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9

第109章 番外9

六月中旬的一日,天氣總算涼爽一些,淳安約了寧晏去明宴樓吃席,這一日恰恰學堂歇課,依依從燕翎蹲完馬步回來,一身汗淋淋的,寧晏親自照顧她沐浴,家裏添了兩個孩子,原先那碩大的浴室便隔開一間,一間給燕翎與衡哥兒,另一間給她與依依。

燕翎在另外一間沖澡,聽得隔壁妻子鞍前馬後照顧依依,心裏有些吃味,

“俏俏,你可極少照顧為夫沐浴,女兒的事你便不假人手。”

依依聽得父親不滿,接過寧晏手中的帕子,

“娘,您去歇着吧。”

燕翎現在越來越不要臉了,當著女兒的面也敢叫她小名,還跟女兒爭風吃醋,寧晏氣急,隔着那堵牆瞪了燕翎一眼,嘲諷道,

“喲,剛當上內閣首輔,在浴桶里都能飄起來是嗎?”

數日前,施源告老還鄉,燕翎正式升任內閣首輔,皇帝身子大不如前,已有託孤的意思,即便如此,亦是提拔兩名干臣以來制衡燕翎。

燕翎所謂沐浴,實則是別有用心,每每與他共浴,弄得滿地水漬,磨蹭半日,惹得丫鬟們笑話。

原先孩子小,寧晏由着他胡鬧,現在孩子漸漸懂事,寧晏便避着他了。

燕翎十分不滿。

待父子離開,寧晏趁着用早膳便留下依依,“你今日不用溫習功課,跟娘上街去。”

依依虎着臉不肯。

寧晏抱出一個小匣子,裏面是一疊碎銀票,笑眯眯誘惑道,“街上有很多好玩的物件,有書冊,零嘴兒,茜茜姐姐會捎你去玩,吶,娘給你銀票,喜歡什麼便買下來好嗎?”

依依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她將銀票一張張數好,擱在兜里,跟着寧晏出了門。

寧晏要給依依穿衣裙,依依不肯,最後只能把新做的直裰拿出來給她穿上,寧晏可捨不得讓女兒穿兒子舊衫,自她上學后,愣是給她做了幾身合身的直裰,依依穿上一件天青色的小直裰,配上那張明凈清致的小臉,便如一位小公子。

寧晏牽着女兒去街上,她跟淳安坐在明宴樓吃點心,茜茜帶着依依逛街,午時初刻,茜茜帶着婢女回來了,卻不見依依身影,寧晏忙問,

“依依呢。”

茜茜揉着腰笑道,“嬸嬸,我帶着依依去買簪花,依依不喜歡,說是去隔壁書鋪瞧瞧,待我買完簪花追上去,哪見她的蹤影,我逛累了,只得先回來。”

寧晏等到日落也沒等到依依回來,正要打道回府,卻見小姑娘背着一個鼓囊囊的布囊,懷揣一堆七七八八的玩意兒,興高采烈回到明宴樓門口。

寧晏見女兒跟打了劫似的,哭笑不得,“你這都買了些什麼?”

依依以為母親責怪她花了銀子,她將兜里銀票掏出來遞給寧晏,

“娘,我沒有花您的銀子,我還掙了銀子回來。”

原來依依在街上將人家燈謎全部猜中,又扔了幾回梭鏢,不僅得了寶貝,還掙了銀子。

寧晏無語凝噎,

她最大的煩惱大約是掙了這麼多銀子,卻無人幫她花。

看來只能指望未來兒媳婦。

回到明熙堂,依依把她的寶貝抱去廂房,一樣一樣擺整齊,最矚目的要屬桌案上擺着的那艘木船,再掃了一眼地面,哪有什麼花兒朵兒的,不是書冊,便是一些雕刻的玩意兒,更有不少用卯榫搭建的木製閣樓,還有千工球,七巧板,九連環,以及不知哪兒尋來的一副古象棋,琳琅滿目,無奇不有。

寧晏坐了下來,看着興緻勃勃的依依,感慨萬千,依依如數家珍跟寧晏介紹這些玩具,燕翎打朝堂回來,遠遠瞧見溫婉的妻子坐在東廂房的窗口下,他好奇邁過去,隔着薄薄的紗窗瞅了一眼,頓時扶額,大有將女兒按回寧晏肚子重造的衝動。

依依根本不知父母所想,這一晚上先把那艘大帆給拆了,數日後,她尋到國公府後罩房的木工,打算讓木匠伯伯們幫着她造一艘更大的帆船。

寧晏夫婦:“......”

通州建立市舶司后,朝廷便在津口開了一家造船廠,這裏集結了大晉最出色的造船匠師,寧晏乾脆帶着女兒去到通州,讓依依開開眼界。

這一去便是一月,眨眼快到寧晏生辰。

這回是三十整壽,國公府遣人來詢問如何操辦,寧晏搖頭拒絕,燕翎剛升任內閣首輔,她便大張旗鼓辦壽,過於招搖,再說皇帝身子不好,她豈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辦壽,這也是她躲來通州的緣故。

國公爺收到回訊,由衷誇讚這個兒媳婦明事理,如今她備受尊崇,丈夫體貼,兒女孝順,都是她該得的,又以探病為由入宮拜見皇帝,順帶跟皇帝發了幾句牢騷,

“您老人家病得可真不是時候。”

皇帝聽了這話,氣得坐起半個身子,兇巴巴瞪着他,“你以為朕願意病?要不你替朕躺着試試?”

國公爺嘆氣,“若臣能替您,那臣願意現在躺去棺材裏,換您長長久久活着。”

皇帝氣順了,重新躺回去,“你這又是遇到什麼事,來朕這裏抱怨?”

國公爺露出苦色,“還不是我那兒媳婦,初嫁當夜丈夫不圓房,持家這麼多年,也沒正兒八經辦過壽宴,今年是她整壽,臣原先要給她熱熱鬧鬧,她倒是好,早早躲去了通州,說是您身子不好,叫她和翎兒掛心,沒心思過壽。”

皇帝聽了心中千迴百轉,眼眶稍稍濕潤,“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太后臨終囑咐我照料他們夫妻倆,我如今也快不成了,往後都託付給你。”

國公爺聞言乍然一種鈍痛襲上心頭,眼神黯淡地垂了下去,沉默半晌,方才哎了一聲。

二人是當年潛邸時一路風風火火殺過來的兄弟,一個行將就木,一個垂垂老矣。

換做旁家,怕有功高震主之嫌,但國公爺一直很巧妙地維持着平衡,朝中有難時,燕家挺身而出,待功成后,一不攬功,二不招搖,論為臣智慧,國公爺首屈一指。

國公爺離開后沒多久,燕翎過來探望舅舅,親自給他老人家侍奉湯藥,比兒子還盡心,最後又跟他告罪,

“舅舅,我要跟您告幾日假,晏兒三日後生辰,我想去通州陪陪她。”

國公爺已兜了底,皇帝自然不會怪他,嗤笑了兩句,“你這首輔沒當兩日,便要告假數日,也不怕百官彈劾你。”

燕翎將葯碗擱在一旁,頗有幾分耍賴,“舅舅,我自進入內閣,就沒歇過,就盼着當了首輔,跟程閣老與施閣老那般,事兒撂給底下幾位群輔,自個兒遊手好閒過日子,告幾日假怎麼了,我還要當一回新郎呢。”

皇帝順手操起手中一串小葉紫檀砸在他腦門,“晏姐兒哪裏虧待你了,你要納妾?”

燕翎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將那串紫檀撿起來遞給皇帝,“您省着點精神,回頭給我備新婚禮物。”

皇帝氣得將他趕走。

七月二十八日清晨,天空萬里無雲,昨夜下了一場雨,今日晨起空氣明凈,細細的花枝在朝陽里伸出懶腰,露珠順着花瓣滾落在地,石徑沾了一片陰濕,邊角還綴着一圈苔蘚。

依依一早去了通州書院旁聽,燕翎跟衡哥兒還在京城,雲旭捎來信說是父子倆大約晚上趕來用晚膳,寧晏也就不着急,早起采了一捧新鮮的花枝插在梅瓶,丫鬟碧蘿迎過來,替她接過花瓶擺在書房的高几,攙着她入廂房用早膳。

燕翎當年建了一家善堂,專納孤兒,寧晏在通州開作坊后,便從孤兒中遴選了出色的少男少女當管事,碧蘿便是其中之一,“如霜姑姑早起不適,怕是不能陪着您去商肆,待會奴婢陪夫人去吧。”

寧晏要去探望如霜,碧蘿只說不許,

“姑姑有些咳,交待不能讓您過去,怕過病氣給您。”

如霜悄悄躲在碧紗櫥里,只等着碧蘿將寧晏引走,她立即張羅一眾婆子丫鬟,開始佈置喜房。

寧晏帶着碧蘿來到通州西北角一塊平原,這裏建有大大小小上百家工坊,其中最大一家便是寧晏所籌建的秘瓷工坊,旁的商戶掙了錢便回老家置辦莊子和奴僕,等着養老,寧晏卻沒有,她反而將銀子繼續投進去,擴大工坊規模,現如今這家瓷坊的瓷器已遠銷南洋西洋,蜚聲海外。

寧晏上午在百肆巡查,下午回到市舶司,她收到一些海商的信箋,說是朝廷通關手續過於繁瑣,有些貨物堆在船上還沒來得及入港便壞了,寧晏犯愁如何說服朝廷削減市舶司的職權,只留下收稅一項,這會面臨很大的阻力,朝廷那些循規蹈矩的老頭子怕是不會答應,但這麼做,能大大提高海貿的效率。

經過數年積累,當年星星之火現已燎原,甚至還有不少西洋人在津口定居,依依還跟着那些夷邦人學了幾句夷邦話,聽得寧晏直呼有趣。依依偶爾調皮時,會用學來的夷邦話罵衡哥兒,衡哥兒一無所知,還樂呵呵湊過去問,是不是在誇他英俊瀟洒。

夕陽如錦毯華麗地鋪在海面,海天一線,一輪火紅的圓盤掛在天際盡頭,無邊的浩瀚傾軋過來,襯得人特別渺小,寧晏裙帶當風立在碼頭觀賞片刻,招呼碧蘿道,

“咱們回別苑。”

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市舶司前的廣坪,一人當先從馬車跳了下來,張揚朝她招手,

“晏兒,快些過來!”

寧晏聽到熟悉的嗓音,眼眶微濕,十多年過去,那人依然一身火紅的勁裝,昂然立在晚風中,她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眉目鮮活如初。

“淳安!”

寧晏提着衣擺小跑過去,撲在淳安懷裏,“你怎麼來了?”

淳安與她擁抱片刻,迫不及待拉着她進入馬車,先扶着她坐下,再將一紅綢遮住她眼眸,“你今日什麼事都甭管,就乖乖聽我指示。”

寧晏目光被遮擋,只看清面前有一片朦朧的紅光,她習慣一切盡在掌握,還是頭一回面對未知,疑惑問,“你這是要幹什麼?”

“給你梳妝打扮,讓你好好當壽星呀。”

淳安的嗓音里藏着雀躍,越發讓寧晏犯嘀咕,左不過是藉由她做壽熱鬧一回,隨他們去,淳安帶着兩名手巧的宮婢,給寧晏換裳描妝,夕陽西下,天幕猶存一絲絳色的雲彩,華燈初上時,馬車徐徐抵達別苑,她眼覆著綢布,被攙着下來馬車,眼前模模糊糊,什麼都瞧不清,四周佈滿嘈雜的人聲,寧晏一片茫然。

淳安牽着她順着紅毯往上走。

耳畔間有悠揚的笛聲,清越的笙簫,落英隨着暮風簌簌撲下,到處瀰漫著歡聲笑語,沒有過多的喧嘩,好似這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宴席。

東邊院落傳來隔壁周老先生的唱腔,自寧晏搬來別苑,與周遭臨坊相處極好,周老先生平日裏愛釣魚,他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嫁去京城一商戶家,他整日閑來無事,哼幾句戲腔,垂釣自娛,他看上了西邊第三家的盛嫂嫂,盛嫂嫂丈夫戰死邊關,她寡居在家,周老頭時不時往人家跟前晃一晃,拎兩條魚,抗幾斤米,再抱着一簍子雞蛋送過去,盛嫂嫂無動於衷。

周老頭求到她跟前,讓她牽線搭橋,寧晏笑而推拒,聽着那給周老頭伴唱的莫不是盛嫂嫂,老來做個伴也極好。

別苑建在半山腰,從最底下的地坪往上走,沿着白玉石階到了當中的月台,聽到了崔玉和夫人在拌嘴,程毅夫婦和淮南王世子夫婦均在,一伙人不知因何起鬨,都在笑話崔玉。

寧晏莫名覺得,這份熱鬧也屬於她。

“難得哥哥嫂嫂們前來捧場,是我待客不周。”她抬手要去摘眼前的綢帶,被程夫人給按住了,“可別摘,現在還不是摘的時候。”

她與淳安一左一右送寧晏往台階上方去。

寧晏身不由己,“你們可別鬧過分了...”磕磕絆絆上樓,只覺腳下每一步都很不真實,

大家只管擁着人往上送,一路說笑,將寧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驟然踏上最後一道台階,淳安與程夫人同時鬆開了手,

“好,你可以摘綢布了。”

山嵐自兩側的層林里湧上來,彷彿要穿過腳底,將她載去他處。

寧晏身子輕晃,立即抬手將遮眼的紅綢給扯下來,模模糊糊的視線中立着一道清雋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一品仙鶴補子緋紅喜服,玉色的革帶,七梁的官帽兩頭繫着大紅的綢花,這是新郎官的裝扮,寧晏乍一下只覺有趣,淳安等人已不知不覺離去,正廳的屋檐下,只剩他們夫妻二人。

廊下燈火依舊,山風涌動,他挺拔巋然。

“你怎麼穿成這樣?”寧晏打量他,抿着嘴笑。

三十多歲的男人,手掌極權,氣度威赫,渾身上下流淌一抹不可輕掠的凌然。

眉目是極為好看的,無可挑剔。

這樣一張臉,領略過無數回,今夜立在惶惶燈火中,竟是格外令她心動。

寧晏正待邁步,這才發現她穿了一身紅色縣主品階的婚服,前襟衣袖均綉了繁複艷麗的花紋,光芒在她周身流淌,她睜着微醺的眼,無措地看向燕翎。

燕翎含笑凝視她,他的女孩兒從十六來到他身邊,至而今已有十四年久,歲月如霜,卻沒在她眼角留下半絲痕迹,她眉目如初,

“你到底要做什麼?”

燕翎不做理會,拉着她往裏面走。

身後傳來崔玉等人鬨笑,

“送新娘新郎入洞房。”

寧晏氣得扭頭扔眼刀子,大家越發笑彎了腰,回過眸來瞧他,握着她的手掌格外用力,那人眼梢也帶着小心翼翼的喜悅。

寧晏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心頭滾燙,面頰紅彤彤的,

“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竟是無理取鬧。”

燕翎抿緊了唇,眼鋒依然是明銳的,瞳仁亮度驚人,帶着央求的語氣,“你就遂我一回如何?”又問,“你高興嗎?”

寧晏笑了,雙眼狹長,如同小狐狸般狡黠又清媚,“我是高興的...”

繞過千迴百轉的游廊,來到正室,滿目的紅撲面而來,大開的喜房內聚滿了滿頭珠翠的婦人,一個個喜笑顏開迎過來,燕翎牽着寧晏入內,坐在了床榻上,面前站着一位滿臉和氣的老婦,是遠近聞名的全福夫人,家裏父母健在,兒女雙全,夫妻也恩愛不疑。

全福夫人先念了一段撒帳歌,其餘婦人將手中的花生堅果均往床榻上扔,寧晏和燕翎被砸得滿身皆是,撒帳歌里又不少艷語,聽的人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這等氣氛影響,真像結婚似的,二人規規矩矩坐着,不敢胡亂相視。

好不容易把撒帳歌唱完,又挑來一塊肉,讓夫妻二人共享,謂之同牢,最後取來匏瓜製成的合巹酒杯,各斟了一杯酒,稱之為合巹。

好像回到了洞房之夜。

寧晏心裏被紛繁複雜的情緒充滿,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她去看身側的燕翎,燕翎眼底全是悸動。

雙手勾住對方,眉目相視,一時竟是忘了去喝酒。

這個空檔,衡哥兒與茜茜從拔步床兩側竄了出來,猝不及防將二人的酒杯給奪走,燕翎酒杯脫手,氣得面色鐵青,

“混賬,你還過來!”

為了這杯酒,他可是耗了不少功夫。

燕翎起身去追衡哥兒,茜茜護着酒杯躲在人群中前俯後仰,屋子裏亂成一團,寧晏清透的目光,穿越喧鬧的人群,透過斑駁的光影,追隨那對父子,

外間,衡哥兒擒着那杯酒,跟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很無辜道,

“爹,您小心點,別追得太緊,若撒了怎麼辦?”

燕翎跟在兒子身後,圍着當中那酒爐轉,氣急敗壞瞪着他,“你最好立刻還給我,否則今日別想出這個門。”

他怕灑了酒,也不敢逼着那兔崽子太緊。

衡哥兒笑嘻嘻道,“您跟娘洞房,留我作甚?當然您要留我,我也無妨...”

燕翎:“.......”

大傢伙從喜房內退了出來,都給衡哥兒使主意,裏頭這廂,茜茜將酒盞還給寧晏,從人群鑽出來,朝衡哥兒招手,“給我,給我,叔父不敢來搶。”

衡哥兒正將手伸過去,一道勁風貼面而來,燕翎空襲了他肋下一拳,乘他回防之際,將酒杯利落奪走,旋即氣喘吁吁舉着酒杯回了洞房,砰的一聲將門一掩,將所有人隔絕在外。

總算將合巹酒踏踏實實喝下,燕翎渾身舒坦了,抬眸看着妻子。

寧晏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笑,燕翎這會兒才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外頭人聲鼎沸,喧嘩漸漸遠去,兩個人坐在床榻,相對無言,夫妻十多年,說什麼都覺得矯情,一切好像都孕育在這柔和的夜色里。

寧晏突然哎喲一聲,急得起身,“依依呢,怎麼沒瞧見她?”

“我去找她。”

燕翎想攔她沒攔住,寧晏提着裙擺匆匆出了洞房,循着游廊越過穿堂,隔着一片天井便是正廳,洞開的門庭外,是一片浩瀚無垠的夜海,遠處漁火婉約,一聲綿長的號角化開夜色,響徹天際,有晚歸的船隻回港了。

隱約聽到身後有人喚她,

“娘,我在這裏....”

寧晏一愣,扭頭望去,挺拔的男人立在廊廡下,他左手牽着依依,右手拉扯住不情不願的衡哥兒,衡哥兒防備着父親揍他,刻意將身子隔開些,一隻胳膊伸出來,大搖大擺朝她揮手,依依穿着一身絳紅的圓領長袍,腰間繫着一根玉帶,眉目明澈站在燕翎身側。

三雙眼眸,有着不一樣的驚艷,卻是倒映着同一人。

寧晏心頭頓時湧上萬千情緒,這大約就是家的感覺。

天幕上的華彩一寸一寸落下來,化作民間的萬家燈火。

萬家燈火終於有一盞為她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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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長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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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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