不願意,他不知師無欲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搖搖頭,閉着嘴巴沒有講話。
師無欲早已知曉這個答案,人間感情強求不得,若是強求,遲早會落得兩敗俱傷。
他對上蘭澤眼底,蘭澤眼眸清澈,情緒一覽無遺,分明的抗拒宛如落入湖面的一滴水,一道道波瀾很快便消散。
當晚,師無欲安排好了一切,他算不出意外出在哪裏,直到經過無人谷時意外發生,一陣陰風刮來,馬車突然之間調轉了方向。
他沒有來得及注意到蘭澤,應當是有什麼東西短暫地屏蔽了他的視線,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蘭澤已經不在馬車上了。
蘭澤沒想到他混出來會這麼順利,只是從馬車下來他受了些輕傷,面前是一處無人的山谷,兩面山谷合二為一落下一道巨大深長的縫隙。
猶如一道劈天巨斧落下來,山峰巍峨,風聲沙沙卷向天際,旁邊的石碑上刻了鮮紅的引魂谷三個字。
傳聞這裏是古戰場,原先死過很多人,陰氣很重,蘭澤略有些猶豫,他從深長的縫隙之中彷彿能夠察覺到刺骨的寒意。
他只略微猶豫,便踏進了山谷。
在他踏進去時,身後一道薄薄的黑色身影一併跟着進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