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野心
華燈初上,燈火如繁星,點綴城池,遠遠望去,夢幻如仙境。天項城內,三條主街道,商鋪門口,點起顏色各異的燈籠,五顏六色的光芒,映照在一起,像是一道道五彩祥雲,落入凡間。行人如潮,觀燈,賞景,猜燈謎,好不熱鬧。
幾十個殺氣騰騰的鐵甲衛士,護衛在一輛馬車周圍,遠離塵囂,人群,立在僻靜的小巷。行人們,知道車中之人的高貴身份,避而遠之。車門帘掀開時,露出了方堂正冷漠的面容。平時,他從不來燈市,今日,心血來潮,卻沒有融入人群,微服私訪,而是遠遠的觀賞。
最近,喜事連連。第一,教主閉關,學習天毒教下毒的絕學,方堂正,方信聯手管理政務。方信接到命令后,突然生了疾病,昏迷不醒,據郎中說,命不久矣。此事,教主閉關,不知道。方堂正以雷霆手段,將方嚴等人,以各種罪名,關入大牢。這些人,早就被方堂正安排的眼線緊緊盯住,將他們的違法之事,早就調查的清清楚楚,握有實證。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等待時機,因為,教主握有特赦權利。
方嚴等人所犯罪行,罪不至死,卻能失去長老之位,從此後,貶為平民。若是教主行使特赦之權,則可以赦免方嚴等人的罪行,保留長老的位子,只需繳納罰金。而特赦權,有時間限制。從犯人經過刑司審訊,定罪后。教主必須在十五日內,下達特赦,超過期限,則無效。
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身為教主也不能違背。方信,重病,方嚴等人被捕,教主出關后,他能依靠的唯有方堂正一人。大權握在手,誰與爭鋒。至於,教主嗎,讓他苟延殘喘,直到病逝。到時候,裝模作樣輔佐其後人,時機成熟,找個理由,篡位,比如刺殺。
第二,三兒子,最近幾個月的表現,令人驚喜,聰明過人,能文能武,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一代英主的潛質。第三,與齊國的秘密交易,獲利極大,有了這筆財富,天項族可以招兵買馬,收買突厥,天狼貴族,用錢財勾引某些有野心的貴族,覬覦王權,讓敵人內亂,天項族便可揮師南征北戰,統一草原。
想到這裏,方堂正油然而生,金戈鐵馬,縱橫天下的衝動,彷彿回到了年輕時,披盔戴甲,揮舞長槊,一馬當先,眼前是黑壓壓的敵軍,在自己眼裏,不過是土雞瓦狗。身後是訓練有素的鐵甲雄獅,在自己這位英明統帥的帶領下,必然打的敵人,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方堂正有這種自信,當初,韓國沒有滅亡時,年輕一代,他與竇廣夏,並稱為,韓國二虎。兩人,自領兵以來,從無敗績。可恨,當初,父親看出自己的野心,不讓自己羽翼豐滿,處處壓制。否則的話,早就帶領西北精銳,扯旗造反,也許現在的皇帝,就是自己。
方堂正,從小有大志,還是孩童時,就嚮往着坐在天下最高的那個位子,可惜,命不好,方青被昏君猜忌,被殺,辛辛苦苦,一手打造的精銳軍團,得知主帥被殺,人心亂,紛紛投降,便宜了竇廣夏。
初到天項族時,見其實力不強,生活在草原群雄的夾縫中,方堂正便放棄野心,燃燒了幾十年,旺盛衝天的火海,熄滅。可是,老天也許不願意看到英雄消沉,隨着教主的英明神武,方堂正,方信等人的努力,天項族的實力,逐漸強大,朝這樣發展下去,有爭霸天下的一絲可能。
方堂正最佩服燕國開國皇帝,當初,他帶着蠻族起兵,其實力,還不如現在的天項族,不照樣,建立帝國。比較之下,自己不次於燕國開國皇帝。天下霸業的爭奪,自己絕不會袖手旁觀。
為此,方堂正,在教主閉關后,將政敵們逮捕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趁着教主不在,讓方瑩瑩偷出教主寶印,偽造教主筆跡,從天毒宮的密庫內,調出了天項族最厲害的毒藥,此毒,像是瘟疫,毒性卻強大十倍。
齊國與燕國在邊境衝突,雙方總兵力達到了二十多萬。竇廣夏派人秘密來到天項族,花費重金,購買劇毒,給對面的燕國軍團,下毒。紙包不住火,事後,天項族勢必會承受燕國的雷霆怒火。
方堂正卻不怕,燕國若是報復,有兩條行軍路線,向西,有突厥,天狼,兩大部落。他們與燕國,勢同水火,不會借道。燕國的鐵騎,要想跨過,唯有宣戰,向南,則要通過齊國境內。如今兩國交惡,齊國根本不會讓敵國軍隊,入境。
更何況,燕國邊境軍團,中毒,戰力大減,必敗,到時候,齊國軍隊東進,燕國自顧不暇,那還有精力報仇。趁着兩大帝國交戰,天項族正好可以崛起。
只是,此事,也有極大的風險。方堂正這些年一直在觀察齊國,泱泱大國,國力雄厚,文化昌盛,遠勝於燕國。可是,齊國最致命的弱勢,便是,軍隊的戰力不高,武將的地位,軍隊的士氣,裝備,單兵作戰能力,等等,與燕國有着巨大差距。
齊國建立不久,前朝韓國建國幾百年,形成了許多根深蒂固的信念,即便是竇廣夏身為一國之君,手下有幾十萬精銳兵馬,也無法,改變深埋在齊國人心中的想法。比如,文高武低。
齊國建立后,竇廣夏有意提高武將的地位,加強軍備,裁減文官數量,將省下的錢財,用於強軍之路。想法雖好,卻遭到了文官集團,士族的反擊。竇廣夏奪取天下,背後便是南部的門閥士族的全力支持,他們也是重文輕武堅定的支持者。
竇廣夏的強軍新政,剛剛冒出苗頭,便被文官集團,門閥士族聯手施壓。不到一個月,竇廣夏就接到了大部分官員的奏摺,言辭激烈,反對新政,同時,各地駐軍,有兵變的苗頭,竇廣夏只能暫停新政。
在方堂正看來,齊國不實施新政,滅亡是早晚的事,國力在強,兵弱,便是亡國之道。
下毒,讓燕國損失了精銳的邊境軍團,但整體軍力仍然強大,齊國與燕國交鋒,長久看,齊國處於劣勢。天項族崛起需要時間,如果齊國敗的太快,燕國鐵騎踏平齊國江山後,兵鋒指向天項族,以其實力,擋不住。
方堂正的計劃,便是寄希望,齊國能長時間擋住燕國,兩虎相爭,實力各自大損,正是天項族,一飛衝天,騰飛化為龍,俯瞰天下,震懾九霄,千萬里山河的好機會。
風險有,但一旦成功,獲得利益,是巨大的,值得冒險。
方堂正覺得此時天下亂局,正是我輩雄起之時,燕國從強盛逐步走向衰弱。齊國積弱已久,難成霸業。突厥,一代英雄蘭克王去世,幾個兒子不成器,突厥從此後,不足為慮。天狼內部,群雄並起,雖然還沒有分裂,但,是遲早的事。觀看天下風雲,唯獨天項族,人心齊,進取精神強,擁有能征善戰的騎兵與善於用毒的精兵。是未來可以成氣候的力量。
方堂正咧嘴,無聲的笑,像是孩童時,從父親手裏接過,那桿長槍,名為東雲,是父親花費重金,打造的神兵利器,沉重,鋒利。方堂正抓起東雲,揮舞的虎虎生風,一時間興起,念起了韓國建國以來,最著名的叛將,董宇的詩。
“風雲衝天血氣生,我輩握槍爭名利,槍鋒所指震九霄,厲兵秣馬征四方,天下群雄皆避讓,獨佔高峰仰天嘯。”
方堂正念完后,意猶未盡,繼續揮槍,累的汗流浹背,大喘氣,停下,問父親“孩兒的槍法如何?”
他看到的是一張鐵青的臉,知子莫若父。
方青長嘆一聲,說道“我方家,難得出現一位當世名將,可你卻會讓家族,走入無底深淵。”
留下這段話,父親漸漸走遠。
從那以後,父親對方堂正,很冷淡,讓他帶兵,不超過一千,而且都是老弱殘兵,在戰場上負責後勤,支援,當偏師。沒想到,方堂正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強大,一次次以少勝多的戰報,傳播天下。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在方堂正某次領兵大捷后,下命令,讓方堂正以後,只許練兵,出謀劃策,不許在帶兵。
竇廣夏造反后,韓國皇帝,下達聖旨,命令各地駐軍,率兵勤王。方堂正,躍躍欲試,知道,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到了,親自請纓。
哥哥們也向父親建議,可是父親,不為所動,沒有答應,等到大廳內,只剩下了方青與方堂正兩人時。
方青低沉的話語,說道“德義,你心裏如何想的,為父,豈能不知。你自認為,此去,立戰功,揚名天下。為你日後的野心,鋪平路。哎,德義,難道,天下就值得你付出所有,哪怕捨棄家族,忠心,去爭取嗎?
你太讓為父失望了,這些年,對你的磨練,打壓,卻換不來你的理智。你帶着老弱殘兵,駐守邊關吧,不要隨為父前去。”
方堂正望着父親的眼神,表情,聽着言語,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再也壓制不住,怒道“父親,你愚蠢,如今,韓國已經是強弩之末,正是群雄爭霸天下的時候,父親擁有雄兵十萬,與竇廣夏爭奪天下,是有勝算的。孩兒願意為父親,赴湯蹈火。”
方堂正跪拜,沒有聽見父親發怒的聲音,他只是平淡說道“你自以為,凡事都在自己的算計之中,卻不懂得,其實你只是最可笑的人。去吧。去吧。”
想起這段很久之前的記憶,方堂正,耿耿於懷,他在心裏說道,父親,你總是認為我做不到,若你在天有靈,就親眼看看,孩兒是如何將野心,一步步付諸實踐。
董宇說的對,男兒一生,便是轟轟烈烈,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爭一爭,至尊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