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十分鐘后,氣喘吁吁的季小澤在雅博湖邊找到了白念。
“你可真能跑,我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
白念規規矩矩地坐在長椅上,雙手捏着書包上的企鵝玩偶,聞言抬頭看了季小澤一眼,然後很小聲地說:“對不起啊,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
“你還知道說對不起?”季小澤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八卦又囂張,“快給我老實交代,你為什麼見了嚴時律就跑?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白念:“就…沒什麼關係啊。”
季小澤:“沒關係你躲他這麼凶?”
“……”
白念抿了抿唇,試圖商量:“一定要說嗎?”
季小澤眯起了眼睛:“你說呢?”
“我也不是故意要跑的,”躲不過去,白念只得老實交代,“主要是當時人太多,我還沒反應過來,身體自己就動了。”
季小澤:“……”
哪怕二人已經當了一整年的朋友,他依舊會被白念的社恐刷新認知。
“但重點不是這個,”季小澤搖頭,“你是不是早就認識嚴時律?”
沉默了一會兒,白念點點頭:“算是吧,我們小時候認識。”
季小澤挑起了眉:“青梅竹馬?”
“不是的,”白念搖頭,連忙解釋,“只是小時候認識而已。”
也不知道為什麼,白念是帶着上一世的記憶出生的。
上輩子他是個孤兒,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大學,不曾想在去大學的路上遭遇車禍。
再次睜眼時,他成為了一對教授夫妻懷裏的嬰兒。
他和嚴時律也是那時候認識的,他們住在一個小區里,一起上幼兒園,小學,初中……
不過後來因為他母親病逝,父親南下進入企業搬離A市,他在外地念書,他們也逐漸斷了聯繫。
白念略去自己重生的事,簡略提了一下他和嚴時律曾經的關係。
季小澤愣了愣,有些遺憾:“就這樣?”
白念點頭。
季小澤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對勁:“那你為什麼見了他就跑?”
白念:“人多,我社恐。”
“不對,”季小澤死死盯着他,神情嚴肅得彷彿警察審問犯人,“你不是那種害怕了就跑的類型,你就算再緊張,也會強迫自己留在原地,繼續做完之前的事情。”
“……”
頓了頓,白念這才說:“因為我不想加他微信。”
季小澤:“為什麼?”
白念:“因為我有帥哥恐懼症。”
“……”
這話也就三歲小孩兒會相信,白念看着好脾氣,然而固執的時候也固執得要命。
總歸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個帥哥而已,不值得破壞他和白念的感情。季小澤不再八卦,拉着白念繼續加入別的社團。
在他身後,白念表情一點點沉了下來,顯得興緻不太高的樣子。
全部社團逛完后,白念收到了一個微信申請請求。
-Y:我是嚴時律,有事找你。
猶豫片刻,白念點擊了同意按鈕。
剛通過好友申請,對方就發了個地址過來。
-沒有白念:……?
-Y:我媽讓你周末去我家吃飯,這是地址。
-沒有白念:哦。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記得你家在哪兒。
……
另一邊,一個高個子男生走在嚴時律旁邊,聲音八卦:“聽說你被一個大一的學弟拒絕了?”
嚴時律:“管好你自己。”
“拒絕校草第一人,論壇上都已經傳瘋了。”
嚴時律不屑:“無不無聊。”
“不能怪大家無聊,實在是你平時太拉仇恨了,”張黎陽滿臉幸災樂禍,“你拒絕了那麼多人,現在大家終於看到了你吃癟,可不得興奮得要命?”
張黎陽一個個帖子翻下去,看得嘖嘖稱奇:
“校草鐵樹開花結果卻踢到鐵板。”
“校草百人斬記錄多了一個減號。”
“任你拽得要命,不還是被人拒絕了。”
“哎,你別瞪我啊,這可都是別人說的!”
“嗡”的一聲,嚴時律手機震了一下,白念回復了他。
白念頭像是一隻獃獃的企鵝幼崽玩偶,微信名字:沒有白念。
看到這個名字,嚴時律突然想起多年前,白念還是個小朋友的事情。
當時的白念才一丁點兒大,軟乎乎的,漂亮得像是一個女孩子。他經常背着一個企鵝小挎包,一搖一晃地走在小區里。
“白念?”有大人故意逗他,“你爸媽怎麼給你取這個名字?那你念書不就是白念了?”
白念揚起小臉,一本正經地解釋:“沒有白念,窩很聰明的。”
大人不放過他,故意說:“你現在聰明,以後也會白念。”
“沒有白念。”
“白念了。”
“沒有白念。”
最後,白念都快被欺負哭了。他繃著張小臉,抱着企鵝挎包跑到家長面前,委屈巴巴地解釋:“媽媽,我沒有白念!”
媽媽把他攬進懷裏,和小區裏的其他人一起笑了起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白念竟然還記得那件事,甚至把“沒有白念”當做了網名。
幼不幼稚。
嚴時律把白念的回復截圖轉發給了媽媽。聊天記錄里,有一連串李卓女士對白念的關懷。
-念念去學校了嗎?
-念念和室友相處融洽嗎?
-念念長胖了沒有?
-這麼久沒見了,咱們請他周末來家裏吃個飯吧?
嚴時律前面幾條消息全都忽略,只截圖恢復了最後一句。
-L:好。
-李卓女士:兒子你果然是最棒的!
-李卓女士:周六記得和念念一起回來哦~
-L:不能保證。
-李卓女士:來嘛來嘛,你謝央阿姨走了后,念念一個人就孤孤單單的。
-李卓女士:還有,你在學校也多照顧他一下。他那麼乖,指不定就被人欺負了。
被人欺負?
嚴時律回憶起下午男生跑得飛快的場景,不由得輕嗤一聲。白念只是看着乖巧,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小兔子。
但一旦他拒絕,李卓女士又要絮絮叨叨說一大堆,說不定還要來找他好好談談。
嚴時律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隨手回了個“好”。
消息發送,他按下手機息屏。
“和誰聊天呢?”張黎陽湊了個腦袋過來,“笑得這麼開心?”
“我媽,”嚴時律把手機裝進口袋裏,面無表情,“你要和她聊聊嗎?”
張黎陽:“……”
另一邊,白念消息發出去后,等了好久都沒再等到回復。
這讓他有一些尷尬,嚴時律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因為自己擅自跑掉。
他雖然和嚴時律關係一般,但他很喜歡李卓阿姨,小時候也經常和媽媽一起去阿姨家玩。記憶中的阿姨博學多才,風趣幽默,和又冷又拽的嚴時律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類型。
可惜他後來搬家離開,和那邊斷了關係,沒想到李卓阿姨竟然還記得他。
白念有些高興,但他一想到要通過嚴時律聯繫阿姨,又覺得有些彆扭。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收起手機,和季小澤一起回了寢室。
算了,生氣就生氣吧。
他才不想哄他。
白念和季小澤在樓下分別,約好先回寢室放書包,然後再去食堂吃飯。
此時正值黃昏,夕陽透過走廊盡頭窗戶,徐徐灑在402寢室大門上。
白念推開寢室大門,橘黃色的夕陽一寸寸傾瀉進房間,落在男生壘塊分明的腹肌上。
靠近門口的地方,有個陌生的男人正在換衣服。
他剛脫下T恤,灰色運動褲卡在人魚線上,露出一截灰色內褲邊,身上胸肌飽滿,臀部挺翹。
注意到他的視線,男生抬眸看了他一眼,骨架硬朗,視線充滿了侵略性。
白念一愣,彷彿偷看被抓住了一般,臉霎時就紅了。
“對、對不起,我走錯了!”
他“砰”一聲關上了門,有些慌亂地抬頭看了一眼,又跟着愣在了那裏——402,沒錯啊,就是他的寢室。
所以裏面的人是他的室友?
上一個室友讓他幫忙拿浴巾,這個室友又換衣服不關門,怎麼大家都這麼奔放啊?
白念有些尷尬,在門口呆了足足五分鐘,這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這次寢室里沒人了,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那人應該是在洗澡。
白念連忙跑到自己座位上放下書包,他本想趁着這個時間出門,然而在他找飯卡時,浴室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剛才那個男生走了出來,他下身圍着一塊浴巾,頭髮濕漉漉的,一邊往外走,一邊甩頭上的水,像是一隻被水打濕的大型犬。
白念:“……”
5分鐘,會不會太快了點兒……
見他站在旁邊,男生抬頭看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這次沒走錯?”
“沒,我就住這兒……”白念有些尷尬,低着頭找自己的飯卡。
對方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繼續問:“你是大一的?怎麼和我們大二的住一起?”
“我大二了,”白念解釋,“大一時在分校區。”
對面的男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賀驍懶散坐在椅子上,目光掃過新室友的細胳膊細腿兒,隨即輕笑一聲:“你多大了?成年了嗎?”
“……”
白念額角抽了抽,認真解釋:“我19歲了,看着顯小而已。”
賀驍:“確實,個子也不高。”
“……”
“我也不矮,我有一米七……八呢。”說到一半,白念默默加上了自己3厘米的鞋跟高度。
“你有一米七八?”賀驍站了起來,右手在白念腦袋上比劃了一下,動作和語言非常具有侮辱性,“看着怎麼不像?你才剛到我下巴這兒。”
白念:“……”
明明他在南方時,還是正常男生的身高。然而當他來到A大,周圍一個個全是巨人,連自稱純0的季小澤都有178c顯得他像是個發育不全的高中生。
他才不矮,是你們太高了而已!
這個新室友好討厭,白念不想和他說話,一個勁兒地在抽屜里找飯卡。拿到飯卡后,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
然而白念剛打開寢室門,賀驍就追了過來。
男生熾熱有力的大手突然拉住他胳膊,膚色一深一淺,對比極其明顯。
賀驍把白念堵在門口,高大的身軀完全籠罩住了他。
他一隻手拉着白念胳膊,一隻手捏着白念的下巴往上抬,疑惑道:“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白念被迫仰起頭,對上了賀驍充滿侵略性的視線。
第一感覺就是好凶。
他五官生得相當硬朗,眉峰突出,眼睛深邃凌厲,配上他超過一米九的身高,非常具有壓迫性。
更凶的是他的性格,第一次見面就動手動腳,像是一隻霸道的老虎,一切只憑自己高興。
白念最不擅長和這種人打交道,他覺得不舒服,但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垂着眼小聲道:“沒有。”
“真沒有?”賀驍眯了眯眼睛,高大的身軀逐漸逼近。
“沒有,我……”白念還想解釋,沒想到一抬眼就對上了賀驍的胸膛。
兩瓣飽滿得堪比荷里活動作大片男主角的胸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懟在了他面前。要是他剛才沒及時控制住身體,估計就要把臉撞上去了。
“……”
想到這裏,白念的臉又紅了。
他尷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垂着眼小聲拒絕:“你、你別靠我這麼近,我……”
“你臉紅了?”彷彿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賀驍不僅沒有讓開,反而變本加厲地抬起了白念的臉。
白念別開臉,小聲辯解:“我沒有。”
“真紅了?”賀驍越看越新奇,彷彿發現了新大陸,“都是男人,有什麼好害羞的?”
容易臉紅,個子不高,這是白念身上的兩大死穴。
沒想到開學第一天,這位新室友直接引爆了兩個地.雷。
“這才不是害羞,”白念繃著張臉,語氣嚴肅地說,“是我們的距離超過了正常人的社交距離,我這才產生了生理性臉紅。”
見對方不信,他又補充:“除此之外,我天熱了臉紅,天冷了臉紅,緊張時臉紅,興奮了也臉紅,就連爬樓梯、跑個步也會臉紅……總之,我臉紅和害羞沒有任何關係!”
最後一句話說得可謂是擲地有聲。
“是么?”賀驍卻不置可否,他看着白念粉紅白嫩的臉頰,惡劣地欺身逼近,“既然沒害羞,那你躲什麼躲?”
白念:“……”
這人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白念仰起頭,一本正經道:“這位同學,請你放開我,我和人約好了一起吃飯。”
他表情嚴肅,神情也很認真,無奈他本人音色偏軟,聽上去沒有半分威懾意味。就像是小貓伸爪子撓人,大狗狗根本不怕,還一臉興奮地對貓貓說摩多摩多。
賀驍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忍不住說了兩個字:“賀驍。”
白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對面的人又重複了一遍,好脾氣道:“我叫賀驍,你呢?”
白念抿着嘴唇,不想回答。
賀驍挑眉,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跟我犟沒用,就算你不說,我找別的人也能打聽出來。”
白念咬了咬唇,有些不情願地回答:“白念。”
“白念?”賀驍把這兩個字在嘴裏繞了一圈,兀地笑了出來,“這什麼名兒?軟綿綿,黏糊糊的,配你倒是剛剛好。”
他名字,白念的第三個死穴。
新室友一下子全都踩中了。
饒是好脾氣的白念也有些生氣了,他瞪了賀驍一眼,兇巴巴地說:“關你什麼事?我警告你,你快放開我,不然我……”
賀驍想笑:“不然你什麼?”
“不然我就……我就……”白念頓了頓,兇巴巴地憋出一句威脅的話,“不然我就告訴輔導員!”
“告訴輔導員?”賀驍一愣,緊接着笑出了聲,“去啊,你儘管去。只是讓我想想,你是要告訴他我說你矮,還是你容易臉紅?又或者是你名字軟綿綿?”
白念羞憤交加,硬着頭皮道:“我要告訴輔導員,你、你欺負室友!”
“這就是欺負了?”賀驍湊到他面前,像是惡意逗弄小貓咪的大老虎,“可這,不都是事實嗎?”
白念氣得整張臉都紅了,他不會罵人,更不會打人,只是兇巴巴地瞪着賀驍,努力豎起身上的硬刺。
可是小貓咪怎麼凶得過大老虎?
賀驍不僅沒有放過他,反而變本加厲地問:“現在就受不了了,等我真欺負你時,你會不會委屈得直接哭出來?”
白念大聲反駁:“我才不會!”
還說不會,現在看起來都要哭了。
看着白念漲紅的臉,賀驍心底突然湧出了一股惡劣的念頭。
想讓他哭,想看他眼眶通紅求自己,想看他軟綿綿的凶他,卻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那時候的白念,一定很可愛吧?
賀驍目光落在白念粉白的臉頰上,白嫩嫩、紅通通的,一看就手感很好的樣子。
不知道捏他的臉,白念會不會哭出來?
賀驍抬起手,他那因為長期打籃球而變得粗糙的掌心,一點點靠近了白念柔嫩的臉。
“你、你幹什麼?”注意到他的動作,白念驚恐地抬起了頭。
這人好可怕,開學第一天就要打他嗎?
“如你所願,”賀驍痞痞一笑,“欺負你。”
然而就在他快要碰到白念臉頰時,突然間,一道聲音自他身後傳來:“讓開。”
這道微冷,帶着玉石碰撞的優雅,強行插入了他和白念之間。
嚴時律站在402寢室門口,面無表情道:“你們擋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