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蒼天不隕江天帝
正在青天峽內修鍊的寒三昪猛地睜開雙眼,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怎麼了?”一旁的趙漪晗剛說,心裏就一陣落空,“出事兒了……”
“是天人界!”寒三昪立刻說道,他在接受天人界洗禮之後,就能自由出入了,這也是聽趙漪晗從古籍中學來的,“我得去一趟。”
“那可是盤華崇……”趙漪晗說了一半。
“天人界不能沒有人!我必須出面,否則會有大麻煩,失了首,身何在!!”寒三昪說道,便出門了,一道雲柱伴隨着光芒,寒三昪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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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界,東蒼大陸,南部。
戰爭持續了約有半月,雙方僵持不下,這不是第一次這種長時間的對峙了,不過這次有些特殊情況。
江韓有難!
雖然不知道江韓是誰,不過也可以通過感知知道他是實力至強者,至少是首領一層的存在。
寒三昪就是在那一瞬間感知到的,立刻動身。
戰場之上,一雙滿是疲憊的雙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敵人,不肯放鬆,一襲金黑色尊袍也殘破不堪,沾染滿了同胞和敵人的血跡。
長劍斜插入地表,劍面映射着那半張被染紅的臉,他看向倒影中的自己,瞬間覺得自己是多麼的無能。
天地有難,自己卻連敵人也阻止不了,只能看着他們去添油送死,被屠戮,被貶下,受盡了無盡罪罰。
眾萬將士已然死傷大半,再硬拼,也不過是困獸猶鬥罷了,他們也深知眼前的局面無法挽回。
他們曾與盤華崇煬對峙過多次,卻沒想到是這次,徹底劃開了他們之間的差距,走入了窮途末路。
聽着他們一步步走近的腳步聲,不覺乾咽下一口氣,看着提攜着長槍的盤華崇煬一步步踏過同伴的屍首,走向江韓那已是強弩之末的敗將。
“不打算認輸?!”盤華崇煬問道,語氣中帶有一絲憐憫,不過在江韓聽來,不過是對敗者的嘲諷。
“江天帝……”眾人紛紛默念,卻什麼也阻止不了,他們現在衝上去,不過是在告訴盤華崇煬,他們還有力氣反抗,快來殺了我們啊!!
他們必須保留力量,江韓也曾多次制止他們前來救助,眾人一個個抿着嘴唇,心裏充滿了屈辱。
萬劍斬神輝,刺破向虹天。
漫天的劍雨已然遮掩不住這即將落幕的哀傷,即使只有盤華崇煬一人,也映襯出江韓最後一擊的絕望。
驟然消散而去,本是餘輝的攻擊變得曇花一現般脆弱,只是輕輕一斬,漫天劍雨化作萬古,塵埃散盡,只留下一人哀默。
曾經天賦一絕的江天帝,是被人高高捧起的聖賢,如今落得個身死之場,昔日的光輝在這片戰野下顯得無比蒼白,就像潑在宣紙上的洇墨般枯燥而單調。
不絕如縷的戰吼傳進眾人的耳廓,沒有了激昂的熱情,盡顯戰暮的冷淡,就連那日光都為此悲哀,而悄悄落下山巒,收回撒照天地的光輝。
“一切都落幕了嗎……”公孫叄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們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了,只是看着手中滴着鮮血的刀尖。
“我們……敗了……”碧玉珊艱難的咬出四字,是所有人都不願聽到的字眼,吐出一口濁氣,都伴有陣陣回顫。
“天地一念,我們終究不過是過客,敗了……敗了……”東柳先生摸着那一把山羊須,望向蒼天,似乎在等待最後的審判,那是一種多麼絕望的時刻啊。
被逼到死角,絕地反擊,卻被強行鎮壓,無數人都不相信如此折磨人的劇情,但事實確實發生在了他們身上,這一次,再也沒有退路。
或許有人心存希冀,不過那也於事無補,大勢已去,他們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盤華崇煬……”江韓咬着牙,嘴角的鮮血順着下巴滴落到地上,已經與染紅的土地分不清彼此了,“我等今日在此落幕,都是拜你所賜……天道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你還相信這些啊……”盤華崇煬輕笑了一聲,“如今趨勢,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收場,然後去下界,將餘孽剿清……”
“那你也未免太過自信了……”江韓笑道,聲音聽起來非常吃力。
“你說公孫燊斐嗎?”盤華崇煬輕叱道,“我會把你的頭擺到戰場上,讓你親自看着他隕落……”
“哼……”江韓哼了一口氣,笑了,“那恐怕……我也見不到那一幕了……”
“廢話聽起來真是讓人不舒服……”盤華崇煬舉起長槍順着江韓的脖子劃去,眾人心裏一揪,不自覺的一陣沒落,有的人甚至閉上了眼睛,不願看到這一幕。
“鏘!——”
……
一秒,兩秒……
只聽見一聲金屬摩擦碰撞的聲音,其後再也沒有了聲響,但也只是維持了一瞬息罷了。
閉上眼睛的人緩緩睜開雙眼,眯着一條縫兒,看了看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人,一襲藍黑色長袍站在江韓之前,手握着一把黝黑鋥亮的長刀,側擋住了磐空槍的槍刃。
“你是……”江韓抬頭看着眼前這個人,心中不自覺得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你……”盤華崇煬舉在半空的磐空槍也靜靜不動,看着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努力回想着自己所見的面孔,記憶着他的名字。
那人嘴皮輕輕開合,傳出幾個字,跑進了眾人的耳朵里。
“在下……寒三昪!”
“轟!——”
兩人中間瞬間爆起一陣狂瀾,將剛剛的站位打亂開來,寒三昪一把攜挎起江韓,躍回他們的陣營,將其放下。
江韓看着眼前的寒三昪,那張面孔不是很熟悉,但卻倍感親切,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說一句話,卻被他制止了。
“不要說話,小心身體……你們先回去,接下來……交給我吧……”
“您……”江韓不知道要說什麼,也是沒有了那個力氣。
“你……真的是公孫天……帝?!……”在身後的張簾生嘴唇不斷抽搐,激動到不知所措。
“是啊,老傢伙……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寒三昪還是沒有回頭,一直盯着眼前爆起的塵霧,察覺着對面的動靜。
眾人喜極而泣,有的人瞬間就攔不住自己的眼淚了,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寒三昪,心裏是由衷的高興。
就好像絕境之中,伸出來的援手般令人欣喜。
“公孫燊斐!!——”
一聲嘶吼從那邊傳來,寒三昪踏着腳步一步步走向前去,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似乎埋壓着許多不能原諒的往事。
“盤華崇煬!!——”他回應道,語氣明顯十分強硬,似乎誓死要拼一把。
空氣中驟然瀰漫起一股難以察覺的火藥味兒,令人窒息的感覺瞬間撲面而來,那種強者之間對峙散發出的威壓令眾人喘不過氣來。
就連盤華崇煬一方的陣營中,都有人開始嘔吐,不過連手都沒有動,就已經有人開始緊張到嘔吐,可見寒三昪與盤華崇煬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對別人有着絕對的壓制。
“我去你**的!”寒三昪輕叱一聲,如一道箭影一般沖向對方,塵霧之中的盤華崇煬也是一躍而前,夾帶着陣陣狂風,直衝對方。
“鏘!——”
“轟!——”
塵霧之中,突然就迸發出一陣一陣的威波,將土屋震散開來,寒三昪的雙眼中露出通紅的血絲,敵視仇讎的煞氣越發嚴重,一度瀰漫至他周身。
首次對上盤華崇煬,寒三昪心裏根本沒有想多少,什麼戰術,都是拋之腦後,心裏只剩下單純的目的——將眼前這個龜孫兒,打到吐血就完事兒了!
“啊!——”
寒三昪幾近嘶吼着,攻向盤華崇煬,地面上滿是屍體的碎片,被震得卷地而起,四射向周圍,大地都裂開了一道道駭人的缺口,迅猛的攻擊更是令虛空都有所顫動,遠在外圍的眾人都被這餘波震傷到吐血。
刀面劃過空氣,都余留下一道道殘影,槍身刺向前方,肉眼已是極限了,四周的眾人竟一瞬間傻楞在了原地,根本看不清兩人的攻擊,想睜開看看,也被餘波震得不敢動彈。
“公孫燊斐!既然你主動送上門來!!那我也懶得下界了!!——”盤華崇煬大喊道。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寒三昪根本不願聽到盤華崇煬的聲音,只是瘋狂的進攻,不留餘力的攻擊。
符文如瀚海般顯現,在半空中凝結出一道道火線,如萬道流光般刺向盤華崇煬,劈出的刀斬燎起大地的裂塊,如波浪般起伏,沖向對方。
白光乍現,那槍身猶如生出了靈智,敏捷到每一擊都精準躲過攻擊的要害,土黃色的光芒顯現,萬丈法相掘地而起,與寒三昪金身相對。
巨大的兵刃相接,好像半空中打了個霹靂,落日餘暉中的藍色閃電附着在寒三昪身上,宛若一尊神明般高大恢宏,雙拳相對,迸發出的氣息顫動四方大地。
衝天而起的光芒淹沒了天野,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彷彿凍結了時間般,讓人感到嚴寒,半空中的雙方一邊不讓一邊,僅僅過了片刻,就好像時間流溢了千載般漫長。
撼天動地的氣勢,磅礴如大海,洶洶如蒼天,百獸嘶吼,陣圖閃爍,萬槍凌空,直破穹蒼,萬天之下,恐怕也是沒有這等恢宏之景了吧。
“公孫!”盤華崇煬歪嘴一笑,眼裏露出一絲異樣,“你可要輸了!……”
“你少啰嗦!!——”寒三昪怒道,一刀正欲砍下去。
寒三昪的眼角劃過一道詭異的白光,他的神智在那一瞬間似乎不受控制般,逃離了他的內心,完全忘了他接下來要幹什麼了。
“什麼?!”
當寒三昪再次反應過來時,盤華崇煬的槍尖已然對準了他的小腹,一擊爆破,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小腹部瞬間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伴隨着一聲轟鳴,他呈一道弧線墜出,徑直砸向地面。
“啊!……”寒三昪哀嚎,硬是睜開了雙眼,看了看眼前正一步步朝他踏過來的盤華崇煬,“你……思修!!……”
“當然!”盤華崇煬輕笑了一下,說道,“這個世界上,你難道不會以為只有你一個雙修吧?!哈哈哈哈——”
“可惡啊——”寒三昪艱難得站起身,這個時候他若再倒,就是讓身後的天人去送死,“雙修又如何,老子一樣破你!!——”
“口氣大可不是一件好事兒!——”盤華崇煬狠話道。
“那你儘管試試!——”寒三昪霸氣回應。
“你!——”
瞬間,一股無形之中的壓力朝他席捲而來,他的大腦在那一瞬間就好像陷入了宕機狀態般,傳來一陣揪心的疼痛感,他抱着頭,眉頭扭曲成一團,牙齒咬得錚錚作響。
“既然入我的心,那就讓你無處可入!!——”寒三昪咬着牙喊道。
只見一道殘影留下,寒三昪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不見,剛才的那一串聲音卻還留在眾人耳邊,就如同半空中千里傳音般迷離。
“我讓你找!”寒三昪在心裏咒罵道,八品虛真的境界果真不同凡響,身形無處不在,隨地可聚,根本不會留給讓別人找到的機會。
“斜月!來!——”寒三昪伸出手,感應着斜月刀,但沒有絲毫動靜。
“怎麼回事?!斜月刀呢?!”寒三昪奇怪到,那天來的時候還感應到了的。
“哼——別費勁兒了!那把刀……現在在我手裏!”盤華崇煬嘲諷道,“你的伎倆也不過如此!”
隨即一個轉身,長槍險些刺中寒三昪的虛影,身形立馬暴露,寒三昪怒視着盤華崇煬,他知道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奈他絲毫,盤華崇煬的武力已然是比他高出了好幾個層次,光是憑藉那雙修中的入心後期的思修神威,便足以使他毫無還手之力,更別說反擊了。
可如果他一走,剩下的人等於是白白暴露給他們,到時候不殺個殆盡才怪呢!
寒三昪注意到盤華崇煬的右手臂一直在滴淌着黑色的污血,順着袖口,一直流到中指尖,看來是之前和江韓交手時留下的傷,只能以此為突破口了。
“先前一戰,想必你已是消耗了大半力量了吧!再拚命,論精力,我可比你充足得多!!——”寒三昪大喊道。
盤華崇煬心裏咯噔一下,不知寒三昪為何突然說出此句,不過也是立刻整好的姿勢,意欲衝擊。
“沒有體修的肉身,不過是一具易傷的軀體罷了!”寒三昪輕叱一聲,身形遁匿,出現在盤華崇煬右側,一腳踢向那條受傷的臂膀。
“咔!——”
清晰地聽見一聲骨折的清脆聲,隨即傳來盤華崇煬的慘叫聲,捂着右臂,流下滿頭的冷汗,右臂想必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疼痛感瞬間席捲他半側身子,盤華崇煬沒有體修不死金剛般的肉體,一不小心,也可能受重傷。
“你!——”盤華崇煬哀嚎道,看向寒三昪,整個右側都充斥着那種痛苦的感覺,彷彿麻痹了一般,不能動彈。
而他則提起刀身,就劈出一道月牙斬,在盤華崇煬動用思修之前又化作虛真,一幻一真,在交錯相織間,讓盤華崇煬不得不全力對待。
“這次——可說不準了!!”寒三昪怒吼道,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