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對峙
9點55分,東京國立劇院。
在橙黃色溫暖的聚光燈之下,身着華麗黑色禮服的少女正入神地演奏着,微閉着眼,嘴角無意識地勾起。
樂曲在靈活跳躍的左手和揮灑自如的右臂,兩者的共同協作下,化作時而隱忍嗚咽、時而抒情婉轉,卻又輕快瀟洒、跌宕起伏的龐大樂章,優美的旋律不斷在會場中流蕩着。
聖桑《引子與迴旋隨想曲》。
撕扯一般在琴弦上劃下的音符,彷彿是劈開所有仿徨迷茫的尖銳利劍。
此時此刻,她是全場的主角。
“哇——!”
台下的小蘭睜大滿是星星的眼睛,用力搖晃着身旁自家青梅竹馬的手臂,壓低了聲音激動地說:
“好厲害!紅蓮醬真的好厲害啊,新一!”
作為親友團坐在最前排,小蘭一身漂亮的白色長裙,工藤則是低調的黑色西裝。
“嘛,差不多吧。”
某人有些吃味地說著,雙手抱臂,故意扭頭不去看舞台上的紅蓮。
這種程度,自己稍微努力一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做到的嘛!
——會拉小提琴,擁有絕對音感,卻會不由自主地把一個長音拉成兩個短音的工藤同學不確定地這麼想道。
“態度怪冷淡呢,別忘了昨天某人過生日的時候,是誰在到處張羅、最後還負責買單的?”
小蘭斜眼看着旁邊的工藤,小聲嘟囔。
昨天就是5月4日,工藤某人的生日。
“當然沒有忘,不僅在生日會上到處搶着我發言,而且還在之後的KTV里肆意嘲笑我的歌,簡直是欺人太甚。那與其說是為我過生日,更像是為自己過生日吧!”
回想起昨天剛發生的事情,工藤頓時氣不過,小聲抱怨道。
黑井紅蓮的生日是在九月,而作為與她一模一樣的人,瑪雅的生日卻在五月。
但瑪雅不知道自己的誕生是在五月的具體哪一天,所以自作主張,就決定跟同樣是五月生日的工藤一起慶祝。
然後相當放縱地度過了這一天。
“這個...確實。”
小蘭虛着眼無法否認:“不過那也是唱歌老是跑調的新一的錯啊......”
“我倒不覺得......”
“咳咳!”
一直在小蘭左手邊坐着,同樣穿着華貴禮服的園子輕聲咳嗽了一下,小聲道:“正在打情罵俏的兩位,旁邊的觀眾們會感覺困擾的喔。”
原來是他們在剛才的對話中不經意地放大了聲音,在這個除了台上演奏的聲音外一片寂靜的會場,頗為引人注意。
感受到周圍的視線,兩人紛紛噤聲。
舞台上,演奏還在繼續。
——
10點12分。
東京站周遭,一處不知名的小巷內。
沒有趕上城市規劃的小巷殘舊、破敗,來自春日早晨的清光照不到此處,陰暗與腐朽是這裏的主基調。
此時,一個窮途末路、被追到這裏的人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巷口,有兩個穿着正式的男人緊隨其後,邁入巷子裏,停在距他不到十步的距離外,警戒着看向他,三人就這樣對峙着。
“真是窮追不捨啊,明明剛才特意放過了你們呢,風見先生、朝田先生。”
銀髮少年回身,雙手揣兜,巧笑說。心中暗忖:
本打算拖住風見兩人好藉機讓布拉德離開,結果卻被他們反過來拖住了,這下變得難以抽身了啊,棘手。
真有你的啊,波本。
“對了,這應該也不是你們的真名吧?”就算知道真相,這個叫皋月雅的少年還是這麼說道。
這是為了讓今後他們沒有被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報復這件事,合理化。
說話的同時,他揣在衣服口袋裏的手,也一直在不斷按動着裏面翻蓋手機的按鍵。
“哼,隨便你怎麼想吧!”
而不復他期望的,風見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就這麼一筆帶過了。
“奉勸你還是早早地投降為好,與認真的我們比起來你是沒有勝算的。”
風見開始做投降勸告,這不是多餘的話,是一般情況下他們的行為規範。
——當然,大多數犯罪者是不會就這麼簡單聽從的。
包括眼前的少年。
“這就難說了吧?”他眨眼,輕輕歪了歪頭。朱紅眼瞳色彩鮮明,銀白的齊肩發微微晃動。
那就試試吧!正想這麼說,風見卻突然被身邊的朝田拉住了手。
朝田微不可見地搖頭,眼神示意——別著急,重要的是牽制對方,讓我先話療一番!
然後就邁步上前。
而風見......
@_@?你想表示什麼?我沒看懂啊!
那邊,朝田上已經開始了自己的發言:“皋月同學!先前的對話里你應該是一個溫柔的人,這樣的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你不知道這是不對的,會讓關心你的人們傷心嗎!?”
相貌英俊的青年兩手抱臂,義正言辭的聲音振聾發聵,句句直逼內心。
小巷裏沒有陽光,少年眯了眯眼,幾近厭惡地盯着他。
風見面無表情地聽着,心裏卻在想:溫柔的人?從哪裏看出來的?
而看懂了風見之前沒有看懂的朝田眼神的銀髮少年眼神複雜,沉默不語。
這種堂皇的陳詞濫調對於他來說......威力還是挺大的。
曾經,他也和這個人一樣,對所謂的正確深信不疑,但現在......
閉了閉眼睛,然後重新睜開。
少年修長的眉微微挑起,勾起嘴角,漠然輕蔑地說道:
“夏蟲不可語冰。朝田先生,從出生起我們彼此看見的東西就不一樣。
“建議你還是不要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比較好。”
“什麼意思?”
朝田感到不解,但很快就沒有疑惑的時間了。
“就是說——還是讓我們用拳頭來證明各自的正義吧!”
因為迎面而來的拳頭。
以剛剛的那句話為契機,少年突兀地發起了進攻。
“唔哇!”
匆忙地躲過了帶着破風聲的拳頭,朝田向右後退幾步,重整態勢。
皋月步步緊逼,再次欺身上前。
“在沒有把反派boss打倒之前,是不能說服對方加入隊伍的!”
左手併攏指尖呈鉤狀,劈向朝田的脖子。同時右臂抬起,冷靜地擋住了來自於右邊風見的錯不及防的一拳。
“又不是遊戲!沒有這種規則!”
朝田一邊喊着,一邊舉起左肘格擋,頓時呲牙,他被上面傳來的力道震了震,手臂有點麻了。
“工作中不要分心!”
並不介意二打一的風見皺眉,嚴肅地說著,在被防下了最初的攻擊之後立馬準備起下一個攻勢。
皋月快速觀察過左右,扣住朝田還沒有收回去的右臂,往自己這邊用力一拽的同時腳步移動,轉瞬間就與朝田交換了位置。
向後跳開幾步,緊接着旋身,對着朝田無防備的後背來了一個迴旋踢。
“唔!”
朝田站不穩的身體朝風見猛然倒下,風見的下一波攻擊被迫中止,他連忙扶住朝田後退幾步,最後承受不住重量坐倒在地。
“現實一直都是毫無邏輯的荒誕遊戲啊。”
收回抬起的左腿,皋月雅淡淡地說著,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咔噠,是手槍的保險被打開的聲音。
皋月雅回首望去,風見裕也正拿着左輪手槍,槍口對準他。
“......在這裏開槍可是會引起恐慌的哦?警察先生。”
巷子外,是東京站周邊人流量巨大的的街道,也有不少來自國外的遊客。如果發生槍戰,想必會造成不小的騷動,讓人們對日本警察機構的印象變差。
風見怔了怔,冷臉說道:“我一句也沒有說過我們是警察。”
皋月聳了聳肩:“猜也能猜到了。你們應該是為同僚的‘那個人’報仇來的吧,真虧你們能找到我啊。”
‘那個人’是誰?還不知道蘇格蘭‘死亡’經過的風見不住疑惑地想,他們是為了抓捕科學家來的,眼前的少年似乎誤會了什麼。
囑咐朝田用無線去通知空閑的人手過來協助,風見舉着槍緩緩站起身來,手臂保持水平,準星一直不變,正對着黑衣的少年,風見喝聲道: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已經無計可施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而少年筆直地注視着那漆黑的槍口,沉聲道:
“那就開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