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人乘舟

第2章 仙人乘舟

終於,老冒也聽到了那詭異的聲音,似乎沉吟了一會,暗地裏點點頭,一副我明白了的樣子。

“沒聽說戲班子來村裡啊,再說,也不可能半夜唱戲。”

老冒揉着腦袋,與青山對視了一眼,隨後見青山又要動手揺他的肩膀,急忙出聲阻止。

“我醒了,我醒了。咳,再揺我就歸位了。”

“噓…你小點聲,別把什麼不好的東西招惹過來。”

“啥不好的東西?哦,你不是不信這玩意嗎,搞得好像你知道怎麼回事似的。”

“就是再不懂,這大半夜唱戲還鬼笑的,也知道不是好事,你沒聽林正英說過嗎,夜半若聞鬼笑,出聲不驚遊魂,嘁,沒見識。”

“你說啥笑,啥魂,大點聲。”老冒忍受不住青山壓的過低嗓音,提高了嗓門,卻被青山一把捂住嘴。

“別鬧,我咋覺得這麼邪門呢。”

一把推開青山捂着嘴的手,老冒伸出手指點了點青山,嚴厲抗議他動手動腳的行為,示意他不許再折騰自己。

“你光在這覺得邪門有個屁用,讓老夫出去看看不就清楚了,你這年輕人真是沒用。”

說著起身就要出去,青山見狀心中一驚,抬起大手按住老冒的后脖子,猛的發力,就把他按的趴在被子上,老冒還想掙扎,可是青山慌的很,半個身子壓在他腦袋上,老冒快七十歲的人哪能有力氣脫身,只能無助的雙腿彈了幾下。

“老冒,我是為你負責,外面不知是不是有啥未知的兇險,不能讓你去冒險,我在這陪着你就行,還是不要出去了。”

青山明明自己害怕,卻厚着臉皮如此說。等了半天沒見老冒出聲,才發現他把老冒整個臉都埋在被子裏,這才放手讓老冒翻身。

老冒呼呼喘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堂堂陰陽先生,你給我放開。”說完趁青山不注意,一腳將其踹個趔趄,踢開並沒有關閉的窗戶,靈活的跳進了院中。

青山見狀渾身一抖,倒也不再出聲阻止,畢竟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出於一些亂七八糟的心態,他也想看看老冒能怎麼辦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過他也沒敢跟出去,在屋裏找了一個離老冒最近的位置,想着無論發生什麼都能第一時間衝進老冒的懷裏,他可是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

老冒跳入院中之後,左腳猛的往前一步,雙手叉腰,猛的大喝一聲,“哪裏來的山精土怪,敢來這裏作鬧,若是不快快離去,老子滅了你的道行。”

一句話喊的正氣凜然,霸氣十足。再配合老冒擺出的架勢,青山有種說不出的…就像看見一個一身正氣的潑婦在罵街。

可是就是這一聲大喝,在寂靜的村落上空與那如泣如訴的陰柔聲音撞在一起,似乎發生了什麼,那聲音再也不再響起。

青山驚疑的豎起耳朵聽着,見半天沒有動靜,渾身的汗毛也都倒了下去,身體放鬆,可是依然不敢大聲,對着老冒招招手。

“老冒,回來吧,老冒……”

老冒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才回身從窗戶跳回屋裏。

“沒事了,你看看你嚇的那個樣子。”然後他對青山指指點點,“看到了嗎,這就是老夫的本事,你說的那個半夜的魂什麼的,就這麼被我嚇跑了。”

“別吹了,到底怎麼回事還不一定,依我看碰巧你喊的時候那聲音正好沒了。”

老冒坐回去,不置可否,點上煙斗,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青山也不開燈,往老冒身邊湊了湊,“剛才那是什麼?”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可是問完老冒之後又有點後悔,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老冒是神棍騙子,所以即使問了得到的答案應該也是些神神怪怪的不貼邊的東西,但是半夜發生的這事又實在詭異邪門,讓一直都不迷信的青山有些矛盾。

老冒抽了幾口煙,並沒有搭理他,像是在想着什麼事情,青山又仔細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好半晌后見沒有任何異常了,才感覺困意再次來襲。

“今晚我就陪你在這睡吧,這麼大年紀,我還是不放心你一次次衝動的跳窗戶,萬一有什麼閃失我也方便照顧你。”青山厚着臉皮在旁邊躺下,抓過被子,抬眼看看老冒瘦小的背影,這才安心的睡去。

年輕人總歸是沒心沒肺,青山就這麼呼呼大睡,直到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才睡眼惺忪的鑽出被窩,揉了揉眼睛,看看時鐘,竟然已經上午十點了。

青山穿好衣服鞋子,走出房間到了院子裏,才看見院子裏正有幾個人圍着老冒,七嘴八言的商量着什麼,而老冒也一改無人時候的猥瑣模樣,仙風道骨的鶴立場中,偶有發言,如若指點江山。

聽了一會,青山才明白原委,原來村裏的老人去世了,其兒女來找老冒商量辦理喪事的事宜。老冒利用陰陽先生身份,可算是將業務拓展的相當廣泛,捉妖降魔,指點風水,起名改命,婚喪嫁娶,樣樣在行。

“先生,我媽生前為了我們兒女沒少操心,如今去世了,我們做兒女的想着為老母親的喪事辦的風光些,麻煩先生操辦操辦。”

“呵呵,好說,老夫出山多年,且不用自誇,這十里八鄉誰還不知道我的名聲,何況咱們同住一村,你們母親的喪事我自然妥善安置,算不得什麼難辦之事。”

“先生之前幫我們指點的祖墳位置,我安排人把墓穴挖好了,就等先生你掐算時間出殯入土了。”然後有人接住話茬,“先生的能耐我們可是知道,昨晚也不知道是啥東西作怪,我在家嚇得夠嗆,還是先生最後施展神通,把那東西趕跑了。”

接着眾人都嘖嘖稱奇,對老冒更是佩服敬重。

“嗯,”老冒似乎很滿意的點點頭,抬手在下巴上捋了捋稀疏的山羊鬍子,道氣森森的繼續說,“所以說你母親的喪事我自會儘力而為,故人西辭,吾輩當安其魂另其不朽,子孫方可償其蔭澤。”

青山一旁聽老冒突然拽出幾句詞,心中一陣怪異,差點笑出來。再看其他幾人,似是在認真的解讀老冒的文言文,半懂不懂的點點頭,更覺得老冒高深莫測了。

“你們先回去準備,我收拾一下就去給老人盛殮。”

幾人千恩萬謝的走後,老冒才長出一口氣,恢復了狗狗摟摟的樣子。

“你洗洗臉,吃了飯跟我一起去幫忙。”

青山一臉不解,“我去幹啥,今天還有一局遊戲對決呢,沒空。”

“今晚我要守靈一夜,你一個人在家又沒有飯吃,再說,半夜如果再有誰唱戲,你不害怕?”

青山被老冒這麼一說,後背發緊,可是總覺得老冒是在嚇唬他,讓他去做苦力,轉念一想,如果真如老冒說的該怎麼辦,雖然嘴上不承認,可他自己知道,他還真不敢一個人在家。

吃飯的時候青山再三考慮,決定還是陪老冒去守靈吧,在發生了昨晚詭異的事後,比起一個人面對黑夜,還不如跟在老冒身邊對着棺材有安全感,畢竟從小他都是在老冒的庇護下長大的,這種依賴肯定是有的。當然他也是發自內心的擔心老冒,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外面呆上一夜總歸不放心。

於是吃過飯後,青山提着老冒準備的亂七八糟一堆零碎物件,去了苦主的家裏。

路上經過村裡一處空蕩的小廣場,中央一棵大槐樹下,坐着幾個聊天的婦女,年齡不等,湊在一起嘁嘁喳喳的說著什麼。

青山可是知道,這是村子裏的情報部門,無論誰家發生什麼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過部門成員的偵查,然後在此接頭互相交換情報內容,彼此分析情報價值,達到資源共享的最大化。在獲取情報的諜情任務上,專業程度令人咋舌。

“大嬸,昨晚聽見那鬼叫的動靜了吧?也不知道是個啥,怪嚇人的。”

“還能是啥,冤鬼索命唄。”

“哎呦,說的瘮的慌。”

“可不是嘛,瞧瞧,鬼叫完了,老李太太一大早就死了。”

“難不成李老太太是……”

“那還能有錯,好好的人,也沒鬧病,昨天還下地幹活呢,突然就死了,就是被昨晚的冤鬼給勾走了魂。”

“會不會是二十年前那個?”

“你是說......青山的......”

“噓...可不敢胡說。”

“昨晚我可是聽見老金(老冒姓金,叫金茂亭)的聲音了,真是奇了,他嗷嗚一嗓子,那鬼叫的動靜就沒有了。”

“那可不是嘛,要不咋說人家是先生呢,真有本事。”

“有本事還能讓冤鬼把李老太太勾了魂?”

“你就知足吧,要不是老金,我看咱們一個村都得遭了殃。”

“嗯,對啊。”

“平常有個頭疼腦熱吃藥不管用的,還真得去先生那兒看看,別捨不得那幾個香火錢,他就是管用啊。”

……

青山和老冒經過,眾人見老冒皆停下話語,笑着打過招呼,顯得恭敬的不得了。

青山一陣無語,昨晚老冒就是嚎了一嗓子,什麼都沒幹,到頭來卻被她們直接杜撰的如此離譜了。心中暗嘆一聲,愚昧無知啊。

在一片哭聲的小院裏,停放着一口黃色棺材,棺蓋打開着。

老冒來到也不多廢話,指揮着家屬給其清潔遺體,換上壽衣,一把紙錢拋向空中,“仙人起路”老冒大喊一聲,幾個人抬起老人遺體,幾個大傘遮住陽光,將遺體搬進棺材,擺放端正,老冒把準備好的鞭子塞進遺體左手,右手塞進一包老錢,叫打狗鞭子買路錢,據說亡者在去往地府時會遇到攔路惡犬和冤鬼要錢,這就是專門對付它們的。

再在遺體腳上拴上絆腳繩,這是擔心停屍期間,打雷閃電或者有貓碰過亡者,造成詐屍,據說屍體起來會抓住東西或人不放,叫死不放手,非常嚇人,有了絆腳繩就能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這樣就算是成功入殮。

這個過程在當地也叫做“乘舟”。

棺材被看作是通往陰間的船,死者在通過奈何橋的時候如果因為什麼原因,鬼差擋住路過不去,為了不成為孤魂野鬼,就乘坐棺材劃過河,算是轉世投胎的一種保障。

蓋上棺蓋,搭上靈棚,擺上貢品點燃香頭,孝子賢孫跪拜嚎哭,供桌之前擺了一塊薄瓦,只有一指厚的青磚瓦,上面壓了一個鐵盆,用來燒紙錢,青磚瓦是第二天出殯時用來開路用的。老冒說,寶盆生金壓陰宅,逝者升天富貴來,這是益子孫的。

整個儀式被老冒搞得有模有樣,看東家的樣子甚是滿意。

親朋好友不斷的來弔唁,來一波哭一波,吵吵鬧鬧忙忙叨叨的就到了夜裏,東家給老冒和青山搬來兩把椅子,然後聊了聊明天一早出殯的事宜后,留下兩人回去休息了。

院子本來是老人生前獨居,現在除了老冒和青山兩人,就只有擺在當中的一口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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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冒,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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