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首倡削藩
陳子龍見崇禎臉色陰沉，而黃宗羲仍滔滔不絕，心中更加擔憂。
他知此刻若是替黃宗羲開脫，只會激怒崇禎。
可若是不勸說，以崇禎的心性，定不會輕饒黃宗羲。
為今之計只有明貶暗褒，利用崇禎愛面子的性格，將崇禎置於兩難之境，或可化險為夷。
不過此念一起，他又微微搖頭。
因為他一向正直,也十分愛惜羽毛，實不願說那些奉承之語。
隨即他又想到黃宗羲是因他前來，而且剛才若不是他阻攔夏完淳，事情也不會演變到這般地步。
想到這，心中又有些鬆動。
這時，黃宗羲已停止了他慷慨激昂的陳述，正氣凜然地看着崇禎。
陳子龍見崇禎似要開口，唯恐對方發落後難以迴轉，猛一咬牙，上前奏道：“臣恭喜陛下......”
“陳子龍,莫非你也討打？”
朱元璋不待陳子龍把話說完，就冷聲打斷了他。
陳子龍本也是狂傲之士，只因這些年的宦海沉浮，性格才有所收斂，不過骨子裏的桀驁卻並未褪去。
此刻他見崇禎一臉怒容，不僅不懼，反而激起心中的豪氣。
他略一沉吟，便朗聲道：“陛下，臣聞君主賢明，臣下才敢力諫，如唐太宗與魏徵便是一例。”
“現今陛下聖明,打得叛軍和女真落荒而逃，一掃我大明數十載之頹勢，聖明不下太祖，這才有今日黃宗羲之直言。”
“不然黃宗羲一介寒儒，他又何德何能得見天顏，
又哪有膽子這般狂言，可見這皆是陛下聖明所致......”
陳子龍初時還有些不適，不過幾句過後，心中便適應不少。
加之他本就見識廣博，文採風流，到後來是越說越順，卻也越發的諂媚。
不僅一旁的夏完淳一臉驚訝，就是與陳子龍交往多年的史可法等人也是面露詫異。
倒是先前義憤填膺的黃宗羲嘴角含笑，默默地看了陳子龍一會，又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因夏完淳南下之事，曾查探過陳子龍的底細，知他向來清高，因不滿朝局，數次想要辭官歸田，以免清譽有損。
現在見陳子龍極力奉承，雖知他是要替黃宗羲開脫，卻也覺得他並非腐儒，若用之得法，或可擾亂江南士紳。
於是朱元璋待陳子龍說完后，冷哼一聲，試探道：“陳子龍，咱先前只聽說你文采斐然，竟不知你還有這一身傲骨？”
陳子龍本因剛才說了不少違心之言而心中憤懣，此刻見崇禎出言譏諷，立時變色。
他正要直言反駁，卻想到若圖一時痛快，不僅會害了他自己，也救不了黃宗羲，當即又收斂神情，恭聲道：“臣本駑鈍，所言或有不妥之處，但對陛下之敬仰，確實發自肺腑......”
朱元璋見陳子龍雖不失風骨，卻有些生硬，知他尚需打磨。
隨即又見黃宗羲神情自若，但眼中卻隱現期盼，
朱元璋微微一愣，腦中突然冒出黃宗羲當年錐刺許顯純之
事。
只是時間久遠，這段記憶有些模糊不清。
朱元璋理了理思緒，雖無法完全弄清，卻也知黃宗羲最後是全身而退，說明他當時應是謀定後動，並非莽撞之人。
若是如此，那他今日御前狂言，應也是有所謀划，並非一時激憤。
想到這，他又來回打量陳、黃二人。
他待陳子龍說完，又高聲喝道：“陳子龍，你以為咱不知道你的心思，別說你把咱捧到太祖一般高，就是你把咱吹上了天，咱也不會改變主意。”
“咱自從得到太祖的指點后，早已堪破一切，別說是儒學，就是太祖大浩，只要有礙大明江山，咱亦會廢除！”
朱元璋此言一出，史可法等人皆是大驚，反倒是黃宗羲露出驚喜之色。
他略一猶豫，就跪下高呼道：“陛下聖明！”
朱元璋見黃宗羲答話，心中已然明白，呵斥道：“黃宗羲，你既已狂悖無禮，難道覺得此刻奉承咱，就能逃得過責罰？”
黃宗羲俯首道：“草民見陛下豪氣衝天，膽氣驚人，實不讓太祖，一時有感而發，卻並非懼怕刑罰。”
朱元璋冷笑道：“好，你且說說，你有何感悟？”
黃宗羲道：“草民縱覽史書，得國最正者，莫過於太祖與漢高祖。”
“但漢高祖起事前尚為秦吏，而蕭何、張良等人亦多是官吏、豪強之後，惟我太祖起於草莽之中，率群豪轉戰天下十餘載，鼎定天下，后又破舊立新，建立我大明
盛世。”
“草民剛才見陛下之大魄力不下太祖，想到陛下若是以此大魄力，削去眾藩王之爵位、封地，讓天下百姓免受荼毒，則百姓幸甚，大明幸甚！”
黃宗羲此言一出，史可法等人皆一臉驚恐，而陳子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即又偷偷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聞言，心中暗喜，卻厲聲呵斥道：“黃宗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眾藩王不敬！”
“張大彪，還不給咱將這狂悖無禮的東西拖出去，重打三十軍棍！”
史可法等人見朱元璋發怒，本以為黃宗羲大劫難逃，沒想到竟只是執行先前的懲罰，心中微微一驚，隨即又詫異地對視了幾眼。
而張大彪已知朱元璋的意思，當即將黃宗羲帶了出去。
不一會，廳外就傳來“啪啪”之聲。
這時，朱元璋又看向史可法道：“史可法，你可知罪？”
史可法聞言，身體不由一顫。
隨即想到為官十數載，一直兢兢業業，也因此備受讚譽，沒想到今日竟要在這些同僚後輩面前受辱，心中不禁湧上一股悲涼。
“陛下，聊城之事史尚書雖然有失，但他在淮安阻敵有功，還請陛下寬宥一二！”
就在沈廷揚準備開口時，夏完淳搶先跪地奏道。
朱元璋知史可法頗有人望，此刻辱他易失人心。
而且他通過聊城、淮安之事，也知史可法並無壞心，只是能力不足所致，加之藩王之事已經暗示下去，相信史可法
也不敢再胡來。
隨即想到尚需夏完淳攪亂江南，而夏完淳雖有些膽氣，威望卻不夠。
於是他便賣了夏完淳一個人情，胡亂斥責了史可法幾句。
不久，張大彪就帶着一瘸一拐地黃宗羲走了進來。
朱元璋見狀，沉聲道：“黃宗羲，你可知罪？”
黃宗羲先前已猜到朱元璋的幾分心思，剛才挨打時又發現軍棍並不重，心中早已明白。
此刻見問，躬身道：“草民一片赤誠，還請陛下明察！”
朱元璋佯作怒不可遏地模樣，怒斥道：“好，好得很，你既然這般硬氣，咱看史可法推薦你做御史是推薦錯了。”
“你......你不是忠義嗎，好，你給咱去當兵......去淮安當兵，不，你給咱去淮安監軍，要是你平不了淮安各地的叛亂......”
黃宗羲聞言，心中暗喜，卻仍作不甘地應了下來。
朱元璋又藉機訓斥了眾人一番，才氣呼呼地走出了大廳。
等候在廳外的王守林見狀，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