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031章
謝玩帶着雪嫣從錦容院出來,握她的手發現掌心汗膩膩的,輕笑問:“緊張?”
雪嫣悄悄呼着氣,搖頭輕聲說:“是屋子裏熱。”
她能看出來謝夫人對自己並沒有多滿意,但也算得上溫和客氣,能和時安走到這一步,她已經很滿足。
謝珩曲指在她挺翹的鼻尖上颳了一下,見雪嫣視線僵看着自己身後,便也回身看去。
“二弟。”謝珩望着來人舒眉一笑。
謝策從青石小徑的那頭信步走來,緋袍玉冠,行走間衣袂隨之而動,一身的矜然清貴。
雪嫣知道今日過來很有可能會撞見謝策,也做好了坦然面對的準備,可真的碰面,她才發現自己全然做不到坦然,甚至看到謝策眼底的笑,只覺得慌亂。
謝策越走越近,他分明沒有在看自己,可雪嫣就是覺得自己被一道無形的枷鎖而縛,難逃於他的氣場範圍。
謝珩握了握掌中略顯僵硬的小手,對雪嫣介紹,“這是我二弟謝策。”他偏頭看着雪嫣,言語帶笑,“我曾跟你提過的,我們生得很像。”
雪嫣僵硬地點頭。
謝珩又看向自己弟弟,“這位是顧府四姑娘,顧雪嫣。”
謝策一語不發,盯着兩人交握手,須臾才漫不經心的抬起眼皮,視線掠過謝珩看着雪婿。
“我與……”他說著停了停,勾唇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道:“顧四姑娘,可是舊相識了。”
雪嫣呼吸停窒在喉間,如驚鳥般慌亂地看着他,他不是答應了自己,再見面只當不相識。
她勉強穩下心神,盡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出異樣,在腦中飛快想出應對,笑着對謝珩解釋:“早前遭遇馬賊,就是世子帶兵趕到救下了顧府眾人。"
說著欠身朝謝策一福,"雪嫣在此謝過世子。"
雪嫣遠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鎮定,緊抿着發乾的唇,稍抬起眼睛望向謝策,無助晃顫的水眸里深藏着央求。
謝策目露譏諷,真是恨不得與他撇的乾乾淨淨,往日予取予求乖順的就如他養在籠中的金絲雀。
到此刻他才知道,看似乖憐的小東西絕情起來有多狠。
“我就是有些好奇,我與大哥生得這般相似,四姑娘區分得清我們誰是誰么,可別認錯了。”
謝策含笑的鳳眸裏帶着困惑,好似是真的好奇。
雪嫣眼眸顫跳,心神已經全然亂了,他究竟要做什麼?
“世子玩笑了。”雪嫣低低回話,就連語波都變得不穩。
“二弟。”謝珩笑着插話,隱約帶有幾分兄長的威嚴,“你別嚇着雪嫣。”
他低下頭柔聲對雪嫣道:“二弟沒有惡意,別怕。”
雪嬉輕顫蜷起的指尖被謝珩握在掌中,安撫的暖意卻怎麼也淌不進她心口。
謝策唇邊的弧度愈發淡漠,眼底不易覺察的戾氣暗暗流淌。
雪嫣心上溢滿的不安已經瀕臨潰敗,只怕自己再被他多看上一眼,都會招架不住。
謝策應該比她更清楚,如果他們之間的事情被戳破,會是怎樣的結果,雪嫣只能賭他不會亂來。
謝策像是與她想到了一處,唇角一彎,已然一派謙和溫潤的君子模樣,為自己的唐突像雪嫣賠罪,“四姑娘別介意。”
雪嫣扯了扯嘴角,勉勵搖頭,“無妨。”
謝策收起笑意沒有再看她,轉過視線對兄長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直到他的衣袍擦着自己身側而過,雪嫣緊繃的神經才得意放鬆,她只覺得渾身像泄了力,裙下的小腿發軟無力。
*
雨花林里熱鬧非常,謝語柔吩咐下人將自己往日嬌養在花房的珍奇花卉都搬了出來,供大家觀賞。
一個小丫鬟跑至謝語柔身旁輕聲道:“三姑娘,永寧公主和臨陽郡主來了。”
“郡主也來了?”謝語柔聲音略微提高,顰起眉心,滿臉的為難。
雖說當年郡主與大哥還未來得及定下親事,大哥就出了事,可這兩年多三年來,郡主卻是真真實實的拒了好幾門婚事,她是真的心悅大哥。
可大哥與雪嫣又是兩情相悅……謝語柔苦惱的一個頭兩個大,她特意沒有邀請郡主,不想三公主卻把人帶來了,這可怎麼是好。
她正心煩糾結,永寧已經帶着臨陽郡主走了過來。
“阿柔。”永寧道。
謝語柔應聲回過頭,嬌稚甜美的臉蛋兒上掛了兩團笑,“三公主,錦華姐姐。”
臨陽郡主也朝她頷首一笑,“阿柔。”
永寧目光掃過四周,一臉憤憤地問謝語柔:"哪個是那橫刀奪愛的顧家女。"
臨陽忙拉了拉她,蛾眉輕蹙起,“你答應不生事的。”
“我怎麼生事了,我不過是要看看那狐媚子長什麼樣。”永寧滿不在乎道。
她話里話外都是刺,言語看輕雪嫣,不就是等於看輕侯府。
謝語柔最是好的性子,聽后也微微變了臉色,“三公主別這麼說,雪婿姐姐是個好姑娘。”
永寧見謝語柔幫腔,越是火大,"阿柔,我們才是一同長大的手帕交,你竟向著別人?"
“我不是。”謝語柔焦急辯解。
臨陽郡主則對永寧道:“你別為難阿柔。”
永寧沒好氣地看她,"你被那狐媚子搶了夫婿還要忍氣吞聲?"
“謝珩從來也沒對我承若過什麼,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臨陽郡主臉色發白,別過視線,眉眼間壓着凄楚,“與顧姑娘就更無關了。”
臨陽郡主緩聲問永寧,"阿柔可否帶我去見他。"
謝語柔左右為難,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我今日來不是興師問罪,只是想與他當面說清楚,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阿柔,你別誤會了。”臨陽郡主對她解釋。
謝語柔心裏跟着不是滋味起來,搖頭說:"怎麼會。"她又不忍心拒絕臨陽郡主,思來想去咬咬牙道:“我讓人去請去大哥過來。”
臨陽郡主心思敏銳,聽謝語柔如此說心裏冷了幾分,“他是與那位顧姑娘在一處?”
謝語柔避而不答,"你們先去水榭等我,我去去就來。"
臨陽沉穩,永寧卻是跋扈沉不住氣的性子,待謝語柔一離開便拉着臨陽道:“我便要去看着,究竟是怎樣一個。”
“這隻怕不好。”臨陽神色為難。
永寧不由分說的拉了她就走,臨陽也只得跟上。
院子深處紅梅艷開,謝珩牽着雪嫣不疾不徐的走在青石小徑上,斜暉剪影在兩人身上,安靜美好。
謝語柔好不容易尋到兩人,碎步上前對道:“大哥,我找你有些事。”
謝珩問:“何事?”
“大哥跟我來就是了。”謝語柔心中有些忐忑,一來是覺得這樣行事不好,可那主只是想和大哥說清楚,也沒有什麼不對。
謝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先送雪嫣去雨花林。”
“我讓喜寶送雪嫣姐姐過去就是了。”謝語柔示意喜寶陪着雪嫣。
雪嫣看出謝語柔眼裏的糾結,搖了搖謝珩的手,“你快隨阿柔去,我也該去尋二姐和四妹她們了。"
謝珩這才頷首,與她話別後隨着葉語柔離開。
雪嬉眼着喜寶往雨花林去,遠處掩身在假山後的永寧看清她的面容,詫異道:“是她。”
臨陽郡主問:“你認得她?”
“我在三哥辦的宴上見過她。”永寧皺眉,目光輕蔑的將雪嫣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不過是生了張禍水的臉。”
臨陽垂着眼眸,失神低喃,“總歸這也是她的本事。”
永寧如何瞧得上這等以色侍人的,見雪嫣正走在池塘邊,心頭生惡,對跟在身後的夏玉道:“去,把她給我推下去。”
“萬萬不可。”臨陽驚道。
永寧卻是滿不在乎,“我不過是給她點教訓,不會有事的。”
臨陽——臉嚴肅,“總之你不能胡來,我還要去見謝珩就不陪你了。”
永寧滿口答應,待臨陽郡主一離開,望向顧雪嫣的眼神就冷了下來。
女子落水濕身,這可是失德之事,到時這顧家女被毀了名聲,她倒要看看她還怎麼跟臨陽搶人。
永寧笑眯眯地瞥了夏玉一眼,“還不快去。”
夏玉眉眼中不見一絲猶豫,恭敬道:"奴才得令。"
夏玉悄無聲息的從假山後走出,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人扼着脖子推了回來。
"公主,公主救奴才。"夏玉臉漲得通紅,從喉嚨里擠出嘶啞的求救。
永寧大驚,“好大的膽子,連本公主的人也敢動!”她聲色俱厲的朝出手之人瞪去,不想看到的竟是青墨。
永寧臉色微變,立時慌了神,怎麼會是他,那豈不是謝策也在此。
下一瞬,謝策就走進了永寧的視線,連僥倖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好一個狗奴才,膽敢在我侯府行腌臘事,是公主沒管教好,還是公主本來就沒把鎮北侯府放在眼裏。”謝策素來清清冷冷的目光凌厲迫人,直視着永寧。
他此刻正是煩躁,倒有不識相的送上門來找不痛快。
永寧聽得他語氣慍怒,手足無措地絞着手指,她平時再怎麼驕縱那都是在旁人面前。
唯獨不想讓謝策看到自己心很手辣的一面,他本就不喜歡自己,如此一來只怕更厭惡。
“旬清哥哥,你聽我解釋。”永寧迫切望着謝策,哪裏還有公主該有的架子。
夏玉不願意看到永寧委曲求全,掙扎着解釋,"是奴才的主意,與公主無關。"
謝策譏誚輕瞥了夏玉一眼,“你倒是忠心。”
青墨鬆開擒在夏玉脖子上的手,夏玉立刻撲通跪倒在地,接連磕頭,"奴才知罪,請世子饒了奴才。”
謝策多餘去看他,墨眸落在永寧臉上,他眼裏的冷峻永寧看得清楚,不得不的對夏玉道:“你這該死的奴才,還不給自己掌嘴。”
夏玉眸光黯了黯,抬起手掌,沒有遲疑的往自己左右臉上扇去,很快嘴角就打出了血跡。
永寧看得心驚,想讓夏玉停手,又擔心謝策氣還沒有消,只能忍着不吭聲。
“夠了。”
男人淡淡的聲音阻止了連接的國掌聲。
永寧一口氣還未松出,又聽謝策冷漠道:“去那池子裏待上一個時辰,這事就算過了。”
現下是冬日,池水涼的能把人凍僵,要在下面呆一個時辰,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永寧跨上前一步,當在夏玉身前,“我不同意。”
謝策眯眸輕抬下頜,“如此惡奴,公主還要包庇?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公主的意思。”
永寧不由得心虛,梗着脖子道:"可這罰得未免太重,夏玉會沒命的。"
謝策眉眼頓沉,迫人的氣勢壓了過去,“原來公主也知道將人推下湖是會沒命的。”
“可那顧家女不是好好的。”永寧急聲辯解。
謝策遠遠望向池塘邊那道纖裊的身影,直到她走遠不見,才收回目光。
"公主放心,我也不要這狗奴才的命。"謝策漠然說著,朝青墨晞去,"什麼時候撐不住了,就什麼時候把人拉起來。”
永寧擋着不肯讓,謝策眼中碾過不近人情的笑,"還是公主要我親自上書給聖上。"
永寧急惱的說不出話。
"三公主請恕卑職冒犯。"青墨拱手繞過永寧,提起夏玉的衣領往湖邊走。
永寧簡直恨毒了顧雪嫣,不僅迷惑了謝珩,連旬清哥哥也替她出頭,賤婦,果真是賤婦。
她委屈的眼睛發紅,“旬清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謝策不去理會她可笑的問題,冷眼看着青墨將夏玉浸到冰冷的池水中,沉壓在眼底寒意才稍許減退。
顧雪嫣是可恨,可他不說動,誰也不能欺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