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公孫府
在趙漪晗還未下界之前,因為江韓的崛起,所以依照祖訓,往日尊稱天公的張簾生禪位於他,自己則在天央城的一處地帶,買下一套別院,悠閑得過着日子。
不過因為盤華一族的動亂,他張簾生也因故重回了戰場,現在動亂結束,又回到了他那個小別院,一天悠閑自在,很是愜意。
晌午時分,頂着一個涼草帽的張簾生躺在搖椅上,右手拿着一把扇子,打着微鼾。
“嘎吱——”
搖椅前後擺動,木頭的縫隙中發出吱嘎的響聲,一陣一陣不間斷。
頂頭偶爾有一兩隻鳥雀的叫聲劃過,伴有陣陣的蟬鳴聲下,一切都不像是剛剛經歷過戰亂的樣子。
“嗯……”寒三昪和趙漪晗站在大門外,正猶豫着要不要推門進去,可又感覺打攪了他老人家的午睡。
“你先進吧……”寒三昪說道,“天公應該沒睡熟……你叫一下?……”
雖然二十多年沒見,但這段時間對趙漪晗來說,還是很短,所以並沒有太大的懷念感情。
“爺爺!……”趙漪晗看了看寒三昪,突然大喊道,“起來了!我回來了!——”
“哎呦!——”張簾生一下子從鼾聲中驚醒,一個趔趄,從搖椅上栽了一個跟頭,跌落下來。
“嘎吱——”隨着一聲大門打開的聲音,張簾生起身看向門口,一個曼妙的身影出現在那裏。
“你是……”容貌發生了一些改變,張簾生一時沒看出來,“哪家的姑娘啊?……”
“什麼哪家的姑娘,我是你孫女兒啊!張濘辰!……”趙漪晗大聲喊道。
“濘辰……”張簾生喃喃道,慢慢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你……回來了!……”
“爺爺!”趙漪晗跑過去一把抱住張簾生,“我回來了……”
“我可沒看出來,你想回來?!”張簾生笑着說道。
“討厭啦,爺爺!好歹也是二十多年沒見,你就不能表現得高興一點嘛……”趙漪晗笑道。
“好好好!……”張簾生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了笑,看向門口站着的另一人。
“公孫……天帝……”
“老頭子……”寒三昪慢慢走了進來,“哦不!我叫你岳父大人怎麼樣?!哈哈哈……”
張簾生還楞了一下,隨後看了看趙漪晗,笑着說道:“哦!哦!……那當然沒問題啊!哈哈哈……”
“嗯……”張簾生一臉寵溺地看着二人,笑了笑,想起來他和天姥玉琉璃相識的日子。
“很像……”張簾生喃喃道。
趙漪晗站在寒三昪身旁,頭微微朝寒三昪歪了歪,笑容燦爛,看起來十分陽光。
不過天姥是看不到這一幕了,早在一千年前,就因為龍川卿的緣故,天魂受損,不久后無救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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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後。
寒三昪離開張簾生別院,馬不停蹄趕往南邊的公孫府,接連數日未閉眼。
“公孫府——”寒三昪高興着,看着眼前的一大片山川徐徐從腳下移走,前方出現了一大片開闊地帶,樹林陰翳,公孫府就建在那之中,整個府邸佔地面積約千里開外,在天人界也算是一個比較大的家族了。
不過現在,因為盤華一族的緣故,公孫府上下近千口人全滅,逃出來的人也只有寥寥無幾,想到偌大的公孫府卻無人居所,寒三昪不禁鼻頭一酸。
就連腳下斜月刀的飛行速度也變慢了許多,他現在很希望回到自己長大的地方,但又不想面對這麼一個令人悲痛的事實。
寒三昪抬頭看向前方,府邸的全貌在高空的俯瞰下一覽無餘,前庭,後院,住舍,練功房,火灶房,主堂……所有地方都在寒三昪的俯瞰下變得一清二楚,雖然參天大樹遮遮掩掩,但他對這裏熟悉的記憶,卻讓他看起來如無物般清晰。
“這……”寒三昪緩緩移動着視線猛地發現了一個不敢相信的東西。
只見前庭大門之前聚集着約摸一百多口人,恭恭敬敬地單膝下跪在大門之前,一動不動。
“那是……”寒三昪仔細看着那些人身上的衣物,竟都是公孫府內一族特有的標識,“公孫族的人!……”
他被驚住了,根據多人口述證實,公孫府一族基本上活下來的沒幾個,有的話,那也是實力極高的人,可眼前這一幕竟足足有一百多人,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似乎是高空的寒三昪引起了底下族人的注意,只見為首的公孫叄炘起身,飛向空中。
“族祖!……”公孫叄炘激動地大喊一聲。
“族祖!……”底下的族人皆是聲聲不息,接連叫喊。
寒三昪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點懵,看着長刀上單膝下跪的公孫叄炘,他不自覺地鼻頭一酸。
“你們這是……”
“我們在此恭候族祖已經多日了!”公孫叄炘說道。
“我記得公孫雲翰先來的,他人呢?”寒三昪問道,“怎麼沒見他?”
“雲翰先祖已經前往五封大陣了,再過幾日就是封帝大典,屆時,族祖應該也會前去!……”公孫叄炘說道。
“小翰這傢伙,就是太心急……”寒三昪調侃道,隨後才注意到底下的人,“哦!對了你們趕緊起身!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必要一直等在這裏的……”
“族祖……”公孫叄炘抬頭,轉而對底下的人群喊道,“你們先進去吧,不必等我們了……”
說罷,人群還是不動彈,似乎在等着什麼。
寒三昪看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還是請族祖先進吧,我們已經等候多日,就等此刻啊!……”公孫叄炘說道。
“嗯……好!好!”寒三昪立刻答應道,“趕緊進,趕緊進!……”
進了公孫府,那些族人才陸陸續續解散,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走在府內。
“話說公孫府的人竟然還有一百多人!這……”寒三昪問公孫叄炘。
“唉!……”公孫叄炘嘆了口氣說道,“公孫府內的人本來是被盤華一族屠戮殆盡,這些族人都是那時被流放自北玄的罪天人,因為這次動亂,他們被收編了進來,這些族人個個實力強勁,若不是有族祖的名聲在,恐怕他們還會造反的……”
寒三昪聽到這些,不由得嘆了口氣,感慨道:“唉!……沒關係,只要公孫府有人,我們就能恢復到和以前一樣的盛景,那些人的野心,或許是可以被洗凈的……”
“嗯……”公孫叄炘說道,“那還要多仰仗族祖了,否則光憑我這個族長,恐怕還不能讓他們完全放下心……”
“嗯……”寒三昪頓了頓,“看來確實得好好治治……”
第二天。
“族祖召集我們了……”
“不知道是要幹什麼……”
“恐怕我們沒好果子吃……”
“……”
“我真是看不懂這個族祖到底有什麼實力?”
“就是,連天魂都探不到……”
“該不會是公孫叄炘故意找個人騙我們的吧……”
前庭大院內。
寒三昪站在入府門房前,一旁站着公孫叄炘。
看着陸陸續續到場的一百來號公孫族人,笑了笑,這些天人中輩分大一點的有九百年壽的,小一點的還有五六十年歲的。
“拜見族祖……”眾人紛紛作揖,高聲喊道。
寒三昪並沒有着急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眾人,目光掃過每個人臉上的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屑,寒三昪撇嘴一笑,奈何實力為尊,他們這樣不屑,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幹什麼啊?”
“不知道……”
“到底賣得什麼葯啊?”
“……”
“咳!……”寒三昪頓了頓,一聲輕叱,隨即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是從北玄那種偏遠地區被收編回來的,或許我們多多少少都犯下過一定的罪孽,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現在只要你們還姓公孫,你們就永遠是公孫一族最親近的族人……”
“那你為什麼還叫寒天帝啊?!”人群有一個人歷聲呵斥道,聲音非常突兀,讓人一下子就發現了他。
“你!……”一旁的公孫叄炘立刻火大了,蓄勢馬上就要衝下去,“敢訓斥族祖!!……”
“停……”寒三昪攔住了他,公孫叄炘看了看寒三昪,還是平息了下來。
“我叫什麼無所謂!”寒三昪說道,看着那個人,“你們可以叫我公孫天帝,叫我寒天帝,甚至叫我公孫燊斐,寒三昪都沒問題!我是個重身者,在地人界經歷了很多個輪迴才回到了這裏,我的每一世重身都是我,我們都有自己的一生,所以叫我什麼其實無所謂……
但這其中真正讓人難以釋懷的就是無盡的重身歲月……那種想回到這裏卻不得志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痛不欲生,在無數次歷史的重演下,我一次次落幕,又一次次重回,這是一種折磨,一種非人的折磨!!……所以我不想自我這一時代之後的人去經歷這種事情,因為我淋過雨,所以會為別人撐傘……你們也是一樣,因為將自己封鎖起來,別人就會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你,想必誰也不想再接受這種生活,既然如此,大家拋卻前嫌,重新生活,摒棄偏見,不執着於過去,好嘛?……”
人群中瞬間陷入了沉寂,不再說話,先前幾個不屑的眼神也開始變得緩和,他們認同寒三昪的話,確實和他們的生活很符合。
寒三昪看着眾人沉默不語,看了看旁邊的公孫叄炘,笑了笑,這一番勸說能起一點作用就起一點作用,不過他也沒抱太大希望。
“嗖……”
果然,有人不服,一把飛刀徑直從人群中飛出,直衝寒三昪,但這種突襲對他來說還是太稚嫩了,只是一個念頭,飛刀就懸停在了半空,離寒三昪的鼻頭不到一米。
“你敢刺殺我?”寒三昪看向扔出飛刀的那人,一把將飛刀引過去,直衝那人的頭顱。
“這難道不是一種侮辱!?”那人怒吼道。
飛刀驟停在半空徐徐落下,跌落在地上,空氣瞬間安靜極了,就連眾人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寒三昪沒有責怪他,繼而問道。
“我們被流放!族人被殺光了,又將我們收編!我們不像被人擺弄的猴子嗎?!!”那人氣憤地說道。
人群中一下子炸開了鍋,是啊,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讓很多公孫族人氣惱了,這種將他們玩來玩去的感覺實在是令人深惡痛絕。
“如果你們不被尊重,早就被永生流放在北玄,不能回來了!!——”寒三昪突然大聲呵斥道,“因為人都曾犯錯,被貶,被流放是懲罰,但被收回是對大家的重視!!因為你們是公孫府最後的族人,一個家族如果沒有族人,那這府邸乾脆灰飛煙滅掉好了!!你們就像是公孫一族的力量支柱,如果在場的某個人說自己不姓公孫,不是公孫一族的人,那你完全可以立刻離開這個府邸!!我們不會攔着,有沒有人?!!——”
眾人全都靜悄悄的,顯然,如果從這裏走出去,他們根本無處可去,也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不姓公孫。
“你敢鼓起勇氣刺殺我?”隨即,寒三昪看了看那個剛剛扔飛刀的人,說道,“很好!!公孫一族的人就是要這麼果敢!這麼豪橫!因為我們姓公孫,軒轅始祖自開創公孫府以來,我們就沒對這個姓失望過!!——但是我在這裏也聲明!你們叫我一聲族祖,我就有被尊稱族祖的能力!妄圖在我們僅剩的族人之間挑起矛盾,互相分割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抹殺掉他,不論是誰——”
人群頓時沒有了先前的議論聲,那些臉上寫滿了不屑的人,也在這一刻變得平靜,沒有人願意放棄現在的安寧日子,流放北玄的生活實在不敢去多想,他們寧願在這裏……也不願再對周圍的事物產生異議。
“族祖……”公孫叄炘看着寒三昪,他也微微舒了一口氣,看着眾人紛紛表示起崇敬的態度,逐漸放了心。
局面目前是穩定了下來,大家也都沒有了異議,單是寒三昪那種威嚴的氣勢就足以讓大家信服無人敢反,皆是打消了那種念頭。
“好了,散了吧……”寒三昪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