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一碼歸一碼

收了玉米后沒多久又開始打穀子，喬宏振在地裏頭忙得團團轉，從元元出生後到現在他還只是六月的時候出去過一趟，也是他之前生意做的多手上有一些存錢，否則就他對張欣的捨得勁和張欣大手腳的花錢只會捉襟見肘。

打穀子這段時間張欣可着勁地給喬大根喬宏振做好吃的，中午晚上都是大米飯和豬肉，每天又有肉又有蛋，頓頓都是油水足的。和村裡大多數人秋收忙完后都瘦得快脫了層皮比起來，他們兩個除了黑了和之前沒多大差別。

喬大根雖還自認為自己能行，想去做十個工分的活計，但他的體力比不上那些年輕小夥子，多少都有些吃力，在喬宏振的強硬要求下半推半就地選了八個工分的活，六個工分都是那些女人的活，喬大根才沒那個臉和女人做一樣的活。

割好的穀子打好后全都曬在打穀場上，八月的太陽烈得很，一般曬上一天就可以了。即使這段時間大隊上的人都累的夠嗆，但不論大人還是小孩，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秋收后收上來的糧食終於要分到他們手上了，再忙再累跟糧食和錢有關誰心裏幹勁十足呢。

大隊上是按人頭分糧，不管是否參與了勞動，只要是大隊上的人且在村裡，都能領到一份屬於自己的口糧，就是張欣也能領到她的那份人頭糧。分完后剩下的糧食再留一部分賣一部分，除去第二年要用到的糧種，最後再按照工分進行發放。

這種集體分配製度在保證到了社員的基本生存需求的同時，也兼顧了調動他們生產積極性的多勞多得原則。

忙完地里的穀子有三天的休息，分糧食就定在曬好穀子的那天下午，盛夏天亮的早黑的晚，六點鐘大家收了工就急忙忙地往家裏跑，個個地都挑着籮筐趕去打穀場。

張欣上午就把家裏的籮筐都找了出來，擦乾淨放在一邊，等喬大根喬宏振回來了她也跟着一塊去了打穀場。

打穀場上鬧哄哄的，就連一些常野在外頭玩的小孩也被家裏叫了過來好守着一下搬不回去的糧食。

一年下來打穀場能有這麼熱鬧的場景也只有分糧食、對工分換錢、年底殺豬和看電影的時候了。

他們住在村尾，張欣看了一下，也就他們來的最晚排在最後面。往常只要有喬宏振張欣在，絕對少不了有人湊上來說話，但現在碰上分糧食的大事，排在後面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着前面的情況，誰還有那個閑心和他們聊天。

前面人糧食要是分得多，就讓自家小孩守着多出來的，再一趟趟地運回去。今年雖種的晚稻，但產量好，每家都比往年多分了上百斤糧食，各個都笑得合不攏嘴。

喬大根喬宏振往家裏運糧食的時候，張欣也和其他人一樣站在一邊守着自家分到的糧食。來得早的和家裏近的人大多都已經運完了糧食，但劉娟娟也還站在離張欣的不遠處，李老二作為大隊的會計要和記分員一塊統計每個來領糧食的人的工分，家裏只有李軍和馬大嘴兩個人來回運糧食，就算他們住的不遠，也比別人要慢下很多。

劉娟娟一直斜着眼打量着張欣，又摸了摸自己現在還是平坦的小腹，心裏十分的鬱悶，她明明只是想着和李軍做表面夫妻，只要她能過的好就算要嫁人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但她不單被迫和李軍發生了關係，現在還有了孩子。

她明明每次都十分地小心了，還特意去問了別人專門吃了那種野菜，結果她還是中招了，李軍馬大嘴倒是高興，這回收玉米收穀子都沒用她去上工，就只在家做做飯，雖然有了這個孩子讓她在李家好過了不少，但她並不期望這個孩子的到來。

張欣注意到劉娟娟對她的打量，她看過去的時候又見劉娟娟正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她也就轉身和旁邊一塊守着糧食的狗蛋聊天，聽狗蛋說他媽現在每天都拘着他在家要寫滿一篇大字，還說要是他在學校學的不好就等着被他媽打屁股。

狗蛋耷拉着眉眼小大人似的一樣樣地跟張欣告狀，碎碎念念地把楊翠花跟他說的話全說給了張欣聽，但在說到鋼蛋也要和他一塊去上學的時候，臉上又立馬揚起了笑容，他和鋼蛋最要好，要是他去上學了還擔心一天都見不着鋼蛋了，聽說學校里是要連着讀好幾天書才放兩天假。

“那個叫……叫什麼周……”狗蛋抓着自己的頭髮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他媽之前跟他說的那叫什麼。

張欣看他實在想不起，乾脆告訴他，“周末。”

“對，叫周末，我媽說我要是去上學就只有兩天可以玩了，二嬸，我媽說的是真的嗎？”因着從前楊翠花每次都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從狗蛋手裏掏吃的，狗蛋被他媽給騙怕了，這才想着問張欣一下。

在狗蛋心裏，他二叔二嬸都是最厲害的，二叔和他爸一樣幹活特別厲害，二嬸就是最漂亮的嬸娘，對他也好還識字，到時候還會是他的老師，大隊上就只有他一個人的嬸娘這麼好。

張欣跟他解釋，“是這樣的，上了學就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放假了，一到星期五你都要去學校讀書。”

“那為什麼這段時間小叔叔在家裏了，他不用上學了嗎？”關於學習上的事情，還是去年張欣教狗蛋他們幾個識字他才知道一點，喬建業在家從不會說這些，狗蛋才這麼問張欣。

張欣在腦子裏想了一下，和他說話就像平時和朋友聊天一樣，“平時是只有周末才放假，要是農忙學校里也會放假讓你們回來幫忙，但一個學期後會有寒假和暑假，像現在是夏天就是放的暑假……”

她還沒說完，狗蛋就搶答道，“那冬天就是放的寒假，小叔現在放的就是熱天的暑假。”

張欣點點頭，“對。”

搶答正確的狗蛋雙眼亮晶晶地，“那在學校我可以和鋼蛋一起讀書，放寒假暑假我們也可以待在一塊玩。”他又轉過身子望着後邊的鋼蛋問，“鋼蛋，你高不高興啊？”

鋼蛋卻是只輕輕地回了一句“高興”，又垂下了眉眼，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看着他這個樣子，狗蛋也想起來了他前幾天和他說的話，可狗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怕他再說下去會勾起鋼蛋的傷心事，只好收好了視線看着村東口的方向。

張欣看着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狗蛋，現在又蔫蔫地耷拉下了腦袋，結合剛才他和鋼蛋說的話，多半是鋼蛋家裏跟上學有關的事情了，但張欣只是想了一下就沒再接着想下去了，她幫不了鋼蛋就不會再多想。

前頭一年喬大根和喬宏振兩人做的都是十公分，算上張欣不算多的人頭糧，他們今年分的糧食也有很多，又是大隊上住的最遠的，打穀場上很多人都已經走了，算上張欣也只有幾個人還站在這。

李大花家裏有七張嘴吃飯，幹活的卻只有四個人，大隊分的糧食不夠吃一年的，她還想着喬宏振今年會送些糧食過來，去年因為打穀子前喬亭亭推了張欣一把，又撞上張欣檢查出懷孕的事情，喬宏振沒送來她又因為趙厚良在這沒好意思來要。

但今年不一樣啊，她不是去給張欣伺候月子了嗎，關係怎麼說也沒之前那麼僵了啊，怎麼喬宏振也沒提過一句要分糧食給她的，所以在他們運糧食回去的第一趟，李大花就叫住了正準備接着去運糧食的喬建軍楊翠花，眼珠子一轉胡亂找了個借口說歇會再去，打穀場離他們這也不算近，挑了這一路回來李大花也是真的有些肩膀疼了。

喬建業巴不得可以休息一會，他這幾天跟着喬建軍一塊去割穀子，早就給累壞了，才忙完了地里的活又被李大花給叫去挑糧食，雖然籮筐里只裝了半筐的稻穀，但他還是累的直喘氣，現在也不講究那麼多，直接舀了一瓢水解渴又坐在了地上。

喬大樹年紀大了，也想歇一會，就坐在院子裏等着李大花說可以走的時候。

喬建軍也累，但他心裏記掛着還留在打穀場的糧食，說他不用休息先去挑糧食了。李大花也不管她，她只是想有個借口等會和喬宏振一塊走。

他們這不在去打穀場的那條路邊，李大花把楊翠花給支使了出去，叫她看見喬宏振過來了再來叫她。

楊翠花一聽，這心裏的小心思就活泛起來了，敢情李大花打的這個主意呢，但這事她也不吃虧，什麼也沒問乖乖地去了路口。等遠遠看見喬大根喬宏振挑着籮筐走來的時候，她立馬跑了回去，“娘，二弟他們來了。”

聞言李大花趕緊站了起來，招呼着一個攤着一個坐着的男人兒子，挑起放在院子裏的籮筐率先走了出去。

喬宏振步子大，李大花才一出去就撞上了他們，幾個人一塊往打穀場去。路上李大花一直等着喬宏振開口說等會挑糧食過來，但喬宏振除了剛開始見到她的時候打了一聲招呼，就只是急急地往打穀場趕，累得她都加快了步子。

李大花走快了，楊翠花一個兒媳婦也不好落地太多，也只好走快了些，而後面就只剩下了喬建業一個人走得最慢，落的有些距離。

迎面上還撞見了喬建軍挑着糧食往回走，大丫在家守着，就算他們全都出來了也不擔心。

而一路上也沒等到的李大花，見喬宏振又挑上了糧食，眼裏的着急更甚，怎麼還不說給她送糧食。

她伸着脖子看了下張欣跟前的糧食，那些只要喬大根喬宏振一趟就能運完的，這下要是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反正她這邊人多，只要老大老四兩兄弟再跑一趟就能搬回去。

李大花也就把狗蛋打發走了，讓他跟着楊翠花一塊回去，她在這看着剩下的糧食。喬建業想和她換，李大花也沒同意，略顯強硬地讓喬建業挑糧食去。

等人都走了，李大花才假裝地看了看自己跟前的稻穀，又狀似不經意地問張欣他們今年分到了多少糧食。其實李大花心裏都有數，就是用這個挑個話頭，接下來才好接著說。

張欣自己也不太清楚，還好他們排隊的時候喬宏振和她說過，就說了個大概的數，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大家都在一塊上工，大隊上每一家能分到多少糧食彼此心裏都有個基本的數。

“嗯，老二還是能幹的，每年分到的糧食都不少。”李大花在最後一句話上特意說重了些，原本嘴快還想說就算他們家裏就算多了兩個人，只要省着點還是夠吃的，但一想說了怕是更難要到糧食了，還是給忍住了。

張欣淡淡的，“嗯，是不少。”只是順着李大花說的話應了一句。

聽到張欣這麼說，弄得李大花不上不下的，喬宏振那麼聽張欣不可能以前的事情不和她說啊，那張欣這是揣着明白跟她裝糊塗啊。

擔心等會人過來了，李大花決定直說，“老二家的，之前每年分了糧食老二都會送過來些，今年你們什麼時候送過來啊？要不等會就直接讓你大哥挑回去了，也不用老二再多跑一趟了，你說呢？”

聞言，張欣神色淡淡地看向她，微漠道，“大伯娘，你也知道分的糧食是頂一年的，我們家裏都有五口人，就兩個人上工分到的這些糧食都是不夠吃的，都可能還要和村裡人換糧食，你是還想再分糧食？”

李大花被她說的有些掛不住，但情況也沒張欣說的那麼糟，他們分到的糧食四個人吃是不多，不說張欣還把正在吃奶的元元算進去了，就算趙厚良再有關係，也不好真的天天吃外孫女婿的吧，肯定是要給錢的，至於張欣誰叫她不去上工，要是她去上工一天怎麼說也有五個工分，那分到的糧食不就多了。

“但之前老二都給了糧食的，還是他自己的三成，這不能你進門了還把老二給我們的孝敬都扣下吧，我之前不是還去照顧你月子了嗎？”

張欣才不上當她道德綁架的話，直言道，“大伯娘，月子的事情是我們說好的，就跟買東西一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們出錢你照顧，銀貨兩訖的事情，有些東西給是情分，不給是本分，分家了誰都是各過個的日子，更何況我們還是堂房，你哪裏需要我們來孝敬，那你把堂哥堂弟又放在了哪裏？”

不說李大花月子來照顧的事情，張欣也記着生孩子時她來幫忙的情分，但一碼歸一碼，有些事兒能幫到的他們也不會推辭，但更過的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