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別把自己累死了”
第466章“別把自己累死了”
“聽起來，這情況好像不太好解決啊？”
修格在腦海之中低低地嘆了口氣：“拂曉社正式建立的時間終歸還是太短了一些，人員、資金與裝備多少還能夠通過運作在短時間內補足，但魔法、儀式這些方面卻終究會受到相當程度的局限。”
隨後修格抬起頭來，他看向了桌子對面，開口問道：“菲利克斯，目前在組織內部，有關魔法相關的事務由誰主導？”
“具體事務的執行與處理由‘拂曉之劍’直接負責，但在魔法、儀式以及相關煉金用品方面，拂曉社內部並不具備主導權。”
菲利克斯幾乎是立即就給出了自己的回答，他的語氣並沒有因為提及拂曉社目前的短板而出現任何的波動，他按着那根用來維繫自己與修格精神聯繫的手杖，以儘可能簡練的語言，將目前拂曉社在魔法領域內的困境大概地敘說了一遍。
正如修格所預想的那樣，儘管在拂曉社的內部確實存在着相當一批優秀的施法者，而且拂曉社本身也與梵恩魔法學會維持緊密的合作關係，但這卻並不代表拂曉社具備魔法領域的自我主導權。
事實上，這個所謂的“主導權”也是梅林勒和一直以來的底線。
官方法師的登記與能力評判必須經過梅林勒和，所有官方施法者均需接受法委會的監管，一切由這些施法者們所得出的學術成果也均需要在梅林勒和建立的這套評審體系當中走相應的“流程”。
儘管梅林勒和法委會的“權威性”因為之前高原法師評議會的脫離而遭到了相當嚴重的打擊，但隨着梵恩局勢的惡化，以及多方勢力的被迫合作，這種“權威的流逝“終究還是得到了及時的遏制。
修格抬起眼來，他與菲利克斯對視了兩秒，隨後說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目前正在對拂曉社進行滲透的恐怕並非具體的實體，而是一些由黑日結社通過失落儀式召喚而出的怪異造物……那是一種緩慢且陰冷的影子，在黑日結社施法者們的操縱下，這些陰影會不斷地追逐受害者，並用一切可能的方法侵蝕他們的心智。”
直到如今，梅林勒和仍舊是梵恩理論上的“魔法掌權者”。
“而當這些陰影成功地突破受害者的心智之後，隱藏在儀式背後的那些施法者們便能夠利用各種各樣的手段獲取這些受害者的知識與記憶，藉此來獲取自己想要的秘密，甚至利用那些陰影來奪取受害者身體的控制權。”
“韋卡教授？”
“聽起來不太靠譜。”
菲利克斯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我和邁耶爾他們早就討論過這些事情，幸運的是大家都很清醒，沒人贊同梅林勒和的提議……一旦我們這樣做，拂曉社的理念以及行動原則都會崩潰，我們或許會在短時間內獲得更多的支持，但整個拂曉社也一定會淪為法委會的下屬組織。”
在菲利克斯說完這些話的剎那，一段危險且陰暗的情緒波動從修格的精神海洋深處閃過，修格知道，那正是忒修斯對於法委會這幫所謂的“梅爾繼承者們”的不滿表達。
菲利克斯苦笑着解釋道：“因為那個夜晚的‘神跡’以及這根手杖帶來的改變，梅林勒和正在試圖將發生守望城中的一切都歸結在‘女神的恩典’之下，他們還希望能夠直接賦予我本人‘聖徒’一類的稱謂，甚至提出可以再這一基礎上給予拂曉社更多的幫助。”
倘若在過去，說不定忒修斯又會選擇在這種時刻任性一把，利用自己的力量給予梅林勒和一些“小小的震撼”了。
修格愣了愣，他的腦海當中幾乎是立即就浮現出了法委會的那個老好人的形象，稍加思考後，他問道：“韋卡教授是以什麼身份寫的信？個人身份？還是對外事務負責人的身份？”
“對於你們的判斷，梅林勒和應該不會開心吧？”
“可以這麼說。”
“個人身份。”
“就目前情況來看，法委會並沒能解決自己內部的那些分歧……甚至於這些分歧與矛盾正在變得更加激烈，根據韋卡教授的提示以及梵恩魔法學會那邊觀察到的情況，梅林勒和很希望藉由當前的戰爭情況重新鞏固自己在梵恩的地位。”
“當然不靠譜，我們也不可能去同意。”
“是的，自從我們拒絕了法委會的提議后，一部分與魔法相關的物資補給就變得短缺了起來，同一時間，法委會的韋卡教授給我們寫了一封信，他提到，在北境之外的地區，法委會仍舊決定以‘神跡’與‘聖徒’之類的說法去解釋守望城戰役的勝利，那封信件的言辭很激烈。”
“現在，我們是梅林勒和的重點目標……尤其是在你‘失蹤’之後。”
得到回應的修格緩緩點了點頭，通過菲利克斯給出的回答，他對法委會當前的情況也已經有了一個粗略的判斷——作為對外事務的主要負責人的韋卡教授想要做的恐怕並非恐嚇拂曉社，而是警告與提醒。
從修格口中鑽出的冰冷敘述讓菲利克斯的嗓子有些發乾，他咽了口唾沫，隨後便坐直了身體，嚴肅地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應對的建議？比如說甄別這些敵人與滲透者的方法？又或者，阻斷那些魔法儀式的手段？”
菲利克斯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修格的表情，在發現修格並沒有因為拂曉社正面臨的困境而感到沮喪與失落後，他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修格，你問這些問題，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找到了解決那些麻煩的辦法？”
那些兼顧着施法者身份的政客們一如既往地使用着這一頭銜所帶來的諸多便利，與此同時，梅林勒和法委會還在不斷地將自己的影響力散佈到那些特定的國家與組織當中。
“有。”
修格點了點頭，隨後便將手掌向前探去，輕輕地搭在了那根手杖之上。
下一瞬，深沉的魔力之影在修格的身體旁開始涌動，在菲利克斯的目光中，這些光影快速地在具體與抽象兩種狀態之間轉變，那些扭曲的輪廓與線條讓它們顯得詭譎莫測。
然而奇怪的是，作為一個已經親自審訊過許多黑日結社成員，並多次遭遇那些危險魔法襲擊的人，菲利克斯卻並沒有在這些透着不祥色彩的魔法光芒當中感受到任何的危險。
緊接着，他便看見這些來自修格的魔力如同水流一般緩緩地流向了那根傷痕纍纍的金屬手杖，而在這些光影碰觸到手杖的剎那，那陰沉的色彩竟然以極快的速度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清澈與純凈。
在忒修斯的刻意引導之下，修格輕而易舉地在眼前魔法媒介當中確認了那些最為重要也最為穩固的魔力節點，緊接着，大量純凈的魔力注入其中，流動的清澈光芒在轉瞬之間便將整根手杖包裹。
如此奇妙的情景自然是讓菲利克斯目不轉睛，然而，它對於修格而言，卻也意味着一次大膽嘗試的開始。
就算修格有着忒修斯的幫助，但想要在這樣一個物品上構築一整套的魔法模型卻也並非易事，尤其在之前，這手杖還曾短暫地成為梅爾殘留意志與力量的載體。
為了能夠達成自己的目標，修格不得不將自己過去所學習、掌握的所有技巧全部發揮了出來，他就像一名精益求精的雕刻者那樣，在這些繁複的魔力線條當中不斷地進行雕琢，好將過去遺留下來的那些錯亂痕迹重新梳理整齊。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部分魔法模型被構築完成，而當修格完成了這整體儀式的銘刻之後，一長串對稱的精美魔法花紋也順着金屬手杖那斑駁的表面顯現了出來，在它們的映襯下，那些因為激烈戰鬥而留下的傷痕也多了幾分特殊的美感。
“……”
在完成了又一次的檢查后，修格舒了口氣，他緩緩抬起頭，並將那根閃爍着奇異光芒的金屬手杖交還給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接過手杖，他輕輕碰了碰那些在手杖表面閃爍的紋路，開口問道：“還算順利？”
“嗯，雖然有些吃力，但總體已經沒有問題了。”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隨後他問道：“那麼，我應該如何使用它？它能夠幫助我去辨別那些遭到侵蝕的人？”
“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修格靠在了椅子上，他沉聲說道：“這根手杖很特殊，它從最開始，就賦予了我感知與辨別那些黑日結社成員的能力……或者說，任何曾經與黑日秘儀發生過密切關聯的個體，都能夠被它清晰地找出來。”
“而如今，在這個基礎上，我嘗試着賦予了它一套新的儀式，在這儀式的作用之下，那些起源自‘黑色太陽’的造物，或是接受了其力量的存在，也將一併被納入感知範圍之內，注意，它不僅可以用於你個人的感知，同時也可以與‘靈智訊問’一類針對精神與意志的通用魔法儀式相匹配。”
聽到這裏，菲利克斯的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好奇，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杖，並按照自己之前的粗淺經驗，並試圖努力地去碰觸那股流動的“冰冷水流”。
下一個瞬間，菲利克斯的感知便與這“水流”糾纏在了一起，大量紛亂的信息以極其兇猛的姿態沖入了菲利克斯的腦海，龐雜的陰影如同一團團淤泥在他的腦海之中蔓延，而在這些“淤泥”之中，卻有一個人影最為清晰。
那人影抬起頭來，於是一張菲利克斯極為熟悉的面龐當即顯現了出來。
那不是別人，正是修格·恩斯特。
也就在這一刻，手杖所給予的奇異幻象中斷了，菲利克斯鬆開了手杖，他抬起手，用力地按着自己那狂跳不止的太陽穴，一邊將驚駭、困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修格。
作為那儀式的構築者，修格當然能夠猜到菲利克斯剛剛究竟“看見”了什麼，他很是無奈地擺了擺手，說道：“這其實就是我之前準備和你說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關於我本人，也關於暗淵與梵恩的起源，你有興趣聽么？”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修格便再也沒有給菲利克斯任何拒絕的機會。
隨着魔力的又一次開始涌動，那些經過修格重新整理、編排的，有關失落時代、梅爾女神、暗淵宮廷以及那另外一個遙遠世界的精簡過往被清晰地展現在了菲利克斯的眼前。
文明的興起、種群的滅亡、白晝與永夜的交替、神祇的退場……
在極短的時間之內，這些足以在輕而易舉之間顛覆整個梵恩認知的宏偉過往化作了一根根繪製着離奇圖案的沉重畫軸，並接二連三地“砸”在了菲利克斯那顆堅韌的腦袋之上。
這險些讓他昏迷過去。
在接受這些訊息的過程中，菲利克斯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打斷修格的陳述，並質疑它們的真實性，然而，隨着其中內容的不斷完善，菲利克斯終於還是放棄了無意義的掙扎，他癱在椅子上，默默地聽完了那不知跨越了多少歲月的漫長故事，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終於，龐大訊息帶來的衝擊舒緩了些許，菲利克斯咬了咬牙，他強行控制住了自己那紛亂的思緒，有些艱難地看向了修格：“修格，我可以相信伱所說的這一切，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選擇告訴我？明明還有其他人更適合了解這些秘密，比如邁耶爾教授，又比如薇琳小姐？”
聽他這樣問，修格笑了笑，迷幻的虹彩之色擦在他那漆黑的眼眸之中一閃而逝。
“目前看來，也只有你最合適了。”
菲利克斯並沒有因為自己當前的狀態而丟掉應有的判斷力，他眯了眯眼，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兩人在剛見面時所談及的“預言”話題，隨後他便立即反應了過來：“看起來，似乎是有某種依據或者說清晰的‘預兆’讓你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菲利克斯的快速反應令修格感到驚異，對此，他給出了明確的回答。
“是的，我確實掌握着一些判斷依據。”
得到了回應的菲利克斯似乎變得輕鬆了不少，他聳聳肩，試探性地問道：“既然如此，你能否對往後的拂曉社，還有我，給出一些……嗯，寶貴的建議？”
“對於拂曉社，我所能給出的建議不多……回去之後，你可以告訴邁耶爾教授，讓他相信自己所做出的那些判斷，沿着當前的道路繼續前進就好，倘若真的感到迷茫，不妨找找我很久之前給他的那本筆記。”
“至於你……菲利克斯。”
修格抬了抬眉毛：“試着讓其他人一起承擔你的負擔吧，別把自己累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