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你真的記得?”商蕊蕊又眨了眨眼,憋回莫名生出的淚意。
她不懂自己心底突來的委屈為哪般,明明人家不僅不欠自己,還幫過自己。
田雋再次肯定:“記得,77年年底,在濱市汽車站。”
那時候他送三姑田芯去南京找三姑夫后,一個人往老家趕去,途徑汽車站時,遇到了被人販子盯上的商蕊蕊,就出手幫了一把。
在田雋看來,這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完全沒想到兩人還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思及此,他不着痕迹的掃了眼小姑娘杏眼下的那顆淚痣,她其實...變化不大,一眼就認出來了。
見他說的這般清楚,再想到今天兩人因為什麼碰面,商蕊蕊歡喜之餘又有些不好意思。
須臾,她微微撇開臉,不敢再盯着人瞧,那無處安放的手指,將鬢角處滑落下來的幾縷碎發往耳朵後面勾了勾,才小小聲道:“我...我變化挺大的,以為你沒認出來。”
“沒有,你沒怎麼變,跟四年前一樣。”男人很是誠懇道。
商蕊蕊...
四年前,父母為了保護她,一直讓她以短髮示人。
且那會兒剛經歷過最困苦的十年,雖談不上丑,但真的很瘦,還有些黑。
哪像現在?皮膚白了不說,人也發育了開來,最重要的是還留了一頭烏黑的長發。
誰瞧見不說一聲女大十八變。
卻原來,自己在這個男人眼中居然...居然與四年前那個黑瘦的小丫頭沒有什麼差別嘛?
這...簡直叫商蕊蕊哭笑不得。
她有心吐槽男人兩句,但眼下實在不是細聊的好時機,只得無奈伸手接過他手中的一個盤子,指了指樓上:“咱們先上樓吧?”
聞言,田雋下意識的去看小姑娘的眼睛,確定看不出問題才點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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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
田雨與唐青青兩人作為主力軍,本就有意撮合,又是極擅長聊天的性子,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將神經緊繃的閔秀文給安撫的明明白白。
這會兒見閨女小臉粉紅,眉目含羞的模樣,她雖不解是什麼原因叫蕊蕊的變化這般快。
但,能遇到喜歡的,總比勉強嫁人的好。
這麼一想,閔秀文再看向拎着茶壺為大傢伙兒添茶水的小夥子,心裏就更敞亮了幾分,甚至覺得人眉眼也沒那麼凶了。
商蕊蕊這時靠近母親的耳邊,將田雋就是幾年前,在汽車站幫過她的那個軍人的事,告訴了母親。
說來,當年一家子雖得了平返,但父親染上傷寒,母親的身體也好不到哪裏去,回城的路上只能由她忙前忙后。
還記得當時她將父母與行李安頓到汽車上后,抽空跑出去買路上的吃食。
不想剛出了車站大門,就遇到了壞人強硬的駕着她就走,哪怕路人詢問,也有恃無恐的說她是偷拿了家裏錢跑掉的兒媳,無論她怎麼解釋哭求都沒人信。
若不是剛好遇到田雋,商蕊蕊幾乎不敢想後來會是怎麼個模樣。
女生大概對於危難之際,向自己伸出救援之手的男人有着天然的好感。
尤其對方還是英挺剛毅,正氣凌然的軍人。
在那一刻,在商蕊蕊的心中有悸動更有感激,田雋說是英雄也不為過。
遺憾的是,在她從驚惶中回過神時才發現,英雄已經離開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問對方的姓名。
當然,這件事,她沒有隱瞞過父母。
所以,商蕊蕊只提了兩句,閔秀文就反應了過來,頓時,她看向田雋的眼神再沒有了一丁點兒不願意,再是不善言辭的人,面對曾經的恩人,也恨
不得將人誇出一朵花來。
唐青青聽着迷糊:“等會兒,什麼意思,我聽着...蕊蕊跟小雋從前就認識?”
田雨跟田宓也好奇的不行。
閔秀文就將幾年前的事情又說了一遍,未了還感慨道:“我跟蕊蕊心裏一直惦記着,哪裏能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唐青青一拍大腿,高興的朝着兩個年輕人揮手:“...孩子們就是天定的緣分啊,還杵着做什麼?趕緊自個兒玩去吧。”
田雨也覺這是天定姻緣,眉開眼笑的拍着身旁的大侄兒:“去吧,帶着蕊蕊好好轉一轉。”
再是沉穩,田雋這會兒被打趣的也有些不知所措,后脖頸更是熱燙的厲害。
他沒急着起身,而是先看向面染紅霞的女孩,確定沒再她的面上瞧出不願意后,才極力保持淡定的起身問:“要出去走走嗎?”
商蕊蕊也不好意思,但她太珍惜這次的相遇了,聞言雖不說話,卻起身拎上放在椅子上的包走到了男人身旁。
田雋伸手接過小姑娘手裏的包,與眾人辭別,又與閔秀文約定會送女孩回家,才領着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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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氣甚美。
天高雲淡,碧空如洗。
出了茶樓后,田雋看了看高掛的太陽,才低頭問:“你想去哪裏?”
他對北京了解不多,不如將選擇權交給小姑娘。
商蕊蕊沒跟人處過對象,平日裏也偏安靜,閑暇的時間基本都用在了畫畫中。
聞言第一反應就是在自己平時常去的地方里篩選起來。
只是才過濾了兩三個地方,表情就滯了滯,而後她抿了抿唇,抬手指向一處道:“往前走十幾分鐘,有個臨河公園,我經常去,要不去那邊坐坐?我想...將家裏的情況跟你仔細說說。”
雖說相親的對象是自己惦記了幾年的英雄,她歡喜之餘,希望跟他能有個美好的開始,但商蕊蕊不打算隱瞞自家當下的難處。
田雋看了下時間,離十點還差些。
他對着小姑娘說了句:“等我一下”,便跑到停在對面的車子裏,拿出了一個軍用水壺。
而後又領着人去了不遠處的小商鋪,挑了一頂寬帽檐的帽子遞給她。
商蕊蕊有些茫然的伸手接過:“給我的?”
田雋掃了眼女孩兒露在外面,瑩白到有些晃眼的肌膚,又快速移開視線沉聲道:“日頭高了,喜歡這個嗎?不喜歡就換一個?”
聞言,商蕊蕊抱着帽子心裏泛甜,剛要說喜歡,不用再挑了,就見那老闆娘一臉八卦兮兮的打趣道:“對,得好好挑挑,大妞兒,你這是造化咧,這麼體貼的對象可不好找。”
這話一出,臉上的熱意才下去的商蕊蕊再次紅了臉頰,有心反駁兩句他們不是對象,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都給挑帽子了。
於是,她乾脆直接將帽子往腦袋上一扣,擋住了眉眼后,伸手拽了拽男人的衣擺,細聲細氣催促:“就這個。”
說著就要去掏錢,不想手卻摸了個空,這才記起她的包還在男人的手上拎着呢。
田雋往小姑娘身前擋了擋,遮住了老闆娘揶揄的視線后,利索付了錢領着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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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沒有什麼特別的。
除了涼亭、假山、植被、長椅這些常見的景象外,並沒有旁的新鮮物事。
不過大約是暑假,遊玩的人還挺多。
兩人中間隔了足有一米的距離,穿梭在人群與喧鬧中,好容易才尋到一處人少的位置坐了下來。
因為這些年的顛沛,商蕊蕊並非一點城府都沒有。
她很清楚,那些個想吃絕戶的人,算不得多有了不起的後台。
但架不住人一個比一個潑皮,一個比一個不要臉,說是滾刀肉也不為過。
還有那些個,以為佔了她的身子,壞了她的名聲,就能叫她妥協的人渣們,全都是沒有人性的存在,哪一個都是麻煩。
如果今天相親的不是田雋,她只會循序漸進的將自家的近況說出來,畢竟踏實過日子的人家,少有願意與人扯皮的。
並非有意欺騙,而是不想一開始就透露家底與旁人知曉。
人心隔肚皮,這些年看過太多的惡,所以商蕊蕊從不對人性抱有太大的希望。
但田雋是不一樣的,在他的面前,商蕊蕊願意現在就全盤托出...
聽着小姑娘沒有太大情緒,慢聲細語的將半年來的事情徐徐道來,田雋雖沒有插話,眉頭卻越皺越深。
好半晌,一直等女孩兒停下來,不再言語,忐忑的看着自己時,他才擰開水壺,往蓋子裏面倒了一小杯水遞了過去:“壺洗過了,是乾淨的。”
商蕊蕊不知他心中怎麼想的,惴惴不安之下哪裏有心思喝水。
田雋勾了勾唇:“先喝。”
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哪怕只是很淺顯的,也叫商蕊蕊稀罕的不行,她一邊接過水往嘴裏送,一邊悄默的將視線瞥向男人好看的唇角處,期待那裏能再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田雋是什麼人,哪怕小姑娘的視線再是隱蔽,他還是捕捉的清清楚楚。
他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伸手接過空了蓋子問:“還要嗎?”
商蕊蕊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方才話說的有些多了,喉嚨乾澀的難受:“要。”
於是一人倒水,一人負責喝,直到添了七八次,喉嚨的乾澀感徹底消除了,商蕊蕊才搖頭拒絕。
田雋擰好蓋子,看着小姑娘道:“從9月開始,我得進軍校進修,所以這幾年都會在北京待着。”
商蕊蕊還不知道這事,聞言眼睛瞬間亮了。
見狀,田雋唇角再次勾了下,繼續道:“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這段時間內,我會幫你解決那些麻煩,就算入學后不方便,也會請幾位姑父出面...那些人不過是欺軟怕硬,之所以敢明目張胆,也是欺你家沒有人撐着,只要我隔一段時間去你家坐坐,但凡有腦子的就不會再巴上來...所以...”
商蕊蕊放在膝蓋上交握在一起的手蜷了蜷,睜着杏眸緊緊盯着人:“所以?”
田雋:“所以,不需要用婚姻做賭注。”
商蕊蕊臉色白了白:“你是說,你願意幫忙解決我家的麻煩,甚至還願意照拂幾年,卻...不願跟我處對象?”
田雋懵了一瞬,忙忙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是希望你找對象,只是因為對方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商蕊蕊依舊倔強的盯着人。
然而,待對上男人驚愕的表情時,反應過來自己脫口而出了什麼話后,她的臉“唰”一下,又紅了。
可以說,商蕊蕊今天臉紅的次數,超過了她人生22年的總和。
但,話已經到了這裏,相較於所謂的自尊心,她更不想錯過眼前的男人。
商蕊蕊咬了咬唇,頂着通紅到要冒煙的臉問:“...你怎麼不說話?”
田雋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但總覺得這姑娘面對自己時,帶了幾年前的濾鏡。
於是沉默幾秒后,他道:“我能去你家嗎?”
商蕊蕊懵了:“我...我家?”進展這麼快的嗎?
“對,你剛才跟我說,最近有人會尾隨你,要不現在就把這些人解決了,至於我們倆...”田雋輕咳了一聲,視線不自覺的又掃向那顆淚痣:“我對你印象挺好的,但我具體是個什麼樣的人,希望你
能脫離從前的固有印象,多多觀察再做決定。”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認識的時間一樣久,你可以直言想法,我就得多考慮考慮呢?”
“這世道...對女性總是苛刻一些的。”
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商蕊蕊盯着人,怔愣住了。
依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吶,與幾年前,小心護着嚇到撕心裂肺的自己的男人...一模一樣。
“怎麼了?不高興?”見小姑娘怔怔的盯着自己不吱聲,田雋有些擔心問。
商蕊蕊眨了眨眼睛,突然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掩住心中酸澀道:“挺高興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所以決定聽你的,我們...現在就去找那幾個流氓嗎?”
田雋起身:“嗯,現在就去,順便去你家認認門。”
商蕊蕊壓了壓被風吹起的帽子,翹起好看的唇,邁着輕快的步伐跟在男人的身旁:“我聽說你家也在四牌樓附近,我也想去認認門行不行?”
“行!”
“真的?!那現在就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