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發生什麼了?崽崽怎麼突然就哭了?】
【雖然有點不禮貌,但我好想說,這好像是蘇聞要離開了,崽崽才會這麼難過。】
蘇聞將小棲無抱在懷裏,抬頭一看,蘇四寶還在一臉慌張:“我,我只是說了一下祖先鍾昭的生辰八字,沒做其他的事…”
他看起來也要哭了:“怎麼了棲無?是我祖先的八字不好嗎?”
居然不好到棲無這個小神仙一看到就要哭出來的地步?
“不是。”再看小棲無手裏的生死簿,蘇聞大概明白了,在他的意料之外,棲無如今也會自己悄悄的去看自己想看之人的生平過往了。
蘇聞做好了準備棲無有一天會知道自己的事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是這種方式。
但這樣好像也好,這種突如其來,意外的讓他省去了許多的顧慮和說不出口。
他輕輕嘆了口氣,將棲無抱起來,輕撫着她的後背:“爸爸知道,沒事了,我們先下車好嗎?”
小棲無將頭埋在他的脖子裏:“棲無不想去。”
那些魚群啃食的畫面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她忘不掉,不敢回看。
蘇聞很好說話:“那棲無在車上等我們。”
小棲無立刻抱緊他:“不行!”
在其他人的眼裏,小棲無一直都是非常懂事聽話的形象,從來不會耍脾氣,也不會無理取鬧,所以也都覺得這時候的她即便是說這話也是情有可原的。
“怎麼了?”其他人關心地問,“是不是不舒服了?”
“有一些。”蘇聞抬頭道,“抱歉,你們先下去吧,請等我們幾分鐘,很快就好。”
其他人忙體貼地說:“沒事,你們慢慢來。”
【第一次見崽崽鬧情緒,到底怎麼了呀?】
【看着怪心疼的,不過也有些欣慰,這樣的崽崽挺好啊,一直那麼懂事才不好,小孩子嘛,情緒是要發泄一下的。】
在其餘人都下了車后,蘇聞坐下來,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等着棲無情緒平復些。
初至也坐在旁邊,捏了捏小棲無的臉:“的確是長大了,這會兒都會自己去了解想了解的事情了。”
小棲無抿着嘴說:“棲無一直都在長大的。”
初至問她:“都看到了?”
小棲無輕聲說:“看到一點。”
從鍾昭的視角能看到什麼,其實也能想像得到。
初至又問:“所以,為什麼不想下去?”
“不想看。”小棲無如實回答,“也不想要爸爸看,爸爸已經很難過了,看到就會更難過的。”
初至:“那以後呢?”
小棲無抬起頭,有些不理解,她揉了揉自己發紅的眼睛:“以後?”
初至點頭:“你現在不讓你爸看,怕他難過,所以讓他迴避這裏,那以後呢?他要一直迴避下去嗎?”
小棲無小聲說:“以後不來這裏就好了呀…”
初至笑了下:“你爸爸從那一年到現在都沒有來過這裏,時間夠不夠久?”
小棲無艱難地算了算,算不出來,但是卻知道從爸爸那個時候到現在,確實已經很久很久了。
她點頭:“久。”
初至轉過她的小腦袋,讓她看向風景如畫的車窗外:“小崽子,你為你爸爸難過,你爸爸也為自己難過,都在逃避,但是你覺得過去那些事值不值得讓你們想起來就難過,難過這麼多年呢?”
小棲無努力地理解帝君的話,好半天才抓住了重點,爸爸值不值得為那些人難過這麼多年。
她回想爸爸這些時候不開心的日子,一想起來就不開心,以後如果也是這樣,爸爸就會一直不開心。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值得。”
初至:“既然不值得,那就沒有必要逃避了是不是,你沒聽節目組說嗎,這裏是國內非常著名的旅遊景點,為了不值得的人捨棄了這些,是不是更不好了?”
帝君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小棲無有點迷糊,但還是本能點頭。
初至捧着她的臉,耐心地說:“你以前說,大人也要長大,也要學習,你爸爸現在已經在學習面對過去了變得勇敢了,那你是不是應該鼓勵他一下,而不是不讓他長大?”
小棲無努力轉頭看向爸爸,他一直都沒有說話,但這也算是對帝君的話的默認,她點頭:“是。”
初至輕笑:“所以你覺得現在你該怎麼做呢?”
蘇聞抱着小棲無,原本是見帝君說話了,他便一直沒開口,只是認真地聽着這一大一小的對話。
過往面對小棲無的時候,耐心教導的是自己,初至剛到人界,最初是由於煞氣影響情緒不穩定,後來她便放任自己,以最舒適的狀態來面對在人界的每一天和每一件事。
總是慵懶,隨意。
沒有如此耐心溫和,循循教導的時候。
拋開了帝君這個身份,他逐漸發現,原來她也是有一顆柔軟細膩的心的,只不過很多時候,容易因為身份原因被忽略。
她生來就是神祇,卻希望自己可以像一個人類一樣。
事實上,如今的她,已經很像一個人類了。
因為小棲無在他懷裏,初至說話時會微微俯身低頭靠近,蘇聞能看到她唇邊溫和的笑意,神明近在咫尺,或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帝君,他有些失神。
下一瞬,小棲無稚嫩的聲音又將他喚回來,手被握住了,
蘇聞垂眸。
小棲無抬起頭:“棲無應該鼓勵爸爸長大學習,讓他不要害怕。”
她吸吸鼻子,主動從判官爸爸身上下來:“爸爸,棲無牽着你走,以後棲無保護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順着指尖的小手看上去,蘇聞對上了稚嫩清澈的一雙眼睛,那雙任何人見到都會覺得被洗滌的眼睛,此時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
“保護”是一個非常溫暖有安全感的詞,讓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之前初至說的那些話。
這樣的棲無若是以後因為長大了就疏遠了自己,自己會願意嗎?
答案是不願意。
他寧可她永遠不要長大,他可以一直陪着棲無,保護她,做她的爸爸。
“好。”蘇聞輕輕回握這隻小手,“那爸爸就謝謝棲無了。”
“不客氣!”小棲無說,“爸爸也一直在保護棲無的,我們互相幫助。”
蘇聞站起了身,回過頭時初至也站了起來,她彎唇一笑:“走吧。”
“嗯。”
【這一家子到底在打什麼啞謎?我什麼也聽不懂?蘇聞以前來過這裏?發生什麼了?】
【聽起來好像經歷過不好的事情,有心病了。】
【以前覺得初至有點小孩子脾氣,現在的發現她雖然性格有些跳脫,但關鍵時刻總是很有用,開解崽崽的時候,好耐心好溫柔好有條理。】
【崽崽也是,對蘇聞真的很上心,這麼小的孩子,就想要保護別人了。】
小棲無牽着爸爸下了車,眾人一看她狀態好了很多也放下心來。
在蘇四寶的帶領下,大家一起來到了湖邊。
小棲無不用別人說就主動拿出了生死簿,她要將鍾昭的最後一魂喚回來。
蘇四寶都顧不上祭祀了,老祖宗就在這兒,三魂不歸的,哪裏有那種心思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下,小棲無輕聲開口:“鍾昭,魂歸。”
片刻后,鍾昭的最後一竅遠遠從湖上飄了過來。
另外兩竅也同時迎過去,最終歸位,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像是褪盡了蒙塵回到了最初的模樣,這時候的他已經是個花甲老人了。
但是看到湖邊站着的蘇聞時,他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這一天以來的記憶全部回歸。
“找到了。”他一步步靠近蘇聞,“我找到了。”
跨越了幾千年,即便他不是當初的衣着,不是當初病危垂死的模樣,但是鍾昭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他猛然跪了下去,開始朝蘇聞磕頭。
鬼魂磕頭,沒有任何響聲,但在場的鬼神卻都能看得到他的激動和震顫。
“蘇大人,我對不起您。”
蘇聞抬起眼,不用他動手,鍾昭就從地上起來了,他這才問:“你有何對不起?”
鍾昭聲淚俱下:“我沒能救下您,沒能尋到您的屍骨。”
蘇聞笑了下:“本該尋不得。”
又說:“所以你立了一座無名墓?”
“是。”鍾昭道,“但不是無名墓,這墓碑有兩層,為了避免您的墓被破壞,我將您的名字刻在了中間那一層。”
蘇聞輕輕嘆息:“你不必如此。”
鍾昭激動地說:“我該如此,朝京的每一個人都該如此!他們愚昧荒唐!才會害得您那般!”
蘇聞:“都過去了。”
“過不去。”鍾昭說,“在我這兒,永遠都過不去!”
默了默,蘇聞不再說這個,而是問:“後來如何?”
“一切如您所願。”鍾昭低聲說,“他們都好,好得很。”
“他們其實知道了,沒有您就沒有朝京的今日,但人啊,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做了一件多麼可笑不可饒恕的事情,對您的事隻字不提。”
鍾昭冷笑一聲:“有些人也妄想從湖底找到您的屍首,給您建墳立碑,但他們也不想想,已經太晚了!”
“您早已歸天歸地,脫離這片苦海了。”
這個結果蘇聞是預料得到的,醒悟也好,執迷也罷,但在他站在城牆上的那一刻,他已經不想再去在意這些了。
蘇聞說:“你改了姓。”
鍾昭緩緩回頭,看向了還在一臉懵逼的後代,道:“蘇大人,您一生無後,在世上走了一遭,什麼也沒得到,什麼也沒帶走。”
“我替您看了後來的朝京,也想為您留下些你存在過的痕迹,別說我,朝京有多少人能夠延續後代,都是您的功勞,所以改姓是應當的。”
“我讓他們為您祭祀,也算是我能為您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鍾昭說完,遲疑了一下,回過頭來:“蘇大人,那您現在是…”
蘇聞:“地府三司之一,判官。”
聞言,鍾昭表情頓時一松:“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在人界徘徊多年,一直沒能找到您,原來下去就能看到了。”他破涕為笑,“是了,您的功德,是應該延續。”
說完后,鍾昭又看向了另外的兩個鬼神,記憶都回來了,他自然也記得這兩個鬼神都是誰,於是再一次跪下去:“鍾昭,感恩大帝和閻王大人。”
小棲無走上前去,將他扶起來,認真地說:“棲無謝謝你,能夠一直記得他。”
說得有板有眼的,還真的很像一個小大人。
鍾昭說:“既然大人還在,那個無名墓就可以打開了。”
“不必了。”蘇聞道,“就如此吧,過去的事不要成為枷鎖了,鬼神早已與過去劃清了界限,不回望,不奢求。”
鍾昭一愣:“那您豈不是沒有任何根本了?”
蘇聞笑了笑:“有的。”
他低頭看向小棲無:“棲無是。”
又轉頭看向初至:“還有其餘的家人,也都是。”
“鍾昭。”蘇聞示意眼巴巴的蘇四寶,“放下過去沒有意義的過去,不管是什麼,都已經不在了,你還有許多人。”
鍾昭每年都受到蘇四寶的祭拜,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後代,他轉身:“其實,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今後如何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慢慢走了過去,站到了蘇四寶面前:“蘇四寶。”
蘇四寶以前是被小棲無點過的,他好像真的聽到了什麼,茫然抬頭。
小棲無立刻跑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蘇四寶總算是能聽到自己祖宗的聲音了:“幸得蘇大人福澤護佑,以後切記,行事盡善,莫要糊塗。”
“你姓蘇,蘇聞的蘇。”
蘇四寶倏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空氣:“老祖宗,您說什麼?”
鍾昭回過頭,看向幾步外的蘇聞:“蘇,山有扶蘇的蘇。”
“無名墓,城牆下,湖水中,祭的都是他,他才是你們的祖先,護佑你們的祖先。”
蘇四寶大腦徹底當機。
而鍾昭,見蘇大人已經放下了過去,有了更好的未來,便不再執意在此。
是的,朝京早已不在了。
他在意的,也不是朝京,是為了朝京的蘇大人。
鍾昭朝蘇聞行了一個禮:“蘇大人,那鍾昭在此,辭別了。”
蘇聞也朝他回禮。
待鍾昭離開后,大家都好奇的問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四寶神色恍惚地看着蘇聞。
怎麼回事?怎麼回來祭個祖祖先就變了了呢?
老祖宗跟蘇聞說了那麼多話,怎麼跟自己就只有這麼幾句?!
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這麼不明不白地看了一場直播,都抓心撓肝的好奇。
【我怎麼總感覺蘇聞一直跟那個鬼說話的意思,是他們認識啊?】
【些都隔了多少輩了,還提到了什麼判官?那不是鬼神嗎?】
【判官啊,不就是蘇聞之前cos的那個。】
【鬼神黨再加一分。】
湖邊的風吹來很涼,蘇聞耳畔是風吹過吹面的潺潺水聲,他垂眸看着湖面,許久后忽的一笑。
恨是恨過的。
但現在想想,要是那時候沒有選擇這麼做,自己怕也是後悔的。
恨帝王也好,百姓也好,自己也好。
後悔沒有作為也好,後悔有所作為也好,總是要有一個選擇。
就像初至說的,想做那個救世主,但也不想做那個救世主,人心難辨,這不就是人么。
不如就像棲無說的,就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先不管會不會後悔呢。
祭祀完,大家開始按照節目組的計劃在景區所遊玩。
而蘇四寶,他知道這幾位身份不一般,但不一般的這位居然變成了自己的祖先,他簡直要被弄傻了,於是按捺不住,隱晦地問:“那個,我那位祖先發生了什麼啊?跟判官有關嗎?”
小棲無怕爸爸會傷心,一直緊緊牽着爸爸,聽到這話后回過頭。
其餘的人也豎起了耳朵。
沒有人記得的判官爸爸…
但是又不能暴露爸爸的身份,
小棲無想了想,說:“他說了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判官大人,以前的故事。”小棲無輕輕拍着判官爸爸的手背,“棲無給大家講一講吧……”
小棲無語言表達有限,但還是將整個故事模糊了名姓國號說完了。
一直到大家回到庄園裏,這個故事都餘韻未完。
【所以,這就是判官的故事?沒看到哪裏有記載啊。】
【人心,人言,真的太可怕了。】
【真為判官覺得不值,這些人救了有什麼用!】
【所以說,別低估人心,也別高估人心。】
【我已經在線上判官廟燒了很多電子香了!別人不疼判官!我們來疼!】
【我就說怎麼判官廟今天熱度那麼高。】
【不過蘇老闆祖先是判官?!這踏馬一下子把傳說的鬼神和現實結合了,我有點不習慣。】
【判官的福澤,慕了慕了。】
【那什麼,蘇老闆姓蘇,蘇聞也姓蘇,蘇聞還cos過判官…這次這個祖先也一直在跟蘇聞說話,蘇聞的過去…這要素太多了吧。】
【棲無是閻王廟祝,難道蘇聞是判官廟祝?他們是個神秘的廟祝組織嗎?那也難怪蘇聞一直對棲無這麼尊敬的。】
【別說了,再說人家是真鬼神的事就要暴露了哈哈哈。】
【不會的,鬼神上綜藝,還直播就很離譜了,可能真的是廟祝組織一類的。】
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討論,庄園裏氣氛也難得鬆動許多,都聚在一起吃晚飯。
蘇四寶前後將故事結合在一起,現在上桌都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不注意就下意識要給蘇聞磕一個了。
一頓飯吃得他坐如針氈。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打開,蘇四寶一個激靈站起來,雙腿一彎,被一旁的郁溪眼疾手快地扶住。
帶着紀年進門的林丁奇見狀嚇了一跳:“這是要做什麼?”
“林叔叔?”小棲無放下吃飯的小勺子,“叔叔怎麼來啦?”
“有點事找你們幾位。”林丁奇說,“我跟節目組溝通過了,過會兒我們需要開一個大會。”
小棲無頓時嚴肅起來。
開大會了,是很嚴重的事!
她快速吃完飯,而這次因為要開會的原因,節目組也識趣的沒有跟拍。
進了房間,小棲無就緊張地問:“發生什麼事啦?”
林丁奇拿出一份文件,裏面有幾張圖片:“最近我們鬼牢裏的鬼都開始躁動起來了,在這之前他們都是在接受教育培訓的,但是這次的躁動好像有點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並且每一處的鬼牢都有這樣的現象,浙省這邊尤為嚴重。”
“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所以想來問問您幾位的意見。”
與此同時,三個鬼神也收到了來自於地府的法令傳音。
“帝君,蘇大人,你們可能需要帶閻王大人回來一趟,幽冥門似乎有千年前的復現跡象了。”
初至和蘇聞臉色頓時一沉。
林丁奇見到他們的臉色,小心問:“怎麼了?”
蘇聞說:“可能跟幽冥門有關。”
聽到這話,小棲無頓時抬起頭。
她抬頭的一瞬間,眼睛裏像是劃過了許多的虛影,眉心的硃砂也隱隱泛紅。
她低聲說:“幽冥門?”
她的聲音跟過往不同,帶着一點不同於她平時音色的沙啞。
初至和蘇聞同時轉頭。
初至挑了下眉,盯着小棲無眉間硃砂:“十殿?”
一旁的林丁奇還沒發現這點,聽到幽冥門出事他慌張得緊,因為他知道這個幽冥門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才有了小閻王誕生的。
想到小閻王,林丁奇頓時又有了使命感:“那什麼,帝君,蘇大人,閻王大人,那需不需要我把新研發的那些武器背上。”
他皺着眉拿出手機罵罵咧咧:“這些史前舊鬼還敢出來?!我這就讓他們把我們的意大利炮扛過來!誰動我小閻王一根頭髮絲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