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執手
1
“我怎麼覺得今天付源怪怪的。”
食堂里,我和付源,能能一起吃飯。付源坐在我和能能對面,漫不經心地用筷子攪動着碗裏的麵條。能能用胳膊肘輕輕地懟了懟我問道。
“你倆又吵架了?”
“沒,這事吧……說來話長。”
付源突然把筷子放到桌子上,“啪”的一聲嚇了我們一跳。
“哎你幹嗎,不吃了?”
付源端起碗向回收處走去,眼裏還有大半碗麵條。
“不想吃了。我先回去了,你倆慢慢吃。”
說完,不等我反應過來,付源三步並作兩步走出了好幾個身位。
“哎你等會兒,浪費……可恥啊。”
我的手懸在半空。
“付源又受刺激了?”
能能端起盤子坐到了我對面。我眨了眨眼睛,能能解釋到:
“別多想,我只是單純地覺得坐你身邊……有點擠。”
“你還不如不解釋。”
我翻了個白眼。
“因為沈辭。”
“沈辭?他倆關係不是挺好。”
能能停下了嘴裏的動作,抬頭看向我。
“對了,你實話告訴我,付源和沈辭是不是同?”
“噗!咳咳咳……”
我剛好喝了一口飲料,被能能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差點嗆死自己。
“這又是哪來的問題?”
“我跟蘇挽很早以前就想問你了,蘇挽甚至還腦補了你們仨的愛恨情仇。”
能能神秘一笑。
而且我們一直覺得,你是……”
“停,打住,太離譜了。”
我制止了能繼續說下去。
“那你說付源為啥這麼掏心掏肺地幫沈辭?他做的那些事我們都聽說了,反正如果是我只希望他離我遠遠的。”
“這個……說來話長。”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我詳細地解釋了付源從前的經歷,以及那天晚上我們躺在車裏看星星時的談心內容。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你什麼表情?”
能能雙眼空洞地看着我。
“沒,信息量有點大,我在消化。”
“所以總結一下,就是……你看過《甄嬛傳》沒,菀菀類卿。”
“懂了,替身文學。”
能能突然莫名的興奮了起來。
“哇塞,這簡直是,小說大綱啊。你要不要寫出來,絕對大賣。”
“我?算了,這種揭人傷疤的事我可不幹。”
我低下頭咬了一口盤子裏的排骨。
“那你怎麼看他們倆這次吵架?”
能能突然問。
“我?我不知道。”
這句話沒有開玩笑。作為一個旁觀者,沈辭從前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有夠過分的。之前他們宿舍買了一台打印機,為了測試所以打印了一張田哥的證件照。那個大小而且還是黑白的,沈辭又給它放進了相框裏。田哥氣的想衝過去暴揍,沈辭,最後還是付源在中間給調節的。就沖這件事,我就覺得沈辭不是什麼好人——至少我不喜歡他的行為。
能能喝了一口湯。
“你們男生宿舍那些事,我聽李欣欣講過。我也覺得有些事情上沈辭做的很過分,所以出來實習輔導員不讓他住在宿舍我是很理解的。”
李欣欣的男朋友和沈辭在同一個宿舍,當初沈辭被迫搬出去住也少不了他的支持。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可不是受害者有罪論。”
我翻了個白眼。
能能看了我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啦,看你這個樣子,你不是保持中立嘛。”
“話雖這麼說,我……對事不對人行了吧。”
“行了行了,你們男生怎麼有時候像個小孩子似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
跟能能在餐廳門口告別,我從醫院的西南門向外走。付源的車停在單元門口,車身上還可見某些不明液體星星點點乾涸的痕迹。
我知道那是什麼,那天晚上我們躺在車裏聊到了大半夜,在付源的建議(慫恿)下我們又去吃了點消夜。那些痕迹……就是付源喝多了吐在地上的時候濺上去的。
我還記得那個晚上,我在樓下停好車,剛把付源扶下車,這貨一個閃身就趴在了引擎蓋上,嘴裏還嘰里呱啦地不知道在說什麼。依稀聽出來好像是和沈辭有關,當時沒在意,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多數是在罵人。
“回來了?”
我到家的時候,付源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嗯,回來了。”
我把手裏的肉夾饃遞給他。
“能能怕你沒吃飽,特意叫我給你帶個肉夾饃回來。喏,加了青椒,你趁熱。”
“這麼貼心?”
“你說誰?”
我把包扔在他旁邊,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能能唄,還有誰。”
付源接過了肉夾饃但是沒有吃,順手放在了茶几上。
“你沒事吧,我給你買的,你還我七塊錢。”
我往他身上扔了個靠枕。
“呦,吃醋了?你最好行了吧。”
我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他。
“你……好點了嗎?”
沉默了幾秒,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我?我能有什麼事?”
付源迷茫地抬起頭。
“啊,你說那天晚上啊,嗨,我能有啥事,過去就過去了,沒必要為不值得的人難受。”
付源撓撓頭,繼續說:
“對了,你還能聯繫上沈辭嗎?”
“幹啥?我跟他又不熟。”
“這廝把我微信QQ都刪了,支付寶都沒留下。但是……那天飯錢沒給我啊,你能不能幫我要回來。”
“……我盡量。”
我搓了搓臉,真想給自己一個巴掌。他是誰,他可是付源啊,我居然在擔心他會不會太傷心?
“所以……你真沒事?”
“啊,沒事啊。幹嗎這麼問?”
付源像看一個智障一樣看着我。
“那你今天幹嗎不吃飯,我們還以為你是因為……”
“因為什麼?”
付源挑了挑眉。
“因為……沈辭的事所以心情不佳呢。”
“……或許……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病,叫口腔潰瘍。”
付源一臉無辜。
“所以……你幹嗎這麼看着我?”
“浪費我感情,你丫還我肉夾饃!”
2
這周的休班排在了星期六,我難得地睡到了七點。醒來時付源已經去上班了,手機里是他給我發的微信,叫我中午吃飯不用等他。
笑話,說得好像我真的會等他一樣。
在家待的無聊,索性穿上衣服出門走走。雖然已經立了秋,可是山東依舊是盛夏。早晨剛出了太陽,我就已經有了被炙烤的感覺。
出了小區掃一台共享單車,沿着運河一路向北走。我沒有選擇主路,而是拐到了運河的一條分支。
相較於城區段的喧嘩,這段分支倒是顯得格外平靜。走過了立交橋,便進入了一個小村子。房子依河而建,河面上漂蕩着小漁船,河兩岸蹲坐着洗衣服的阿婆。偶爾幾隻野鴨子游過,攪亂了風吹皺的微波。
我戴着耳機,此刻也不自覺地摘下——只因為不想錯過了這份難得的靜謐。風吹過樹梢,葉子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阿婆用棒子捶衣服的聲音夾雜着輕浪拍岸的聲音,傳到耳朵里倒是別樣的舒適。
大一的時候最喜歡周末和付源跑到這條分支,那時候他買了一架無人機,遙控着無人機低空掠過河面,螺旋槳吹起一陣水花。
一晃啊,居然已經大四了。
距離最後的別離,也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一想到這裏,不免還是有些傷感。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附屬醫院的新院區。之前在隔壁學校的校園裏看到了一架民航客機,還在感嘆別人家的學校真夠土豪的,結果疫情半年之後回來學校直接在旁邊建了個新的附屬醫院。
嗯,土豪竟是我自己。
醫院在還沒正式對外開放的時候我和付源就偷偷溜進去過,不得不說真的有被驚到。天軌系統可以隨時隨地地運送各種樣本和藥劑,在智能系統的加持下整個醫院像是科幻電影裏的產物。
只可惜當年不能進入檢驗科看一看,我想老院區都已經那麼土豪了,新院區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哎,付源,你說那是個什麼東西?”
那時我和付源一起走到醫院大廳,我指着左上角的一個突出物問。
“反醫鬧設施,目測口徑2.0。萬一碰到個鬧事的,可以當場擊斃。”
付源聳聳肩。
“大概是個攝像頭吧,至於為什麼設計得跟狙擊槍似的……大概是設計師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不過後來我們才知道,那玩意原來真的是一把槍,不過是噴水的。作用也不是我們腦洞的反醫鬧,而是用於消防——針對起火點精準且快速地噴水。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陰了下來,四周還颳起了陣陣涼風。我心頭一驚,萬一下雨了我連把傘都沒帶。我突然想起來瑤哥在這個院區實習,他之前還叫我有機會來這裏看看他們康復科。今天正好可以進來避避雨。
瑤哥是康復醫學專業的,在從學校出來之後我和田哥日成,還有瑤哥他們三個康復的湊成了一個寢室。每天在一起打打遊戲,或者吐槽一下上班碰到的奇葩事,男生寢室嘛,一局遊戲打完全認識了——一局不行,那就兩局。
我在醫院門口掃了健康碼,進了醫院才發現裏面居然比我和付源上次來多添了那麼多東西。不過那個引人注目的“反醫鬧2.0系統”還高高的掛在角落裏。
我掏出手機,打通了瑤哥的電話。
“喂,瑤哥?”
“咋了敬威?”
“你今天上班嗎?”
“上啊,我在太白湖院區呢。”
“太好了,我也在太白湖,我現在去找你吧。”
“好啊,我在康復科,在三樓,你自己上來吧,到門口了我出去接你。”
掛了電話,我走去看醫院樓層指引牌。其實嚴格意義上講,這是這個院區開門之後我第一次過來。我知道這個院區很大,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像個迷宮一樣。
我乘電梯到三樓,費了好大工夫……也沒找到康復科,最後還是在保潔阿姨的帶領下才摸到康復科的大門。
“敬威!”
“瑤哥!”
瑤哥穿着白大褂從科室里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個球?
“嚯,出來就出來唄,還給我帶啥禮物?”
我笑着從瑤哥手裏接過那個球。
“這啥玩意?咋用的?”
“啊,這個是咩的,多捏一捏可以防止阿爾茨海默病。”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幹嗎,這球挺貴的,等會兒你玩夠了記得還我,這是科室的。”
我跟在瑤哥的身後進了康復科。康復科不像是檢驗科有嚴格的生物安全要求,檢驗科是全封閉的,非本科室人員不能入內,我們進門也是要刷門禁卡的。
一方面是為了保護機器,試劑不被偷,另一方面也是保證了非專業人員的安全。
畢竟那個房間裏化驗的東西不一定有什麼危害。
而康復科基本是半開放的,病患在裏面做康復訓練,家屬也可以陪同,所以裏面經常能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康復師扶着一位穿病號服的病人康復訓練,旁邊或坐着或站着一位家屬。
嗯,標配。
不得不說,康復科比檢驗科看上去寬敞不少。大概是因為康復訓練需要的面積比較大,而且康復科也沒有檢驗科那麼多大型機器。
瑤哥一邊走一邊跟我介紹每個區域的功能:
“這個是步態分析,走幾步就能分析出來你的步態出現了什麼問題。那個是檢測平衡能力的,這個……”
“這個我認識!體感遊戲機!”
我興奮地指着一個大屏幕。此時有一個孕婦正在跟着屏幕上的指示做出相應的動作,不得不說真得挺好玩的。
“哇我好早以前就想買一個這樣的遊戲機了,你們這個多少錢?”
“額……也沒多貴,也就三百多個W?”
“哥,冒昧地問一下,是什麼支持你在三百多個W前年加一個才的?”
瑤哥捶了我一拳,笑道:
“你們檢驗科機器多少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好意思說我們設備貴?而且這不是遊戲機,這是一面數字牆,你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分析。”
“那我剛才挖鼻屎也被檢測到了?”
瑤哥轉過頭,一臉震驚地看着我。
“挖鼻屎?你彈哪去了?”
“逗你呢。”
瑤哥長舒了一口氣。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
“我先去給病患做按摩了,你隨便坐。”
瑤哥安頓好我,就跑去一邊。我跟過去,看到他正坐在椅子上為一位阿婆按摩。
“婆婆,您好幾天沒來了,手恢復得怎麼樣了?能動了嗎?”
“能動了小夥子,就是吧偶爾還是有些使不上力,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事哈,我幫您按按,回去您自己也得多做一做抓握訓練。”
瑤哥一邊說,一邊按着阿婆的手。我在旁邊看了一會,突然笑了。
“你笑啥?”
瑤哥問我。
“我笑你真的有康復師的樣子了。”
“這小夥子技術可好嘞,而且還有耐心。哎對了小夥子,你有女朋友不,要不要阿婆給你介紹介紹?”
阿婆笑眯眯地看着瑤哥,我從側面明顯地看到瑤哥的臉騰得紅了。
“有了有了,阿婆我有女朋友了。我這個夥計還沒,要不你給他介紹介紹?”
瑤哥看向了我,阿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好呀,你們這小夥子多好,都是好孩子啊。”
3
談笑間,瑤哥為阿婆做完了最後一個按摩。
“行嘞婆婆,您今天的做完了,回去多練練抓握,下周再來哈。”
阿婆笑眯眯地應了聲好,起身向旁邊坐着的一位老伯走去。老伯起身,為阿婆仔細地穿好外套。看見這一幕,我不禁感慨:
“好一把狗糧,直接塞進我嘴裏了。”
“你自己也找一個不就得了。”
瑤哥扶正了剛剛椅子上擺着的靠枕。
“我?我不急,緣分天註定,不急這一時。”
瑤哥直了直腰,我清晰地聽到他的腰上傳來“咔咔”聲。
“霍,你這腰是不是要斷了,怎麼這個聲音。”
我伸出手。
“要不…我幫你按按?”
“別別別,我不相信你,我自己來就好。”
“嘖,不懂欣賞。”
“小於,截癱得那個病患來了,你來給他抱上床吧。”
房間的另一端,一位老師喊瑤哥過去幫忙。
“哎,來了。”
瑤哥一路小跑,我也趕緊跟過去,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
輪椅上坐着一位壯碩的男子,看上去大概有二百斤。後面站着一位白衣女生,大概是他的女朋友。瑤哥和他的老師,還有這位女生一起想把男子抱上床,不過嘗試了幾次還是找不到合適的用力點。
“來,我幫你們吧。”
我放下包快步走上前,幫瑤哥他們一起把這位病患抱上了床。瑤哥用懸吊裝置固定好他的腿,隨着裝置緩緩上升,病患的腿也漸漸地向上抬起。
白衣女生從包里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沖我一笑,說了句謝謝。我趕緊擺擺手:
“沒事,舉手之勞。”
那個女生坐在了不遠處的休息椅上,遠遠地望向躺在床上的那個男生。瑤哥在工作,我不方便打擾他,索性從地上撿起背包,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與她攀談起來。
“你是陪護么?”
“不是,我是來找我室友的,順便來他們康復這屋轉轉。”
“你也是學醫的?”
“嗯,我是檢驗科的,剛才那個跟咱們一起搬入的是我室友,康復科的。”
女生淡淡一笑。
“真好。”
“床上的那位,是你的……”
“他啊,他是我的……愛人。”
她坦然地說出那兩個字。
“愛人?”
我有些吃驚。畢竟聽說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霎時間對於他們的故事有了些好奇。
“嗯,愛人。”
她點點頭。
“我們出去說吧。”
女生從自助販賣機里取出兩瓶咖啡,送給了我一瓶。我推脫不用,她卻說這是為了感謝我剛剛幫忙。拗不過她,只好接受。
“我們其實高中就認識了,當時是同學。”
我們並排坐在醫院走廊的公共座位上,像朋友一樣的聊聊天。這大概是她難得的休息時間,半躺在椅子上,閉上眼仰着頭。
“那時我們不是情侶,或者說……我不知道那種感情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
她自顧自地講着,像是在講給我聽,抑或是講給自己聽。
“我只知道跟他在一起我很放鬆,我可以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表現給他。我看他在籃球場上扣籃,偶爾給他買瓶水。可是他只把我當成一個好兄弟,我也……只敢把他當成一個好朋友。”
“那你們……是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
我發問。
她睜開眼睛看着我,笑了。
“是……他癱瘓之後。”
我挑了下眉,沒有說話。
“他曾經是那麼驕傲,那麼陽光的一個人,我只能在陰影里遠遠地看着他。我努力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在同一個班級里。那時我不敢對他吐露心聲,畢竟……他既是我最熟悉的人,又是最不敢打擾的人。”
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圖片。
“你看,這是我們社團聚餐時候拍的照片,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我才能光明正大地摟住他的肩膀。”
我看了一眼她,她的眼睛注視着照片里兩個笑得很開心,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後來啊,我們畢業了。畢業散夥飯上我喝多了酒,拉着他說我不要離開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輩子。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表明心意,可是當時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他也是,沒有人在意。”
她鎖了手機屏幕,把手機攥在手裏。
“再後來,我們出了意外。那天晚上我們走路回的學校,在回學校的路上,一輛車沖我開過來。我來不及躲,本來以為要死在這裏了,可是他衝過來把我推向一邊……”
她的嘴角在顫抖,聲音里夾雜着一種悲涼。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是空白的。直到看到他倒在地上,四周圍滿了人,我才爬到他的身邊,把他抱在懷裏。”
她把臉埋在掌心,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里。
我想像安慰付源一樣,輕輕扶住她的肩膀,可是畢竟是為女生,我只能默默的從包里抽出幾張衛生紙遞給她。
“救護車上,我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死。我說我喜歡了你七年,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我,但是我願意以後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後來,是我接他出了搶救室,在他的床邊守了一天一夜。當時醫生說他傷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我不相信,就這樣一直守着他,跟他說話,跟他講高中和大學的故事。他也是福大命大,一天一夜之後居然真的醒過來了。”
她笑了一下,用紙巾擦掉臉上的眼淚。
“他醒過來的第一眼看到了我,對我說出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一句話。他說:
你以為只有你在喜歡我嗎,我也喜歡你。”
她把紙巾攥在手裏,我能想像到當時他有多開心。
“再然後的故事你們也就知道了,車禍傷到了脊柱,我陪他一點一點地做康復訓練。最開始他的腿沒有知覺,我就一點一點幫他按摩。後來他漸漸地站起來了,現在可以走了。我相信他肯定能再回到籃球場上,不管多久,我會一直陪着他。”
她轉過頭看向我:
“好了,這就是我們的故事。挺狗血的,但是我依然覺得很幸運,我愛的人也愛我。至於其他人怎麼看,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愛他。”
我安靜地聽完她的故事,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我突然想起了剛剛的阿婆和老伯,想起了他們相互攙扶離開科室的背影。
我想愛情不只有轟轟烈烈,轟轟烈烈過後,留下如水般的陪伴或許才更潤心田。
告別了瑤哥,我離開了醫院。有出門的時候,一道陽光從空中灑下來。
我眯起眼睛向上看,天空中掛着一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