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守危城
朱元璋緩緩起身,來回踱着方步,思考着應敵之策。
“三大營已不堪重用,敗退是遲早之事。而勤王之師接到詔書,恐也會有觀望情緒,當務之急還是要組織城池防務。”
“好在京城城高牆厚,而李自成只是一介草莽,憑的是一腔熱血。只要咱能堅守京城半月,寧遠總兵吳山桂,湖廣總兵左良玉等人應可趕到。”
“到時咱再與他們裏應外合,定能擊敗這群烏合之眾,化解這場危機。之後咱再重振山河,恢復大明雄風。”
朱元璋想到這,緊皺的眉頭才舒緩了一些。
這時,他恰好在銅鏡中見到了一個面色慘白,眼窩深陷,頭戴善翼冠,身着半舊明黃常服的身影。
朱元璋仔細端詳了一會鏡中人,有些驚訝地道:“沒想到這後輩倒與咱有七分相似,可惜求治之心太切,用法太嚴,致使姦邪橫行,群臣飾非,將自己弄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原來朱元璋已從崇禎的記憶中得知,崇禎當政十七年,先後裁撤的大學士竟達五十餘人,幾乎可以比擬宋初一百三十年的宰相人數。
儘管他如此大刀闊斧地整治,卻依然沒能遏制住黨爭之風,反而讓那些人相互維護,汲汲於權位,對朝政大事敷衍塞責,導致朝綱日益混亂。
再加上他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先後誅殺、逼死了袁崇煥、孫承宗、孫元化、盧象升、孫傳庭等大將,致使國無良將而野有暴
民。
從崇禎二年開始,北方的建州女真日益強大,數次南下掠奪,特別是臣服了蒙古、朝鮮等族后,更是有恃無恐,侵邊日急。
而國內由於天災頻發,加之遼餉、剿餉、練餉年年增加,以致暴亂四起,戰火連天。
李自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崛起,他雖多次被擊敗,卻在崇禎政策的幫助下,逐步強大起來。
以至於現在兵臨城下,讓這個外強內荏的後輩嚇得膽戰心驚,躲在皇城內瑟瑟發抖。
“若是咱早來十七年,大明何至於此?”
朱元璋一聲嘆息后,剛想要叫王承恩,卻又突然愣住了。
因為他的腦中又出現一個畫面,是崇禎找姻親、勛戚求餉的情景。
畫面中,崇禎向國丈周奎苦苦哀求,身為國丈的周奎竟無動於衷,最後還是皇后出面求情,周奎才勉強給了一萬金。
而最富的太監王之心,在崇禎的幾番痛哭下,勉為其難地給了一萬金。
其他的人更是不堪,都是家財萬貫之人,竟只給千兒八百,好似打發要飯的一般。
“這群混賬東西,竟敢如此放肆!”
朱元璋一聲怒罵后,又指着鏡中的身影道:“你這皇帝當的如此窩囊,真是丟盡咱老朱家的臉。”
說罷,他又踱着方步,喃喃自語地道:“城中雖無大將,但只要有咱在,諒那幫流寇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只是軍中無餉,軍心必然不穩,再加上這些親衛與咱也不貼心,若是
因此嘩變,那就大勢去矣。”
“為今之計,必須儘快籌集軍餉,穩定軍心。只可惜現在大敵當前,咱不能強行征餉,看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朱元璋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心中計定后,他本想喚來門外的太監,不過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而是緩緩地走到床邊,靜靜地坐下,默默地整理着腦中的記憶。
“這京城的守衛竟交給太監,如何守得住?”
朱元璋在整理信息時,突然發現守城的負責人竟都是太監,驚訝的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
“糊塗,真是糊塗!朱棣這逆子雖然奪了允炆乖孫的江山,倒也算是一代雄主,可是這些後輩怎的如此不堪?”
“為了對付那些文官,竟培養了這批閹人,還教他們讀書識字,朝綱如何會不亂?真是氣煞咱也!”
原來朱元璋整理崇禎的記憶后,發現閹黨涉政由來已久。
在朱棣還是藩王時,就一直暗中賄賂太監。
後來他靖難成功,對太監更是寵幸有加,恩賞不斷。
先有七下西洋的三寶太監,後有凌駕司法之上的東廠督主,使得太監在永樂一朝快速崛起。
而之後的仁、宣二宗不僅沒有改變這種局面,反而變本加厲。
特別是蛐蛐皇帝朱瞻基,為了制衡大臣,竟教太監讀書識字,使得太監的權利進一步擴大。
因此也就出現了第一個影響大明命運的太監——王振,此人憑一己
之力,在土木堡將大明拉入了深淵。
好在這時出了一個于謙,守住了大明江山,扶起了將傾的大廈。
但是大明的後繼之君並未因此反省,革除弊端,反而是更加的放飛自我。
先是出了個不愛皇位愛當官的大將軍朱壽,后又出了數十年不上朝,號稱靜控的嘉靖、萬曆兩爺孫。
因此先後造就了劉瑾、張永、馮保等一大批權勢滔天的太監,鬧得朝堂上烏煙瘴氣,有志難酬。
縱使被後人稱為中興名臣的張居正,也必須聯合太監馮保,才勉強完成了他的改革大業。
而隨後出現的木匠皇帝朱由檢,更是讓太監權勢達到了巔峰。
一個目不識丁的閹人魏忠賢竟能總攬朝政,不僅自稱九千歲,還生祠遍天下。
以至於上至皇親國戚,下到販夫走卒,皆對其頂禮膜拜,風頭一時無兩。
雖然崇禎即位后,以雷霆手段收拾了魏忠賢,革除各種閹黨弊端。
但是不久后,他也走上了先輩的老路,使得閹黨勢力死灰復燃,越演越烈,朝政也越來越衰敗......
朱元璋理清太監的歷史后,知道閹黨與大臣間關係錯綜複雜,若驟然除去,反而會影響守城。
無奈之下,他只能將此事先按下,繼續整理腦中的記憶,以免遺漏了重要信息,影響他的決策。
“嗯?身為皇帝,怎麼對京城的防務、軍械毫不知情,這如何了得?”
朱元璋確認繼承了崇禎的所有記憶后
,發現竟沒有任何有關城防佈置的信息,心中又是一驚。
“不行,當務之急必須要去巡視城防,若是城防不牢,縱有糧餉也是無用。”
朱元璋理清思緒后,正要邁步出門,卻又停了下來。
因為他初來乍到,一時也不知該相信誰,讓誰陪他去巡視城防。
“嗯,從記憶來看,最熟悉城防的應是王承恩和王德化。這王承恩雖恩寵太過,不過生性忠厚,而且還是將門之後,勉強也算是個可用之人。”
“至於王德化,雖出身貧寒,卻天資聰慧,而且執掌東廠多年,忠誠度上應也不差,況且此刻他正在整飭城防,看來目前還得依靠他。”
朱元璋根據崇禎的記憶進行一番分析后,從中篩選出了兩個可能的可信之人。
隨後他又隨手取下牆上的寶劍掛在腰間,心中這才踏實了不少。
“陛下,您好些了嗎?”
朱元璋才打開乾清宮的門,就見到身穿圓領緋袍的王承恩躬身行禮道。
朱元璋見狀一愣,隨後又見到王承恩身後的一個圓臉小太監正恭敬地捧着一套蟒袍,心中立時明白過來。
他仔細打量了王承恩一番后,沉聲道:“咱無礙,你且跟着咱去巡視一下城防!”
說罷,他就邁步前行。
身後的王承恩聞言,一臉驚訝地看着朱元璋的背影。
特別是當他看到朱元璋腰間的寶劍時,更是一臉錯愕。
在他的印象中,崇禎是最不喜佩劍的。
儘管崇禎也曾習
武,但那只是為了維持皇家的傳統,虛應故事而已,從未真當一回事。
此刻見朱元璋佩劍而行,他愣了一會後,又急忙喊道:“陛下起駕!”
說罷,他一邊急忙朝朱元璋追去,一邊對身旁跟着的小太監道:“你速去傳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前來護駕!”
前行中的朱元璋聞言,不禁側首瞥了王承恩一眼。
原來他看似走的匆忙,其實也是在有意試探王承恩。
因為他雖已理清了腦中的記憶,不過有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並不太清楚,若有一個熟悉的太監在旁提醒,會省去不少麻煩。
所以他才藉機試探,看王承恩行事是否周全,擔不擔得起貼身太監的職務。
同時他也還有另一個心思,就是想看王承恩發現他與崇禎不同的言行后,會有何反應。
若是王承恩因此驚慌失措,那他就會當機立斷地將其斬殺。
若是王承恩能隱而不發,依然恭敬侍奉,那他就會通過瑣事潛移默化,完成身份的轉換。
而他之所以不再模仿崇禎,除了他知道縱使模仿的再像,在朝夕相對的人面前也會露出破綻外,更主要的是,他覺得模仿這個後輩實在是一種恥辱。
因此他索性放棄模仿,順着本心行事。
此刻他見王承恩倉促之間仍不失禮儀,而且還記得召喚駱養性前來護駕,心中對他的厭惡之情不禁減了幾分。
“駱養性,這人恐怕要動一動!”
朱元璋仔細查閱了崇禎對
駱養性的記憶后,發現駱養性不論能力,還是忠誠度,都只能算一般。
而他之所以能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竟是子襲父職。
這讓朱元璋十分沒有安全感,同時也明白崇禎為何會混得如此凄慘。
“哎,看來這個開局,不比咱當初的那個破碗強啊!”
朱元璋想到當初他靠着一個破碗,四處化緣艱難地活了下來。
後來更是憑藉著當初的遊歷,創下了大明的萬世基業,心中不由一陣感慨。
“陛下,您是先去武庫看看,還是召集諸將到指揮所詢問?”
王承恩一路小跑地追上朱元璋后,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朱元璋搖了搖頭,道:“哪也不去,你去牽馬來,咱要去外城看看!”
王承恩先前見到朱元璋的奇怪之舉,本有所懷疑,此刻聽他說牽馬,心中疑慮盡消。
因為就在一個時辰前,崇禎為了籌集軍餉,已經下令將大輅、玉輅、大馬輦等代步工具拆零賣了。
現在御馬監裏面除了還有幾匹羸弱的御馬外,連一個像樣的車軲轆都找不到了。
王承恩想到這,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他一把抓住朱元璋的衣襟下擺,雙膝跪地哭泣道:“陛下,此刻逆賊正準備攻城,您乃萬金之軀,怎可親涉險地,還請陛下三思!”
朱元璋此刻心急如焚,雖知王承恩是好心,卻也覺得他不識大體,分不清輕重,心中不禁又動了怒火。
他一把將王承恩推開,怒聲喝道:“
王承恩,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時候,竟如此婆婆媽媽!若是因你耽誤了咱的大事,你擔當得起嗎?”
王承恩並未因朱元璋的怒斥而畏縮,再次爬上前拽住他的衣襟下擺,哭訴道:“老奴因擔心陛下安危,一時糊塗,還請陛下恕罪。”
“不過此刻城頭實在是去不得,那逆賊曾炮轟七門,陛下要是有個閃失,老奴萬死難辭其咎!”
朱元璋聞言,又一腳踹開王承恩,怒道:“糊塗東西,若是七門有失,你覺得咱能活得下去?”
說罷,不待王承恩答話,快速朝前走去。
王承恩見狀,朝後望了一眼,因未見到駱養性的身影,心中暗嘆一聲后,又急忙爬起來,朝朱元璋追去。
朱元璋等人才剛離宮,就有幾人悄悄地朝宮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