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行跡
第472章行跡
難聞的刺鼻氣味正在空氣中瀰漫著。
這股氣味實在是過於強烈了,以至於它甚至能過壓過戰壕與工事內部當中的糟糕味道。
最為嚴重的莫過於炮兵們的駐地,因為大規模地囤放、使用結晶炮彈,這裏的氣味已經濃烈到了炮兵們不得不佩戴護具的地步,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沃特爾的隨軍法師們甚至在駐地內設置了大規模的魔法儀式,好利用人造的大風,對駐地進行清潔與疏通。
一般的結晶炮彈自然是不可能製造出這種氣味的,它的產生,要歸功於沃特爾王國軍隊最新投入使用的兩款結晶炮,以及與它們配套的炮彈。
嶙峋丘地狀況的惡化速率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最初,駐守於褐丘鎮的第五獵兵團完全能夠憑藉士兵們的素質以及配備的武器、堅固的防線來與這些威脅進行對抗,甚至在某些時間段,這些英勇的士兵們還能夠藉助大規模炮擊后的空隙在緩衝帶構築工事與哨所,但隨着交戰次數的不斷增加,第五獵兵團所面臨的壓力便開始急速上升。
在某天傍晚,一支第五獵兵團的偵查小隊對炮擊緩衝區進行了例常的警戒與巡查,在這一過程中,他們遭到了相當數量的敵人的襲擊,小隊因此遭受重創,但憑藉充沛的火力,小隊最終還是成功地從這一區域當中撤出,然而就在他們與接應隊伍匯合併準備返回陣地時,之前已經被擊退的扭曲怪物們卻再次出現,並發動了規模更大的突襲。
在這次的進攻當中,第五獵兵團也是首次目擊到了體型堪比房屋的巨大個體。
這種巨型“活結晶”看起來活像是一塊房屋大小的暗色結晶礦,只不過,在這半透明礦石的內部,總是會有數不勝數的扭曲身影浮現出來,錯亂的紋路也在這一過程中持續顯現,而在這“礦石”的底部,則有無數不規則的凸起衍生而出。
這些凸起實際上便是某種由濃郁迷霧所構成的鋒銳肢體,它們以極高的頻率擺動着,支撐上方的巨大結晶向前移動,而當它成功地鎖定目標,便會開始以各種各樣難以想像的方式發起進攻,有的時候是從礦體上分離出來的暗色尖刺,有的時候是如同暗影般擺動的觸鬚,還有的時候,則乾脆是從結晶內部噴湧出來的碎屑與濃霧。
看着那一輛輛將新炮彈運來的車輛,身處炮兵駐地的阿爾弗雷德沉默了兩秒,隨後便走進了一旁的簡易帳篷。
聽了這些話,阿爾弗雷德無奈地偏過頭,避開了克勞茨的目光。
倘若修格、薇琳等人在這裏,一定會為克勞茨法師眼下的樣貌而感到驚訝——他的面容已經毀了,就彷彿曾經有熔岩或強酸從他的半邊臉上滾過去了一樣,他的皮膚變得爛糟糟的,扭曲的傷疤糾纏在了一起,而他的眼睛也失去了一顆,如今只能佩戴煉金面具或眼罩。
克勞茨平靜地看向自己的戰友,被破壞的半邊面龐雖然扭曲可怖,但卻寫滿了冷漠與平靜:“光是加大炮彈產量,維持供給這件事,國內的壓力就已經非常可怕了。”
阿爾弗雷德將面罩甩在了桌子上,憂愁地看向正在一旁自己那正在檢查防線儀式圖紙的老搭檔。
而這“沃特爾王室煉金工廠”誕生之後所推出的第一套重要產品,便是在新體系下研製、生產出來的新式炮彈。
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沃特爾的軍隊系統開始積極地尋求一些“更加高效”的應對方法。
製造出這些傷勢的,正是第五獵兵團眼下正在面對的敵人。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這些天結晶炮的事故率一直在提升,再這樣下去送去醫院的炮兵恐怕要比突擊隊還多了。”
這場超出第五獵兵團預期的襲擊對設置在嶙峋丘地邊緣的防線造成了重大的衝擊,儘管最後,陣地內的評議會法師通過直接引爆結晶炮彈的方式與那移動的巨型礦石同歸於盡,但這一事件,終歸還是讓獵兵團的士氣受到了相當嚴重的影響。
是的,為了能夠彌補國內結晶礦的不足並進一步地提高產量,高原法師評議會打破了過去由梅林勒和所制定的魔法礦石使用標準,在加大國內礦場開採力度的同時,王室煉金工廠也將那些“不符合標準”的礦石納入了使用範疇。
在這些傷疤與皮肉的下方,隱隱有暗沉的魔法光影飄蕩出來,這些殘存的魔力難以完全祛除,它們與克勞茨的血肉深深地糾纏在了一起,而這些紊亂、混沌的力量則嚴重地干擾了療愈魔法的效用,這就使得這猙獰的傷疤在克勞茨的臉上完美地保留了下來。
說著,他抬起手朝着上面指了指:“黑色太陽對結晶礦的影響太大了,評議會做到這一步已經到了理論上的極限,你知道么?現在礦工已經是危險行業了,這些結晶礦就算不發生爆炸,也會慢慢地殺死靠近它們的人……有非常多的礦工與煉金工廠里的工人出現了新的病症,再這樣下去,會壓不住的。”
隨着一些頑固派貴族在王國境內的“銷聲匿跡”,多家在此前一直處於競爭、對抗狀態的大型工坊進行了整合,而在之前放棄了自身相當一部分貴族權利的恩斯特家族,則在此刻搖身一變,成為了沃特爾王室在軍工、煉金領域的代言人,在恩斯特家族的有力帶領下,冠以王室之名的大型聯合工廠在高原上正式出現。
更猛烈的爆炸,更高的產量,更低的生產成本以及專門用於針對魔法造物的魔力擾亂特性……這一系列的優點使得它立即成為了在當前境況下,駐紮在嶙峋丘地軍隊的首選!
當然了,在這些優點的背後,也存在着相當數量的隱患與弊端,那股瀰漫在空氣中的刺鼻氣味便是其中之一,這是不穩定結晶礦未能得到充分反應所產生的結果。
克勞茨法師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後他直起了身子,將頭轉了過來。
“阿爾弗雷德,你要清楚,這已經是絕對的‘優待’了。”
在向嶙峋丘地調集更多炮兵軍團的同時,之前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而處於僵持狀態的工坊改革措施也終於完成了。
一台鑲嵌着魔法結晶的蒸汽香薰爐正在帳篷內運作着,阿爾弗雷德摘下了臉上的面罩,隨後用力地做了兩個深呼吸。
戰鬥的烈度是如此的驚人,而那些對手又是如此的特殊,以至於連克勞茨這樣經驗豐富的高級隨軍法師也無法完全地規避危險與損失。
無論是哪一種,對於士兵們而言都是致命的。
他當然是知道這些消息的,畢竟他的家族本來就是沃特爾王國內重要的軍火經營者,之前發生的整合,他的家族也被囊括於其中。
“你說的這些我都聽說了,但你也該直到,我們的戰地醫院已經快被塞滿了……而且這些傷員,絕大多數都沒法再返回戰場!”
“在這個時候被送回後方是他們的幸運。”
克勞茨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圖紙:“至少他們不用像我的倒霉學生一樣躺在炮彈堆里等死。”
阿爾弗雷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那個親手引爆煉金炸彈的法師,正是克勞茨親手帶出來的,這件事情對這名不苟言笑的法師傷害很大。
帳篷內的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數秒之後,克勞茨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後伸手將圖紙翻開,並從下面取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阿爾弗雷德。
“這是?”
“拂曉社方向的信件……薇琳小姐和梵恩魔法學會給我們提了一些建議,或許會有幫助,你也可以看看。”
聽了這話,阿爾弗雷德也顧不得追究克勞茨私下通信的事情了,他連忙展開信件,開始了仔細的閱讀。
好一陣,他才神色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信紙,見狀,克勞茨便擺弄了一下桌面上的魔法結晶,隔音儀式迅速籠罩了帳篷。
“他們的意思是,這些怪物的背後可能有人指揮?”
“準確來說是薇琳小姐的觀點。”
克勞茨糾正道:“這個觀點很有趣,而且也很有價值……畢竟在塞倫城覆滅前,薇琳小姐也曾經在嶙峋丘地待過一段時間,她對那些裂縫的了解肯定要比我們更加詳細。”
阿爾弗雷德皺眉思索了兩秒,開口道:“我們已經可以確定,那些怪物並不是單純的野獸,它們是有智慧的,就和北方戰線上黑日結社所召喚的幫手們相似……但它們的來源是丘地的裂縫,而且具備的力量也更加驚人,真的有人能夠指揮它們么?”
克勞茨法師低聲回應道:“嗯,我也不覺得一般的黑日結社成員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等等,你說‘一般’?”
“是的,我們之前也抓到過不少黑日結社的法師,但在我看來,這些傢伙並沒有比高原食人魔聰明多少……他們被完全排除在結社的核心圈子之外,能力自然也高不到哪去。”
克勞茨如是說道:“但如果是那些被列在通緝名單上的施法者,就說不準了,我們對黑日結社所掌握的那些古老儀式了解不多,或許在他們內部,確實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
阿爾弗雷德手中捏着信紙,他重新讀了讀裏面的內容,隨後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克勞茨先生,你覺得,這件事情我是不是可以……嗯,我是說,稍微透露給王室?芬恩法師現在就在褐丘鎮。”
話音未落,一隻手便突然掀開了帳篷的布簾,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穿過了克勞茨設置的魔法屏障,來到了兩人的面前。
和過去一樣,作為沃特爾王室及王女代言人的山地精靈芬恩穿着一身筆挺的黑色衣裝,只不過現在,他的胸口多出了一枚顯眼的高原巨鷹徽記,這個徽記代表他實際上擁有的臨時指揮權。
“我不在褐丘鎮,我就在這裏。”
山地精靈的壽命與他們的親戚一樣綿長,芬恩的面貌與過去相比並沒有太多區別,只是因為勞累的緣故,顯得有些風塵僕僕。
王室的管家拎過來一張椅子,端正地坐了下來。
也沒見芬恩有什麼動作,阿爾弗雷德手中的信紙便被一股力量憑空抽走了,芬恩順手將其捏住,迅速地看了兩眼,隨後笑道:“克勞茨先生,戰時的私人通信行為是明確違反條例的……但很明顯,你忠於王國,因此我不對這件事情進行處理。”
說完,芬恩看向了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伱倒是沒有給自己的家族丟臉,不過你要注意,再親密的戰友都不能完全地排除背叛的可能性,在這些事情上,你可以做得更謹慎些。”
阿爾弗雷德原本還對芬恩的突然到訪有些不安,聽見這些話,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怎麼?不擔心了?”
“既然您來這裏並不是為了處理我們,那麼想必,您應該帶來了新的命令。”
阿爾弗雷德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行了一個標準的沃特爾軍禮,隨後認真地彙報道:“第五獵兵團軍官、隨軍法師及下屬所有成員,均可接受調動!”
芬恩擺了擺手:“我剛從你們戰地醫院過來,那邊的傷員可不少,這些話沒有必要對我說。”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我確實帶來了新的指令,而且與這封信件里說的事情相關……經過多方判斷,我們猜測,在嶙峋丘地內部,很有可能藏匿着某個重要的‘高價值目標’,他在黑日結社名單上可能非常靠前,其地位應當也不會低於深海法師葉特維奇以及已經死去的克茲洛夫。”
“您的意思是?”
芬恩的神色頗為凝重:“黑日結社的實際領袖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完全脫離了我們的視野,他最後一次露面是在聖斯蒂爾的北方港口……”
“一個月的時間,恐怕並不足以穿越這麼長的路途……”
芬恩抬起手,打斷了阿爾弗雷德的揣測:“對諾維這種施法者來說,距離絕不是有效的枷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