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羅丹
胡亂將桑樹上生出的那些不知名菌類划拉到一個粗布麻袋當中，徐寧將神識往潭底探測了過去，臉上儘是狂熱之色。
倘使能得到那顆三品丹藥，並將其換成靈石，那麼對於徐寧來說，這絕對是一筆橫財。
想着一朝暴富之後的種種好處，徐寧激動之餘，手都不自覺得抖了起來。
潭水粘稠異常，而且還散發著刺骨的霜寒，在這種情況下，徐寧的神識只下潛了數丈，便再也無法寸進。
略一猶豫，他將袖底祭出了七情六慾袋的仿製品。
袋口朝下，往冰霧瀰漫的潭面猛地一吸，漆黑如墨的潭水登時化作一道粗大的水柱，倒卷着往袋底狂注而去。
水潭雖然佔地面積不大，但是勝在極深，所以儲存的水量也非常可觀。七情六慾袋一番胡吃海喝，很快就被潭水撐得滿滿當當。
徐寧當即將那口赤色飛劍在遠處劈鑿出數個大坑，聊做盛水之用。此後，七情六慾袋足足灌滿了八個大坑，才堪堪清空了水潭。
“這水潭只有數尺大小，深度卻達到了數十丈之多，而且下面還多有塌陷的樣子，從某用意義上來說，這根本就不是水潭，分明就是一口深井嘛。”徐寧低聲嘟囔着，御劍來到了潭底。
將手中亮起一個火摺子，他在潭底的嶙峋碎石當中仔細的翻找了起來。
患得患失的心情，隨處可見的亂石，仍在汩汩流淌、持續上涌的地下水，給徐寧的搜尋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徐寧先是重新祭出小布口袋，讓它有一搭沒一搭的攫取着潭底新自湧出的冷水，而後將赤色飛劍化為四尺許長短的一口闊劍，耐着性子，在潭底小心翼翼的挖掘了起來。
一晃過了數個時辰，懸在徐寧頭頂的小布口袋，連水帶碎石，又往外倒運了數次之多，他才終於得償所願。
那是一個氤氳着陰寒鬼氣的長頸玉甁，隨隨便便的躺在碎石縫隙當中，卻並不讓人覺得有什麼突兀，彷彿本該如此的樣子。
“一定就是它了……”徐寧珍而重之的將小瓶納入腰間的乾坤袋，然後御起自己的“礦工鋤”，往水潭上方急急的遁了上去。
徐寧遁出水潭之後，並未急着離開，而是御劍在谷內各處山壁之間往來穿梭，還時不時的伸手在那些黑色山石拍打幾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從那北辰散人的記憶當中得知，這處四周被高山遮蔽，終年不見陽光的山谷，在風水堪輿一道中被稱為“九陰絕地”。
此等風水格局在地脈深處極易生出至陰至寒的煞氣，也很容易招引邪祟鬼物。之前有更為陰邪的鬼羅丹在此間鎮壓地脈，那些陰寒煞氣自然不敢造次。可是這枚三品丹藥被取走之後，卻就不好說了。
“到時候陰煞之氣亂闖亂撞，少不得要招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徐寧喃喃兩聲，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準備在離開之前鑿破附近一處山壁，將一縷陽光引進山谷，也好初步破了此地的煞氣格局。
在谷內的山壁上一番敲打過後，徐寧終於找到了一處心儀的所在，然後開始了他的開山大計。
徐寧一夜無眠，自己也弄了個灰頭土臉，但是眼見第一縷朝陽透過山壁上的大洞照進山谷，他的臉上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心情舒暢的長嘯一聲，他御劍往綠柳庄方向飛遁了過去。
按照徐寧的計劃，首先要回一趟綠柳庄，把妖物已伏誅、李老道陣亡的消息傳回去，然後再尋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恢復法力，清點一番此行的收穫，這才回宗門復命。
……
綠柳庄後山，相去莊子數十里之外的一處臨時洞府中，徐寧緩緩的運轉起了不知名佛宗功法的第一篇法訣。
前番為了阻止北辰散人奪舍自己，他鋌而走險，短時間內又動用了一次青焰。
冷火所過之處，焚毀了他大半的經脈，前番受創未愈的元神更是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元神之體已然分崩離析，重新變回了虛弱至極的三魂。
要不是他尚且能夠調用丹田內所剩無幾的法力，神魂虛弱如斯，他怕是連一個身強力壯的凡人都不如了。
鍊氣期作為修仙路上的第一個大境界，共分為三境九層。
三境的話，分別是練氣初期、中期、後期這三個小境界。每個小境界又各自被細分成了三層，三三而九，合計有九層。
具體是鍊氣前期對應的一、二、三層；鍊氣中期對應的四、五、六層；以及鍊氣後期對應的七、八、九層。
鍊氣前期的主要工作是要想辦法引天地元氣入體，打通任督二脈，讓體內的法力能夠按照這個小周天有條不紊的凝三魂為元神，入主眉心后的泥丸宮。
鍊氣中期則是要設法打通十二正經，然後想辦法凝練、壯大元神。
鍊氣後期是要想法子打通八脈當中除任督二脈之外的另外六條經脈，至此也就通了大周天，待元神繼續壯大以後，就可嘗試着築基了。
對比徐寧現在的情況，他的修為境界約摸已經跌落到了鍊氣二層的樣子，當務之急，需要重新凝聚元神，將修為恢復到鍊氣三層，然後再徐徐圖之。
畢竟修士在凝結元神之前，哪怕是動用一絲法力，都要消耗不菲的魂力，非常麻煩，而且極易引起疲勞、頭暈、噁心等不良反應。
但是凝結元神之後，消耗的就是神識之力了，神識虧耗以後的副作用相對來說也要小很多。
所以一般情況下來說，鍊氣三層是一道分水嶺，修為在三層以下的鍊氣修士在人前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修仙者。
徐寧的修為境界跌落之後，自身的情況如此不堪，卻還要堅持將妖物伏誅的消息送回綠柳庄，實則是有自己的打算。
一方面是正義感使然，消息早一天傳回去，莊子也就能早一天恢復生活、生產狀態，不用再提心弔膽的苟在祖宗祠堂里避世了。
另外一方面，他要搶先一步回去篡改幾位知情人的記憶，大致是要將九凝玄冰蠶改為普通的妖蠶，這樣回善功堂交任務的時候，他就能堂而皇之的扣下那張封印了九凝浮冰焰的二級符籙了。
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而且只要絕口不提北辰散人之事，他自己還能扣下更多的好處，宗門那邊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叔公去年在離世之前，就曾千叮嚀萬囑咐，說是仙路難，不在險山惡水，而是在於難測的人心。
曾幾何時，他老人家也是宗門的後起之秀，一路高歌猛進修到築基中期以後，還一度被認為是宗門的希望。
連門內唯一的結丹老祖，都不止一次的表明，待其突破至築基後期，便破格提拔他為結丹種子，屆時會傾盡全宗門之力助他結丹。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隨着他外出執行過一次宗門任務之後，就變成了夢幻泡影。
那次宗門任務可謂是九死一生，但是任務收貨也極為豐厚。
單是他老人家交回宗門的下品靈石就有數萬之巨，更遑論林林總總還有一些價值不菲的法器、符籙、丹藥之屬。
超額完成任務，又帶回如此豐厚的戰利品，叔公本以為會得到宗門的大力褒獎，豈料……
他左等嘉獎不來，右等嘉獎不來，等來的卻是宗門的流言蜚語。
開始他並未放在心上，流言止於智者，他對比深信不疑。
直到結丹老祖找他談話，直言說，宗門根據他上交的戰利品，推斷出被其擊殺的那位，就是在梁國修仙界大名鼎鼎的穹老怪。
坊間傳聞，其人是碎星門的餘孽，在宗門被顛覆之際，趁亂帶走了大量的秘寶。
所以天傀門懷疑，徐寧他叔公上交的那些戰利品，不過是冰山一角，勒令他儘快補交剩餘資源，否則後果自負。
徐寧他叔公不是真仙降世，也不是靈界大能轉生，自然不能無中生有，也就被迫自負了後果。
被宗門戒律堂殘忍的廢去一身法力，此後一直被禁足在了宗門後山。
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直到徐寧在一眾鍊氣弟子當中嶄露頭角，老人才在風燭殘年過了幾天好日子。
念及自己的經歷，老人自然不遺餘力的給徐寧灌輸這種利己不損人的思想。
“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一定要學會藏拙，防人之心不……”這是老人辭世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有鑒於此，徐寧自然不敢造次。
但是要以秘術修改別人的記憶，漫說是他現在這點微末道行，便是之前鍊氣九層的修為，也很難做到。
好在他以佛宗秘術反向奪舍了北辰散人之後，從對方的記憶片段當中得了一門神魂秘術，才讓此事變成了可能。
此秘術喚作太陰魂道，雖然有所殘缺，卻是一門不世出的鬼道大神通。
徐寧依着此秘術所載，將綠柳庄那幾人逐一炮製了一番，這才放心離開莊子，來到這處臨時洞府運功恢復修為。
隨着不知名佛宗功法在體內緩慢運轉，徐寧身上籠罩了一片淡金色的光華。
金光淺淡，隨着徐寧的呼吸吐納，如煙嵐似水霧一般，在輕輕晃動着，給人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
修鍊無歲月，一晃就過了月余時間。
徐寧經過高強度的盤膝苦修，在海量醒神香的輔助下，終於將自己的三魂重又凝聚成了元神，其一身修為也相應的恢復到了鍊氣三層。
“後面就是水磨功夫了，等回宗門交過任務之後，再想辦法徐徐圖之吧。要完全恢復到鍊氣九層的話，至少也得花費一年多時間吧，接下來一段時間有得忙了。”
“不過……在此之前得先清點一下此行的收穫，以身犯險，同那北辰散人虛與委蛇換來的寶物，還當真令人期待呢！”
念及至此，徐寧從懷裏摸索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乾坤袋，袋口一陣灰光閃過，當即抖落了一地的修仙物資。
“封印有九凝浮冰焰的不知名符籙一張、修羅陰煞針法寶的仿製品一套、上品法器攝魂鍾一個、中品法器小周天窺虛寶鏡一面、中品法器滅仙拂塵一把、下品法器百年銅錢劍一柄。”
“中品靈石二十塊、下品靈石一千塊、二級修羅符一張、二級問心符三張、一級鎮心符七張、鬼道丹藥一小瓶、青色雷珠兩顆，這些都見不得光，得妥為保管。”
徐寧將這些物資重又卷進乾坤袋，貼身收好之後，這才轉眼往躺在冰冷山石上的兩截妖蠶屍體上看了過去。
“外殼堅逾精鋼，溫潤似玉，過了這麼長時間，還仿若新死一般，有些意思。不過我回宗門善功堂交任務的時候，說不得要在此事上多浪費一番口舌。”
“好在有一種被喚作是玄玉蠶的靈蟲，跟這等情形極為相似，希望能夠瞞天過海吧。”
略一沉吟，徐寧將這兩截妖蠶的軀殼納入了自己腰間的乾坤袋中。
這個跟隨了他數年之久的乾坤袋，內里只有寥寥幾樣低階法器、符籙、丹藥，卻是寒磣的不能再寒磣了。
不過也只有這樣，才能匹配他外門弟子的身份，也不至於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一個月入兩塊下品靈石的人，又能寬裕到哪裏去呢？
“最後是這枚最為重要的鬼羅丹，從北辰散人的記憶片段來看，他正是因為此丹才會被人打成重傷，一路從元武國北上逃遁到我們梁國境內。”
“三品丹藥，而且有六道丹紋之多，估計連一些元嬰宗門都會趨之若鶩吧。”
啵的一聲，徐寧打開了瓶塞。諾大的臨時洞府里，瞬間充斥了陰惻惻的鬼氣。附近的溫度驟降，徐寧的眉梢眼角也掛上了細碎的冰凌。
“此丹藥的陰寒之氣太過霸道，以我眼下的鍊氣三層修為，實在是扛不住。看情形，也只有等修為盡復再另作打算了。”
只短短數息功夫，他已經寒氣入體，丹田內所剩無幾的法力也幾欲被冰封。
徐寧大驚失色，忙將手裏的瓶塞扣向長頸小瓶。
在瓶塞合上的一剎那，徐寧飛快的往瓶底瞥了一眼，那裏有一隻鎖鏈加身的惡鬼正在拚命掙扎，一幅想要脫開禁錮，順着瓶壁爬上來的樣子。
“這就是丹氣化形嗎？當真可怖如斯。三品且擁有六道丹紋的藥物便如此不俗，那要是這一界最為頂端的五品九道紋丹藥呢？”
徐寧長吐一口氣，拋卻這些對他來說不切實際，太過遙遠的想法，反手往小瓶上交叉貼了兩張符籙，然後揣進了懷裏的乾坤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