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無法訴說的真相
“池田\/小池田,你醒了?”
兩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池田遙有些渙散的視線終於從天花板上移開,側頭看向了來人。
進來的是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這兩人的眼下都有着一抹青黑,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似乎都是熬了一夜。
發現池田遙已經醒來,但雙眼仍然有些迷濛,萩原研二向她笑了笑,拿出剛買的早餐放到病床旁邊的邊柜上。
“小池田,醫生說你身體沒有太大的問題,一切指標都正常,昨天你之所以昏迷,可能由於你落水后着涼了,加上腳受傷感染引起了發炎,這些醫生已經處理過了,你接下來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
說話間,萩原研二緩步走到窗邊拉開了窗帘,讓清晨的陽光可以照進屋裏。
這時佐藤美和子已經協助池田遙起身坐好。
“池田,你好些了么,意識是否還清醒?”佐藤美和子問。
池田遙握緊了藏着被子下的左拳,她微微轉頭,避開了佐藤美和子關切的視線。
“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
一開口,池田遙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極了。
佐藤美和子皺了皺眉,身為刑警的敏銳讓她感覺和昨天相比池田目前的狀態有些不自然,她剛想繼續問些什麼,萩原研二忽然走上前來。
“小池田,其實關於昨天的案子,佐藤警官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不過,吃完飯再談也沒問題吧?”
萩原研二這句話開始是對池田遙說的,他最後卻看向了佐藤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詫異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在這名警察同事的語氣中看出了他對女孩維護的意思。不過池田遙並不是嫌疑人,反而昨天她還幫了很大的忙,又顧及到女孩現在的身體狀況,佐藤美和子沒有拒絕的理由。
看到佐藤美和子點頭后,萩原研二微微點頭向她致謝,然後支起了病床上的小桌子,將買的早餐依次拿出,擺了滿滿一桌。
清粥、三明治、牛角包、小菜、培根和煎蛋,西式早餐和日式早餐都有。
“小池田,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早餐,所以我就每種都帶了一些。”萩原研二溫和地笑了下。
看着忙碌的萩原研二與擺在面前的食物,池田遙有些出神。
這樣的場景她想到了當時去醫院為她送飯的諸伏景光,那個未來得及相認,卻一直在照顧自己的哥哥。但她如今已經深陷黑暗,卻始終沒有找能哥哥的線索。
池田遙的神色暗了暗,她輕輕對萩原研二說了聲謝謝,就把清粥拿到了眼前。
握着承裝粥的保溫紙杯,池田遙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這一刻,溫熱的食物順着食道滑入了胃部,驅散了一些池田遙內心的冰涼,也讓她恢復了些精神。
池田遙忽然抬起頭,發現面前的兩人還在看着自己。
“你們不一起吃嗎?”池田遙眨了眨眼睛。
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也還沒吃早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
佐藤美和子向兩人點點頭就拿起了了一個三明治叼在嘴裏,她一邊吃着,一邊看着手裏的筆記整理着思路。而萩原研二在兩位女士選好后也拿起牛角包吃了起來。
兩位警察吃東西的速度都非常快,池田遙的粥還沒喝幾口,卻發現兩人都吃完了。
看着短短一兩分鐘就把食物消滅乾淨的兩人,池田遙捏着勺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以各方面的細節,池田遙都能輕易看出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兩位身在一線的警察在昨晚忙碌過後身心都十分疲憊,但他們仍然堅持趕到醫院來看望自己。
然而,如今的她已經跨過了那條界限,無法在陽光之下無愧地面對這樣純粹的光明了……
這一刻,池田遙突然沒有了任何的胃口,但她只能強迫自己繼續吃完面前的食物,以得到一絲喘息的時間。
不過碗裏的粥總有吃完的時候,當放下勺子時,池田遙內心的彷徨與愧疚也被完全壓下,她看向佐藤美和子的神情已看不出任何異常。
“佐藤警官,我吃完了,有問題你就問吧,我知道的會盡量回答你。”池田遙平靜說道。
佐藤美和子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筆和記錄本。
“池田,在昨天與你分開之後,我看到你成功拆卸了那艘船上的炸彈,但在那之後,你卻不知所蹤。那麼池田,請你告訴我,昨天在拆除炸彈之後你去了哪裏,又發生了什麼?”
池田遙思考了一下:“我在煙花開始時聽到了槍聲,又看到槍響的位置有可疑的人影跑過,才追了過去……對了,佐藤警官,昨天的槍聲與綁架案有關嗎?”
佐藤美和子搖了搖頭:“池田,如果時間你記憶的沒錯的話,那應該就沒有關係。因為昨天煙花開始的時候,我正在追蹤那個綁架犯,他不可能會在那個時候到達那裏。而且,在後續的審問中他不承認自己有同夥,也不可能在其他地點作案。”
“那就是同時發生的兩起案子了?”池田遙沉默兩秒,突然抬頭:“那起槍擊案是什麼情況可以和我說下嗎?”
佐藤美和子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那起槍擊案有一人死亡,但關於嫌疑人我們警方還沒有任何線索,因為我們發現對方掃尾非常乾淨,不下於專業人士……但我們推測池田你出現在那裏可能看到了什麼,所以上面才派我來問問你。”
池田遙目光閃了閃,果然昨天降谷零是在執行組織任務,那槍擊案也定然與他和那名同夥有關。
然而,降谷零的真實身份卻是一名警察,他是在為了心中的信念執行着卧底任務。因此,深知這任務危險又殘酷的池田遙不能向警方提供能夠指向降谷零的有用線索,以免給他造成麻煩。
微微思索了一下后,池田遙半真半假地說道:“昨天我在看到可疑人影追過去的時候,因為光線太暗並沒有見到對方的臉,但對方的身手利落,不像是普通人。”
“你和兇手交手了?”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齊齊瞪大了眼睛,向池田遙看來。
池田遙點頭,這樣的戰鬥痕迹若是有心人要查的話肯定能查到,她沒有必要在這上面撒謊。
“昨晚我追上時看到嫌疑人有兩個,其中一人的身手非常好,我沒法短時間內攔住他,再加上我顧及到對方有槍,後來就撤退了。”
佐藤美和子連忙追問:“你當時沒有用手電嗎?”
池田遙搖頭遺憾道:“當時我聽到了槍聲,為了隱蔽就沒有使用手電,而對方在發現我的時候似乎是有相同的打算,刻意關掉了光源,也沒有主動開槍。”
佐藤美和子繼續問:“池田,你既然和對方交過手,那你注意過他們有什麼特徵嗎?”
池田遙仔細想了想:“和我交手的那人是男性,勻稱身材,大概比我高出半個頭,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至於另外一人,身材看上去很魁梧,比和我交手的那人矮上一些……”
在描述中,池田遙刻意隱去了降谷零的發色,她給出的其他線索也無法在花火大會這種人多的場合定位。
但考慮到過了一個晚上,警方也能掌握其他的線索,池田遙決定再補充一個細節。
“對了,他們還帶着一個手提箱,但顏色和樣式我沒有看清楚。”池田遙思考了一下說道。
這個手提箱的存在可以提及,因為降谷他們不可能在執行組織任務時帶着一個沒用的手提箱,這隻能是任務目標的東西,警方稍微調查就能發現,池田遙心想。
“池田,你還能想到些什麼嗎?”佐藤美和子一邊記錄一邊問道。
池田遙搖頭:“抱歉了佐藤警官,其他的線索我就沒有了。”
佐藤美和子的神情有些遺憾,因為僅僅憑藉這樣的線索尋找嫌疑人實在是太難。
將筆記本收起來后,佐藤美和子想了想,又給池田遙遞上了自己的名片,“沒關係,池田,謝謝你的配合,如果你又想到什麼請再聯繫我。”
但結束問話后,佐藤美和子卻沒有立刻離開,她忽然朝池田遙展顏一笑:“池田,今天我過來,除了想問問你昨晚槍擊案的線索之外,還想告知你昨天在你昏迷之後我們已經救出了被捆綁在船上的受害人。另外,你的朋友我們警方也已經救下,她沒有受傷,只是被擊暈了過去,在她清醒之後我就送她和你的同學匯合了。”
然後,佐藤美和子微笑着伸出手:“池田同學,昨天真的感謝你的幫助,與你合作很愉快。”
池田遙愣了一瞬,但她看到了佐藤美和子眼中的誠摯與執着。
“佐藤警官,我也要感謝你,沒有你的幫助也沒有辦法救下和美。”
池田遙也握住了佐藤美和子的手,輕輕說了一聲:“嗯,合作愉快。”
這時,剛入職搜查一課不久的佐藤美和子與池田遙握着手,以紀念她們第一次合作的成功,年輕的女警和女偵探看着對方,眼中帶着對彼此的欣賞。
在目送佐藤美和子離開病房之後,池田遙發現萩原研二已經收拾完桌子上的飯盒,打算扔垃圾。這時的池田遙才想起,她昨天最後見到的人恰是萩原研二。
當時看到萩原研二的時候,她情急之下還在揪着對方的衣領問話,而問完之後,她直接讓本體陷入了沉睡,以便讓艾澤爾能夠全力應對貝爾摩德。
所以她昨天給對方丟了一個什麼樣的爛攤子啊!
池田遙習慣性地維持着臉上的鎮定,但她心裏的小人卻是尷尬到抓狂了,甚至她下意識思考自己是應該強行跳窗逃走還是重新鑽回被子裝睡。
不過有時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池田遙的念頭剛起,萩原研二的聲音就響起了。
“小池田,你不想問問我為什麼還沒走嗎?”
池田遙僵硬地轉過頭,然後她就看到了萩原研二那笑意盈盈的臉。
……
與此同時,安室透也拿着早餐袋和今天剛剛出爐的報紙,打開了安全屋的大門。
剛剛買報紙的時候,安室透已經仔細看過,上面雖然有着槍擊案的報道和警方的線索懸賞,卻沒有任何可以指向嫌疑人的信息,這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然而,安室透卻沒有辦法打消池田遙可能發現自己卧底身份的顧慮。
雖然他不知道池田遙猜出了多少,但按照章程,他必須得把這次任務詳細告知自己的聯絡人,以防警方和媒體那邊外泄任何和自己有關的情報。
按照記憶中的地址發完郵件之後,安室透刪除了郵件記錄。
然後,安室透的視線落在了報紙上槍擊案下面的新聞。
這是一起發出了預告的綁架爆炸案,但因為警方和熱心市民的幫助,成功阻止了案件的發生。而值得一提的是,警方解救受害者的位置,正好是位於他們的任務地點附近那條內河的船上。
再聯想到昨夜與池田遙打鬥時,她手臂上那些奇怪的不知從哪來的水,那個熱心市民是誰就呼之欲出了。
看樣子不僅是那幾個已經成為警察的好友們,就連池田遙也在越來越像一名真正的偵探了。
安室透放下報紙,他凝視着杯子裏還冒着熱氣的咖啡微微出神。
他不知道這個卧底任務會到何時結束,但目前看來,他已經距離自己心中那最初光輝的警察形象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