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222章
格魯米的數量越來越多,幾乎是鋪天蓋地。
天空已經徹底黯淡。
兩人此時正站在客廳里。
艾薇沒有開燈，微光只能照亮她的半張面孔，於是她的容貌和氣質都多出幾分朦朧的感覺。但她的眼眸卻依舊溫柔、依舊堅定、依舊清澈。
——她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良久的沉默后，赫伯特動了動嘴唇，率先移開視線。
“抱歉。”他低聲說,“我早就預料到了,你會做的決定……一定是這樣,可我還是想要試一試……說出這種話的我，就像是在侮辱你一樣。”
“你也是擔心我,我知道的,別多想。”
艾薇只能這麼說。
然後，她試着轉移話題。
“你，你不是已經回家了嗎？”少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更加輕鬆自然,“這次真的是來做客的？還是說——”
赫伯特曾經說過，他來自另外一個宇宙。
……難道格魯米威脅到的不僅僅是這個世界？
一想到這裏,艾薇的心就沉了下來。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赫伯特趕緊解釋。
“確實有一部分黑霧順着時空裂縫闖進了我的宇宙。”他這樣說著，“不過數量極少。在它們繁衍之前,巡邏隊及時發現，將它們盡數消滅。”
時空裂縫這種東西,想都知道,很可能會突然鑽出來一些“驚喜”。特別是，赫伯特和馬格馬星人都曾經通過它抵達另一個宇宙,說明了它就像是一個成熟的時空隧道，不會輕易撕裂進入的生物。在赫伯特說明這一點后，宇宙自助會果斷派出了支巡邏隊,每天24小時無間斷地監視這裏。
在養好傷之後，赫伯特果斷申請加入宇宙自助會，並成功成為了巡邏隊的一員。他甚至已經憑藉著實力，爬到了副隊長的位置——不是隊長，主要是因為他的資歷太淺。
不過，等巡邏任務完美結束后，他大概就能被再次破格提拔了。
在巡邏隊的大家看來，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來。
時空裂縫其實是宇宙的“傷疤”，而宇宙擁有自我修復的能力，只是速度或快或慢。這段時間，時空裂縫明顯越來越小，也越發透出拒絕生命通行的危險感。也許用不了一個月，這個“時空隧道”就會徹底消失。
隊員們都很高興，赫伯特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有些時候，他卻會凝視着這道裂縫發愣，一待就是一天的時間。
在隊員們看來，副隊長他似乎有很多的心事。只是，比起把這些講給自己的同伴，他更願意將秘密長久地藏在心裏。
隊員們很關心他，卻又不知如何詢問。
……
直到那一天，時空裂縫裏鑽出了朦朧的霧氣。
當時正待在裂縫旁邊的赫伯特第一時間發現了敵人，他果斷召集同伴會和，並且將格魯米全都殺死。
然後他就變得坐立不安起來，好像那些心事再也壓抑不住了。
這次帶隊的是一個穩重的長老——他已經很久沒有出外勤了，然而他很看好赫伯特，所以決定親自培養這個年輕人。也是他在某一天拉住赫伯特，用溫和的語氣告訴他，既然有想做的事情，那就去做，以免在之後的日子裏，為今天的猶豫不決而感到悔恨、
赫伯特真誠地向長老道謝。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衝進了“”已經變得非常危險的時空裂縫——
“我知道這件事後，想起來時空裂縫關聯的是你們的宇宙，所以……就來看看情況。”赫伯特盡量說得輕描淡寫，“希望你不要覺得我打擾了你。”
所有的糾結、猶豫、還有他面對的危險……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沒必要說給艾薇聽。畢竟，情況已經這麼危急了，作為……朋友，怎麼能讓她更加煩擾呢？
赫伯特這樣對自己說。
“絕對沒有這回事。”
而艾薇果然還是那個溫柔又體貼的姑娘。
她給了赫伯特一個安撫的笑容，哪怕她自己的眉眼間還籠罩着憂鬱。
“你說過，宇宙裂縫在地球之外，你是一路飛過來的嗎？”她輕聲問，“你沒有受傷吧？有沒有遇到危險？”
還有，被格魯米襲擊的，究竟是只有地球，還是說，是整個……宇宙？
艾薇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赫伯特看她的眼神中透出些許猶豫。
“好吧。”她喃喃道，“好吧，我早該猜到答案的。”
如果不是這樣，赫伯特也不會覺得，她沒有勝利的希望，也不會想要讓她離開……赫伯特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他非常清楚戰士的榮耀，也清楚艾薇骨子裏的執着。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想要做一次掙扎。
艾薇深吸一口氣。
“你，現在還能從時空裂縫離開嗎？”
“你想讓我回去？”
“赫伯特，你本來就不該……”
我是奧特戰士，我願意為了守護這個宇宙而死。可你，你應該活着，你來這裏本身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赫伯特輕輕搖頭，打斷了艾薇想說的話。
“就像我不想要再阻止你一樣，艾薇，你也不該再勸說我。”
他說得很溫柔，可艾薇只是蹙眉。
“赫伯特。”
真是複雜的語氣啊。
這樣想着，赫伯特笑了一下。
“是你救了我，還記得嗎，艾薇？”他的眼神也依舊溫柔堅定，“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已經死了，絕不可能回到我的家鄉，更不可能解開我的心結。現在這種情況，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避。”
“……”
“我也是個戰士，你說過的。”
“……可這不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
艾薇低聲說。
“在我看來，這就是我理應做的事情，這裏就是我該守護的星球。”
如果真的死在這裏，他也絕不後悔。
他所有的遺憾都已經消失在回到家鄉的那一刻，現在活的每一秒鐘，都是上天的饋贈。上天決定不再恩賜他，他也沒有憎恨的理由不是嗎。
“如果我現在離開，就算我活下去了，我之後人生的每一分鐘也都只會活在愧疚中。”最後，赫伯特這樣說道，語氣平靜，可就是這種平靜，才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堅持和決心，“我想，你肯定不想我變成那樣的，艾薇。”
他的話都說到這裏了，艾薇還能說什麼呢？
“保護好自己。”她最後只能這麼說。“盡自己最大努力活下來……你不想要悔恨終生，那就別留給我一生的遺憾。”
“我發誓。”
“……”
艾薇再次陷入了沉默。
天邊最後的一抹光芒搖搖欲墜，整個世界都要被黑霧覆蓋，可赫伯特還能看清艾薇的眼睛，裏面閃爍着的光彩，彷彿能撕裂世界上一切的陰霾。
她真的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赫伯特默默地想。
就在這時，平穩的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由遠及近，直到停在艾薇的身後。
“終於聊完了？”
黑髮的青年曼聲說著，語氣堪稱甜膩，可他看赫伯特的眼神卻並沒有什麼溫情。赫伯特甚至覺得，對方的眼睛裏閃過一抹青藍色的銳光，猶如寶刀出鞘。
“果然是你……我說過多少次了。別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呀，會嚇到人的。”
艾薇輕聲嗔責道。
赫伯特立刻就聽出來，艾薇說話的語氣很不一樣——哪怕跟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很久，他也確定，那不是艾薇對待朋友和戰友的態度。
“啊，我只是想來看看這位突然出現的好心人，我實在對他很好奇呀。”
伽古拉露出一個假惺惺的笑容。
赫伯特非常肯定，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況，這位的用詞絕不會這麼“溫柔”。
因為他的眼神就像是刀子，要把自己的皮肉都割開。
赫伯特平靜地回視。
……
秒鐘后，無幻魔人收斂了自己所有虛偽的笑容，表情顯得格外冷漠。
【在幫忙之前，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吧。戰士如果沒有死在敵人手裏，而是死於失血過多，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了，你說是吧，這位先生。】
這是心靈傳聲。
赫伯特愣了一下，然後摸了摸自己被風衣遮掩住的手臂，彷彿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
——還是被發現了嗎。
他還以為自己的偽裝很完美呢。
*
*
*
“通信預計在90秒后終止，格魯米已覆蓋地球86%的區域，目前的計劃是【嘶】，注意【嘶】，不要【滴滴滴】……”
艾薇摘下了耳機，靜靜地看了它一會兒。
然後她抬頭，凝視窗外。
——她什麼都看不到。
映入眼帘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半點光輝，哪怕是微弱的碎光。格魯米正在順着窗戶的縫隙滲入客廳，而且，它們可能已經感受到了她體內的光能量，行動越發給人一種兇殘焦急的感覺。
它們在急什麼呢？急着消滅自己的天敵嗎？
艾薇從懷裏翻出變身器。
全球現在應該都陷入了慌亂和驚恐的情緒，可韋恩莊園此刻卻是萬籟俱寂，那麼安靜，安靜得叫她很不喜歡。
是的。
她不喜歡這樣的地球。
所以她要拒絕這樣的命運。
變身器開始閃爍着微弱的亮光，就像是這個世界僅剩的光彩。
窗外的格魯米頓時變得更加瘋狂了。
“一定要去嗎？”
身後，熟悉的男聲輕輕問着，用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語氣。
艾薇笑了一下。
“是啊。”她平靜地說，“一定要去。”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對方將變身器拿到了自己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