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難纏的客人
站在大堂的裏面,站在少思語面前的,是一個女人,她有着高挑而又纖瘦的身材,穿着一件米黃色的上衣,一條白色的闊腿長褲,踩着一雙白色的高跟鞋,頭上包着一條花色的紗巾,帶着一副墨鏡,將她的眼睛擋的嚴嚴實實的,而最為特別,最為讓人意想不到的,並不是她的穿着,而是她肩膀上停留的一個東西,一隻毛茸茸的八爪大蜘蛛,足足有海碗的碗口那麼大。
女人用尖銳的嗓音,高聲的說話:“我跟你說了好多遍,我現在要入住,我現在要睡覺,你趕快給我辦理入住的手續,耽誤了我睡美容覺,可不是你能承擔的責任。”
少思語不為所動,用平靜的聲音回答她:“小主人不在,你需要等一等。”
女人氣的肩膀都在抖動,連帶着她肩膀上的那隻大蜘蛛也在抖動,好像下一刻就會從她的肩膀上掉下來一樣。
“少思語……”
沈清酒貼着牆壁,盡量離那個女人遠一點,她實在是有點怕那隻毛茸茸的蜘蛛的,好不容易挪到了少思語的身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說:“你去休息吧,我來處理就好。”
少思語並沒有離開,說:“我等你處理完。”
這句話,真的是給了沈清酒莫大的安慰,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把那兩盞酒放到面前,往前一推,說著她那句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堂上兩盞酒,一杯清酒,一杯濁酒,來客請品酒。”
女人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把頭高高的揚了起來,似乎是在從墨鏡底下的縫隙當中在看人,口中說:“我不會喝酒。”
這麼不配合的顧客,沈清酒還是第一次見,不過,既然是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又拍着胸脯同奶奶保證過,就要把事情做好,沈清酒的臉上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說:“進入到太極樓之內,並且想要在太極樓入住的,便要喝下其中的一盞酒,這是太極樓的規矩,任何人都要遵守,請品酒。”
女人高昂着頭,不屑一顧的看着沈清酒,鼻子裏面“哼”了一聲,說:“我去過世界各地,住過最豪華的酒店,從來就沒有這麼奇怪的決定,我跟你說,趕快給我辦理入住手續,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還真是一個難纏的女人,有那麼一瞬間,沈清酒想要把她給轟出去,不接待她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了一下,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讓自己保持禮貌,說:“這位小姐,太極樓不是妖都市最好的酒店,但是,太極樓有太極樓的規矩,你們既然進了太極樓便要遵守太極樓的規矩,如果你不能遵守太極樓的規矩,請你離開。”
當她說完這番話的時候,少思語的目光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小姑娘,忍着心中的懼怕,站在那裏,不卑不亢的同一個高傲而又無禮的女人說話,在這一個瞬間,少思語彷彿從沈清酒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那是一個已經死了幾千年的人。
女人伸手把鼻樑上的墨鏡摘了下來,一隻手捏着一支鏡腿放到嘴巴下面輕輕的吹了吹,半垂着眼眸說:“你真的不認識我是誰嗎?”
那女人本就有一張精緻的臉,而當他摘下眼鏡,紗巾落下的時候,所顯露出來的便是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蛋,然而,她的臉蛋在漂亮,也沒有辦法讓沈清酒對她“網開一面”,仍舊堅持自己的立場,將話又重新說了一遍:“堂上兩盞酒,一杯清酒,一杯濁酒,來客請品酒。”
“你……!”
女人還想要再爭辯,卻又忽然停了下來,趴在她肩頭的那隻巨大的毛茸茸的蜘蛛,動了一下他的跑腿,張開嘴巴好似是在同女人說話,而女人也側耳去聽,一個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同一個天底下最醜陋的蜘蛛,此時,他們卻在非常和諧的說話,這畫面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是有些詭異的。
片刻之後,那隻蜘蛛說完了話,便又趴了回去,女人把眼鏡重新戴上,紗巾披在頭上,邁步上前一步,說:“隨便選一杯,是不是?”
雖然那隻蜘蛛怕人,但是……沈清酒忽然反應過來,那不是一隻普通的蜘蛛,那是一個妖,一個蜘蛛妖,蜘蛛妖這種特別的妖,沈清酒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還是本體形象出現的妖。
少思語開口提醒她:“你還沒有回答。”
耳中聽得提醒,沈清酒反應過來,把面前的兩盞酒又往前推了一下,說:“是的,兩盞酒可以任選一種,然後告訴我你所品出來的味道,請。”
女人伸出她那雙白細的手,修長的指甲上塗了粉紅色,上面還做了炫麗的花,這樣的兩根手指,捏起其中一杯清酒,而後皺着眉頭,仰頭喝了下去,當酒喝進嘴巴裏面的時候,她的鼻子都努了起來,很明顯,她並不喜歡這杯酒。
沈清酒看着她喝完,連忙問:“是什麼味道的?”
女人重重的把杯子放到前台上,口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說:“辣的。”
沈清酒立即接了一句:“一樓,穀雨。”
女人好似還想要說什麼,但是,她最終並沒有說什麼,拎起她提進來的小箱子,煩躁的說:“帶路,住個破店也這麼羅里吧嗦的,難怪生意差成這樣,定是惹得旁人煩的。”
太極樓的客人確實並不多,住店的也很少,但是,論起口碑來,整個妖都市,怕是沒有人會說太極樓會惹人煩,聽這人說話,便知她不是妖都市的人,然而,若不是妖都市的人,她又為何會出現在妖都市,還擁有一隻妖呢?
沈清酒滿腹疑慮,不過,她還是拿起鑰匙,從櫃枱後面轉了出來,抬手一指,說:“請隨我來。”
客房的通道便在旁邊,走過去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標着“穀雨”的房間,是一扇青色的門,門上掛了一串粉色的珠串,而在這個房間旁邊的房間的門上,掛着的,則是銀色的鈴鐺。
女人開口問:“為什麼那些門上掛着的是鈴鐺,半夜吵到我睡覺,要怎麼辦,我可是付了房錢的。”
沈清酒耐着性子回答:“那是為了提醒其他的客人,這間房間是有人住的,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這一點請放心,時間不早,請進房注意,另外,晚上十二點之後,早上六點之前,請待在房間裏面,不要外出,否則,將會立即被請出太極樓,永世不得再入住,請千萬遵守。”
女人高高的抬着下巴,對沈清酒的話絲毫也沒有放在眼裏,不屑一顧的說了一句:“這種破地方,我再也不想來了,也就今天沒有地方去住罷了,開門吧,鑰匙給我。”
沈清酒在心裏面不停的念叨着:“她是客人,客人就是上帝,不對,客人就是玉皇大帝,上帝是西方的,不是東方的,是金主,是金主,自己接進來的。”
念叨了幾次之後,她彷彿就把自己給說服了,然後挑出“穀雨”房間的鑰匙,插進鎖孔,“咔噠”一聲之後,房間的門打開,一股風雨的濕氣飄出來,冷颼颼的,叫那個女人都打了噴嚏。
女人不悅,剛要發火,那隻蜘蛛又一次抬了抬蜘蛛長長的腿,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女人把想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然後,昂首挺胸的走進了那間房間,回頭又說了一句:“鑰匙呢,給我!”
沈清酒嘴角揚起,給了她一個皮笑肉不笑,說:“太極樓的規矩,鑰匙由太極樓主人保管,不會交給客人,但是,也請客人放心,不會有人走錯房間的,祝入住愉快。”
話音落下,門“砰”的一聲就被關上了,沈清酒終於把這位難纏的客人“關”進了屬於她的房間裏面,將“穀雨”房間的風雨也關在了裏面,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平和、安靜了,耳朵裏面的嗡嗡聲消失不見了。
安頓好了客人,沈清酒聳拉着腦袋走了回來,少思語還站在櫃枱的前面,沈清酒抬頭看了一眼座鐘,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鐘距離午夜還有一個小時。
沈清酒緩緩吐出一口氣,說:“你先去睡吧,應該也沒什麼事了,今天……謝謝你了。”
白日的時候救了自己一命,方才又陪同自己接待那個奇怪的女人,沈清酒覺得少思語雖然沉默寡言,看上去冷漠如同冰塊,但是,他真的給人足夠的安全感,是個叫人覺得安心的人。
少思語聽了他的話之後,略一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然後邁步準備上樓。
“等一下……”
沈清酒開口喚了他一聲。
少思語便停下了腳步,迴轉身來,說:“還有什麼事?”
沈清酒抿了一下嘴唇,說:“不用叫我小主人,就……就叫我小酒吧,他們都這麼叫我。”
少思語略一遲疑,而後應了一聲,說:“好。”
說完,他便轉身,繼續邁步上樓。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之上,沈清酒方才將目光收了回來,今天的太極樓來了兩位特別的客人,二樓的特殊房間被入住,一樓來了一位帶着蜘蛛妖的女人,還有,她說的那句“你真的不認識我么”是什麼意思?
沈清酒的腦子裏不停的回憶着那個女人的容貌,然後,她忽然發現那是一張見過的臉,而且是在一個公開的地方見過的臉。
“我一定知道她是誰!”
沈清酒一邊念叨着,一邊從櫃枱後面轉出來,來到放着雜誌的休息區,在從上面翻開第五本雜誌的時候,她找到了印有那個女人的雜誌,口中念出一句話:“當紅女星白菁菁走失第一百五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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