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梅雪嫣眼珠一轉，猜到了宋溪亭的意思。

合著這是跑到崔躍真正的大本營來調查崔躍來了。

為了不讓崔躍生疑，定然不能讓崔躍發現在輔政司的宋溪亭已然出來了。

所以，宋溪亭應該是找了個身形跟他差不多的人，易容成他的模樣，做他在輔政司里的替身。

不過……

她為什麼要跟着來？！

即使是旁人易容成宋溪亭，她也不一定分辨得出來，估摸着還是會把他當成原本的宋溪亭。

就算能分辨出來，誰是她老闆又沒差。

她還是會跟以前一樣，怎麼對待宋溪亭，就怎麼對待宋溪亭的替身，盡職盡責地賣萌陪伴，做個合格的打工貓。

梅雪嫣這邊思緒一過。

原本正給她順毛的宋溪亭不知怎麼停下了動作，然後也不抱梅雪嫣了，而是將她放在旁邊，讓她自己用貓爪爪摳樹榦。

貓會爬樹，穩定站立在樹上並不是什麼難事。

梅雪嫣以為宋溪亭是準備要行動才把她放下的，可梅雪嫣等了一會，卻見宋溪亭在原地不動如山。

不行動，但也不抱她。

梅雪嫣疑惑地仰起貓貓頭，看向肩頭落着點點雪粒，被風雪拂起墨發的宋溪亭，瓷白冷雋的側臉似乎也跟着染上了些許寒意。

【大反派怎麼看着好像有點不高興啊，奇怪。】

梅雪嫣這段時日，出門大多時候都是被宋溪亭抱着，宋溪亭的懷抱雖然不夠暖和，但也比這硬邦邦的樹榦強。

既然還不到行動的時候，梅雪嫣便想回去鹹魚癱。

梅雪嫣思索了一會，試探性伸出貓爪扯住宋溪亭的素黑衣擺，然後再次仰起頭，努力把眼睛瞪得大大圓圓的，橘絨絨的貓爪輕輕搖動着宋溪亭的衣擺。

【你看我可愛嗎？】

【不管因為什麼事也不要遷怒可愛的小貓咪嘛。】

宋溪亭背手而立，餘光落下，胖貓咪顯然沒控制好力度，把本就大的貓眼瞪得像銅鈴，非但不可愛反倒有些嚇人。

胖貓咪恍然不覺，自顧自心裏嘟囔。

【還是有點區別的，真正的宋溪亭，我還是有耐心哄哄，要是那替身，就哪邊兒涼快哪邊兒待着去吧。】

夜裏的風雪忽而…停了下來。

宋溪亭沉默片刻，這才蹲下身將梅雪嫣重新抱起。

***

梅雪嫣雖然不解宋溪亭為何一定要帶上她一起行動，但梅雪嫣覺得自己身為一隻貓咪不可控因素太多了，譬如——

她這一身的橘毛，在夜裏宛如炸開的煙花。

但宋溪亭既然能成為原書中近乎BUG的大反派，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呢？

然後，梅雪嫣收穫了一件只露出了一雙貓眼和嘴巴的貓披風。

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個黑色的晴天娃娃。

梅雪嫣看着一旁正給自己臉上戴黑金面具的宋溪亭，那面具上還有精細雕刻的雀羽圖騰。

梅雪嫣再看看自己身上這件樸素的貓披風，掩在披風下的貓唇不自覺噘成了可以掛茶壺的模樣。

——他好拉風，她好土貓，嚶。

……

還沒等梅雪嫣從今日份失敗穿搭的憂傷中走出來，她已然被宋溪亭抱着飛入了眼前的宅院。

不同於外間的文雅，宅院內里樸實接地氣了很多。

院子裏掛滿了好些辣椒，底下支着好幾個大簸箕，上面曬着一些食材，梅雪嫣不認識太多，只認出了一些草果，桂皮，蔻仁……

院裏西南角是廚房，此時正有一股奇異的香味從那裏傳來，因為太過好聞，梅雪嫣貓貓頭不自覺往那邊伸長了一些，但很快就被宋溪亭強制扭了過來，低聲道。

“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喵！”梅雪嫣小聲。

【搞什麼嘛！我才不是不幹正事光惦記着吃的拖後腿喵，不要冤枉我。】

崔躍在城西這套宅院，該是給他母親安置的，所以主屋是他母親住，兩邊側屋，左邊一處是崔躍的卧房，右邊一處是崔躍的書房。

梅雪嫣眼眸溜溜轉，也不知宋溪亭是先查崔躍的卧房還是書房。

哪知，宋溪亭這兩個地方都沒去，而是直接飛去了主院上的屋頂，坐了下來。

戴着貓披風的梅雪嫣疑惑地看着宋溪亭。

【蹲在崔躍母親的房頂幹嘛？】

但宋溪亭並沒有回答梅雪嫣，就這樣，一人一貓在灰瓦房頂上坐了一夜。

梅雪嫣到後面就開始犯困，也不知何時睡着的，可她很早便醒了過來。

這回不是被宋溪亭弄醒了的，而是被一陣香味弄醒的。

梅雪嫣眼還沒睜開，鼻尖先嗅了嗅，貓貓頭順着香味而去，然後猛一睜眼，兩眼放光。

【是肉的味道！】

一個包着頭巾的灰衣年邁婦人正端着一個大木桶朝門外走去。

肉的味道便是從那木桶里傳來的。

過了會，她又搬了一個木桶出去，緊接着又提了一個小籃子出去。

宋溪亭身形這才動了起來，足尖輕點，跟上了前頭的婦人。

灰衣婦人推着一個木質推車正緩緩往巷外走，推車上有着兩個大木桶和一個竹籃子，正好是灰衣婦人先前搬出去的。

灰衣婦人推了幾步路，很快有個長相憨厚的壯漢走了過來，趕忙讓灰衣婦人去到旁邊，自己接過她手裏的推桿。

“崔婆婆，您怎麼又自己推車，這要是讓崔大人知道了，又要怪小的沒好好乾活了。”

崔母臉上掛着和善的笑，扶着前頭的大木桶：“不打緊兒，就這幾步路，我身子骨康健的很，推得動。”

憨厚壯漢：“您雖然老當益壯，但崔大人就是想讓您想想清福，這些粗活重活留給我們來干就行了。”

崔母笑得更開懷了幾分：“行，那我扶着前頭的木桶，你也能穩當點，這木桶里可都是我的寶貝兒。”

憨厚壯漢：“崔婆婆，咱們崔大人現在做了大官，那一個月的俸祿可多可多了，您也不必如此起早貪黑地去做這些小買賣，崔大人他就希望您能做些自己喜歡的事，過一些舒心悠閑的小日子。”

崔母輕輕拍了兩下木桶：“懂得懂得，不過啊，自打我老伴兒走了之後，我就一直在外做着些小買賣，你讓我閑着我也難受，這做買賣吧，做了這麼多年了，眼下不為生計發愁，倒也喜歡上這種賺錢的滋味了。”

“大秦啊，你放心，我現在就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兒。”

兩人後面陸陸續續又開始了別的閑談。

聽了個全乎的梅雪嫣貓貓眼溜溜轉。

【這崔躍倒是跟書里說的一模一樣，是個大孝子。】

有着大秦幫忙推車，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崔躍在集市裡為崔母租下的早點攤。

之後大秦幫着崔母搬了木桶籃子，又幫着收拾早點攤，做完這一切后，大秦也沒走，而是留守在早點攤附近，以防有人尋釁。

天蒙蒙亮時，一條街上的攤位都逐漸有了煙火氣，裊裊白煙融入熹微晨光里，上京城的一日也便運轉開來。

梅雪嫣探頭看了眼，這條位於城西的街道，幾乎全是小吃早點攤位，她摸了摸下巴。

這麼多攤位，崔母的生意能好嗎？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崔母的生意不僅極好，簡直可以說是大排長龍。

而梅雪嫣也終於知道，那兩個木桶里究竟裝了什麼。

一個木桶里是臘汁肉，一個木桶里是烤好的白吉饃。

兩者組合起來，就是後世聲名極響的“肉夾饃”。

在這看着崔母賣肉夾饃的幾個時辰里，梅雪嫣不僅聞着聞着餓了，聽着都聽着餓了。

只因買過的客人都在誇。

什麼肉是剛剛好的六成瘦三成肥，再配上那一成肉皮，裹上香濃的臘汁兒，愛吃辣的還給剁點細碎的辣椒，滾上熱油濺過的辣子，再放入皮薄酥脆的饃里，咬一口肥而不膩，香濃可口。

整個上京就這麼一家肉夾饃店最為地道好吃，且城西只有這一家。

梅雪嫣只覺自己再聽下去，就要餓暈在這裏了。

她忍痛扭頭去看隱在樹后的宋溪亭，但宋溪亭並未看她，視線一直在看前頭笑盈盈吆喝的崔母。

梅雪嫣不禁犯了疑惑。

【不是要調查崔躍是不是卧底嗎？盯着崔母賣肉夾饃幹嘛？】

【難不成你也惦記着吃肉夾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