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審判與血色的花火(四)
“池田,你讓我去追嫌疑人?不行!”
聽完池田遙的打算,佐藤美和子連忙拒絕:“現在時間有限,我們應該優先去船上救援受害者。”
池田遙卻依然抓着佐藤美和子的手腕,眼神認真地看着她:“如果所有人都在船上,我們這麼做自然沒問題,但佐藤警官你有沒有想過,和美只是目擊者,嚴格說起來並不算在罪人之列,萬一歹徒只是把她挾持為人質並沒有將她一起放上船呢?”
看着池田遙臉上不加掩飾的擔憂之色,佐藤美和子忽然愣住了,她瞬間明白了池田遙隱藏的意思。
雖然將所有人都藏在船上是最方便的,但萬一歹徒打算將這個目擊者作為人質分開處理呢?而在所謂的“審判”過後,作為見證了歹徒行兇過程的人質,在她失去了作用之後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這一切的變數,她真的敢賭嗎?
想到這,佐藤美和子的眼神逐漸變得凌厲而堅定:“池田,既然這樣我去追船,那裏可能有炸|彈,我身為警察不能讓你去冒險。”
池田遙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佐藤警官,我會拆彈,船上的受害者只能由我來救,你必須趕到花火大會那邊。”
在佐藤美和子驚訝的目光下,池田遙那淡藍色的雙眸顏色在夜晚昏暗的光線下變得幽深,她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佐藤警官,我保證一定會把受害者救下,另外那邊就交給你了,若你遇到和美,她的安全就拜託你了。”
說完最後一個字,池田遙握緊佐藤美和子手腕的那隻手已經放開,下一秒她就全速朝着船隻的方向奔去。
池田,受害者就拜託你了!
看着池田遙毅然離開的背影,佐藤美和子也不再猶豫,沖向了連接花火大會後場的大橋。
……
與此同時,搜查一課的現場指揮目暮十三也收到了來自佐藤美和子的報備。
“這裏佐藤,已找到受害者和爆|炸物的藏匿疑似地點。”
“佐藤,報告位置。”
“3區,花火大會後場內河的船上。”
“佐藤,消息屬實嗎,你有親眼看到受害者嗎?”
“目前只是推測,但我這邊有八成把握,名叫池田遙的高中生模樣的女偵探給我提供了額外的線索和推理,她宣稱自己可以拆彈所以正在趕往船上解救受害者,但保險起見還是請求機動部隊支援那裏。我正在另一個方向追蹤嫌疑人,搜索範圍是花火大會後場內河沿岸,對方可能會挾持人質,需要刑事部支援。”
“……好,我立刻派支援過去。”
掛了對講機后,目暮十三又根據佐藤美和子反饋的線索分配了支援工作,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池田同學的現場經驗那麼多,又會拆彈,交給她應該沒問題吧?
不過自己的心理素質看起來也變強了挺多,至少聽到池田同學也在案發現場的消息竟然完全不意外了呢。
目暮十三下意識感慨着。
同一時間,因接到支援命令而被叫來加班的拆彈警察松田陣平在趕往目標地點的同時,也向旁邊一起跑着的幼馴染髮出了類似的感慨。
“hagi,你說haruka怎麼又遇上案件了,她這麼倒霉的體質,我們要不要哪天帶她去廟裏拜一拜?”
面對這個話題,同樣來加班的萩原研二卻是嘆了口氣。
“小陣平,你覺得小池田在案發現場出現的頻率這麼高,真的只是巧合嗎?”
松田陣平心虛地沉默了一瞬。
其實,自從半年前懷疑池田遙可能在走一條比較危險的道路之後,松田陣平有悄悄去刑事課調查過池田遙有史以來參與案件的卷宗,但從得到的結果來看,這些都是平平常常的案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疑點。
除此之外,松田陣平還不信邪地悄悄去池田遙的學校里調查過,卻發現她的生活也大部分時間除了住校就是回家簡單到了極點,也查不出可疑的東西。
因此,松田陣平雖然心裏還有一些懷疑,但也逐漸平息了調查池田遙的心思,決定靜觀其變了。
“不然呢?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釋了吧?”松田陣平說。
萩原研二也是下意識沉默了。
與松田陣平對池田遙曾經的話產生了懷疑不同,萩原研二在情緒方面的洞察力十分敏銳,因此他一直能感覺到池田遙在心裏隱藏了一些沉重的東西。
但問題是池田遙實在是太獨立了,遇到什麼問題從來不說,基本上都靠自己解決,萩原研二即使想幫忙也是無從下手,讓他感覺無力極了。
“大概吧?不過這個問題也只有小池田自己能解答了……”萩原研二隻是模稜兩可地嘆了一口氣。
看了看錶,萩原研二的眼中帶着一抹擔憂:“小陣平,以目前的距離,我們大概沒法在煙花表演開始之前趕到支援小池田了,她應該可以處理吧?”
對於這個問題松田陣平倒是很淡定:“hagi,怎麼說那個傢伙的拆彈技術也是我們親手培訓的,又有阿笠博士的背書,一般的炸|彈難不倒她,再不濟以她的身手和經驗在爆炸之前逃掉也是沒問題的。”
萩原研二看着前方被周圍的燈籠照得有些發亮的夜空,下意識緊緊握拳。
“希望如此吧!”
……
花火大會後場內河上的小型漁船上。
藉著阿笠博士發明的萬用手錶上的手電功能照亮,池田遙也看清楚了面前的兩人,但她的目光卻有些複雜。
船上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女性三十多歲,並不是江口和美,這兩人嘴上貼着膠條,似乎還在昏迷。
但詭異的是,這兩人雖然昏迷,卻被特殊的手法捆縛住,他們的身體抵靠着艙門,被特意擺出了面對面的跪姿禱告狀。
而且,兩人的身上都被捆着定時炸|彈,距離爆炸時間還剩下五分四十多秒。
炸|彈雖然當量不小,但結構不難,若是自己全力出手可以及時解決。
不過,在出手之前,池田遙卻猶豫了。
因為在看到那兩人的一瞬間,池田遙就明白了,這樣的姿勢在這裏並不是代表了禱告,而是意味着懺悔。
這時,預告函的內容下意識浮現在了池田遙的腦海。
【萬目見證之下,煙花盛放之時,死亡的焰火將灼燒罪人的鮮血,讓正義的審判照亮大地。雷霆之怒下,舊造的罪惡將會消弭,唯有公義會得到重生】
預告函的重點是行使正義,審判罪惡。
按照這個邏輯,這兩人都是有罪之人,才會被綁在這裏進行審判。
根據這兩人所在之地為無人經過的河中漁船,以及不在這裏的江口和美來看,也印證了那名歹徒似乎並不想牽連無辜,這只是一起單純的滅罪\/復仇行為。
然而,對方沒有打算牽連警方或者是其他人的話,他給警方發的預告函動機是什麼?
只是單純的挑釁么,還是想用這種方式,去痛斥警方曾經的不作為呢?
“當法律無法給當事人帶來正義時,私人報復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這是福爾摩斯探案集裏的一句話。
而在預告函的字裏行間中,池田遙也看到了這樣的意思。
這一瞬間,池田遙不由得想到了今天艾澤爾接到的滅罪者任務。
從今天起,化身為艾澤爾的自己也將會成為這樣一把黑暗中的利刃,審判有罪之人。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人與將要成為滅罪者的自己的本質也並無不同。
所以,自己真的要搭救面前這兩個可能有罪的人嗎?
自己,真的有資格救他們嗎?
然而,在池田遙的胡思亂想之間,身體的本能卻已為她作出了抉擇。
不知何時,池田遙已經拿出了系統包裹里的工具,直接開始了手上的工作。
拆彈的工作是寂寞且安靜的,正如池田遙此時的心情。
在距離炸|彈爆炸只剩下15秒的時候,池田遙已經剪斷了炸|彈上的計時器。
而兩名受害者似乎吸入了過量的迷|葯,依然以跪姿被捆綁着,並沒有清醒的意思。
池田遙垂下眼眸,關上了手電的照明功能,卻沒有繼續為兩名受害者解下捆綁的繩子與兩人嘴上的膠帶。
此時的漁船上沒有任何照明,昏暗無比,只剩下遠處燈火帶來的一絲微光。
下一秒,池田遙突然再次躍入了夜晚冰涼的河水中。
也不知道在水裏沉浮了多久,池田遙突然浮出了水面。
這一刻,聽着一聲聲接連不斷的爆鳴聲,池田遙怔然地望向了夜晚的天空中一朵朵盛開的絢麗奪目煙花。
在空曠的河水中,那些煙花距離池田遙似乎是很近,又彷彿是無比的遙遠。
在某次煙花落下之時,一道與眾不同的悶響聲從不遠處的黑暗裏傳來。
池田遙若有所感,猛然朝着一個方向望去。
一瞬間,煙花再次接連綻放,把剛才的異響完全掩蓋,快得彷彿是池田遙產生了幻覺。
藉著煙花帶來的光亮,恍然間,池田遙似乎從聲音的來處看見了一道快速離去的金髮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池田遙肅然地注視着那個方向,她總感覺這個人的背影似曾相識。
而這個時候,幾道影影綽綽的人影也從遠處朝這個方向奔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