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魂與牆
“警探？你……你死不瞑目，成了亡靈？”
柯林渾身一個哆嗦，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看着那道散發著寒氣的半透明身影，有心要開口求援，又擔心是自己幻覺癥狀的加重，被當成精神病，於是生生忍住了——他想到自己在巷子口，看到警探靈魂的那一幕。當時，自己的身後還有個漩渦，涼颼颼的。
“怎麼了？”邊上，一個路過的警員聽到聲音，“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柯林猶豫了一下，沒有彙報情況，因為那道半透明身影，此刻像是信號不好一樣，變得模糊，體表出現許多雪花狀雜影。
“瓦爾蘭先生，你不必說出聲來。”那道身影說著，“只要集中精力，在心中訴說，就能讓我聽到。”
說話間，模糊的身影再次清晰，顯露出詹姆森警探的模樣，連衣着都與地上的屍體一樣，他說道：“如你所見，我是詹姆森·穆勒。”
柯林咽了一口口水，腳下不自覺的，就朝着人多的地方移動過去。
“不用懼怕，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警探的靈魂搖搖頭，陰森森的臉上露出無奈之色，“你看，我死了，也許本該去往死者的國度，但被你中途截下來了。”
“被我？”柯林瞪大了眼睛，在心中驚呼。
“是的，我想這屬於你的能力，但我能感覺到，這種能力很不完善，就好像……”詹姆森的靈魂思索了一會，給出了一個比喻，“本地化沒有做的外文書籍？翻譯的有些粗陋，嗯，漏洞不少，所以會有資訊泄露出來，讓我獲得了不少。”
“本地化做的不好？”柯林心中一緊，想到了自己的來歷，他可是根正苗紅的外來戶，“所以，你還有什麼發現？”
“比起這個，我覺得你更應該關心一下，我為什麼出現。”鬼魂聳聳肩。
無奈的點頭，柯林問道：“你想做什麼？為自己報仇？你剛才提到，兇手的作案手法問題。”他的表情十分僵硬。
“是的。作為死者，我想，我對真正的兇手很有發言權，這不是那個喜歡割人手腕的傢伙乾的。弄清楚這一點，對你也有好處，至少能降低一些嫌疑。”半透明的警探站在柯林身旁，看着自己的屍體，表情有些憂鬱，“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沒想到就這麼死了。唉，我可憐的佩蒂，她以後該怎麼辦呢？”
接着，他注意到了柯林的表情。
“瓦爾蘭先生，你必須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管布爾森堡的警察多麼腐敗，基本的技能還是有的，被他們發現了你的特殊，後面會很麻煩的。要知道，除了你，沒人能看到我。”
柯林慢慢鎮定下來，畢竟是經歷了穿越的男人，現在不過是遇到了鬼魂，根本算不了什麼……吧。
“這個世界，真的很有深度。”
冷靜下來，他小聲在心裏問道：“警官，你要從此和我常伴，成為我的隨身老爺爺了嗎？”他忍不住想到，難道以後自己做什麼，都有個圍觀群眾？上廁所的時候呢？做其他事的時候呢？這……
“讓你失望了，”詹姆森的鬼魂說道：“我大概只能在留存幾天，可能一周，也可能更短。”
柯林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死了之後，被一股偉力吸引着，要去往什麼地方，但意識剛升騰起來，就被另外一股力量拉住了。”他看向柯林，後者則揉了揉眉心。
“拉住我的這股力量，怎麼說呢，我感覺正在減弱，似乎在被什麼東西排斥和壓制，這也是我覺得你的能力不完善的原因，照現在的速度，大概再有一周，這股力量就無法限制住我了。”
“你會去哪裏？”柯林越發好奇了。
鬼魂搖搖頭，說道：“說實話，我不知道，也許是冥界？畢竟我信仰的，就是死者的歸宿、萬物沉寂之主。”
“冥界？不是地獄或者天堂嗎？”柯林稍微放下心來，他適應的十分快速，他注意到，在克洛維語中，確確實實存在有“天堂”、“地獄”和“冥界”的單詞。
“天堂？那是十字教的說法，”鬼魂搖搖頭，“好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他們知道，這次的兇手不是原來的那個。總不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那我的死亡就太可悲了。”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可能跑過去，告訴他們兇手另有其人，沒有證據，說服不了任何人。”柯林在心中說道。
鬼魂卻道：“這很簡單，我的屍體上就有足夠的答案。”
“我不是你，警官，我可不會刑偵。”柯林搖搖頭。
“但你擁有了我的靈魂。”鬼魂的聲音逐漸降低，“對擁有我的靈魂所有權的你而言，只要你想，隨時可以將我驅離。我說這個是要告訴你，你對靈魂的掌控，超乎自己的想像！現在，仔細感受，想像着自己的意識，深入到了心靈深處，來試一試，反正你也沒有其他事可做，不是嗎？”
柯林滿心疑惑，但警探的聲音似乎有股魔力，讓他忍不住跟着做，意識沉落，最後乾脆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他的意識彷彿有了形體，來到了心靈深處，但這裏並不是空無一物——他的意識跨彷彿過了一座橋、越過一道關，抵達一處漆黑山脈，在山的深處，五朵黃雲升起，佔據東南西北中央五個方向，各自承托一座牢籠。
南方的牢籠中有一座雕像，呈黑鐵之色。
是誰的雕像？
念頭一起，柯林的意識瞬間抵達雕像跟前。雕像的面目栩栩如生，赫然就是詹姆森·穆勒警探！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和這尊雕像之間有着聯繫，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將雕像摧毀，而那依託於雕像、留存在世間的靈魂，會因此湮滅。
靈魂雕像！
緊接着，意識接觸到了雕像！
霎時間，無數浮光掠影迎面而來，伴隨着無窮無盡的低語、嚎叫、雜音，像是吵雜的夢境，洶湧而恐怖，繁雜而混亂，不由分說的蜂擁而來，盡數湧入了柯林的腦海！
“啊！”他低吼一聲，捂住了腦袋。
“先生，你怎麼了？”資深的探長聽到聲音，靠近過來。
“不，沒什麼，我……我住的地段原來是工廠，長期居住，所以身體不好。”柯林強忍着不適，當場編了個理由。
“那可真不幸，聽說這會有很多後遺症。”警員露出了關愛殘障的表情，拍了拍柯林的肩。
柯林嘴皮子抽動，道了聲謝，等人走了，才低聲道：“剛才是怎麼回事？那個雕像？”
“這是你的能力，我無法告訴你太多，但因為能力的不完善，確實有些信息透露給了我，”鬼魂說著，“就目前來看，你可以吸收剛死之人的靈魂，並表現出兩種用法。”
“這個世界有超常力量？！”柯林很驚訝，但不意外，畢竟才穿越過來，正是補齊設定的時候，自然求知若渴，“你說有兩種用法？但我只看到了你的雕像，然後……有無數光影片段，很亂，很雜，像是噩夢……”
“這就是第一種，我稱之為‘回朔’，即窺視被你捕獲的靈魂的記憶。但請注意，不是全部記憶，而是幾個深刻的片段，也許兩個，也許四個，具體數目我不確定。”詹姆森話鋒一轉，“做個約定怎麼樣？接下來幾天，我會告訴你些有用的知識，換你不隨意窺視我的記憶，哪怕我的靈魂離開后，你也不要隨便翻閱，除非有必要。”
柯林忍不住道：“你把那些叫做記憶？那亂的像漿糊一樣，像是無數瘋子在嚎叫！所有畫面都是破碎的，還一股腦的湧來，怎麼窺視？”
警探的靈魂笑道：“那更好了，我們就算說定了。”
“好吧。”柯林點頭，“第二種呢？”
“第二種，應該叫做，嗯，叫‘迴響’怎麼樣？正好，讓你親自來體會一下，”詹姆森的靈魂指着周圍的警員們，“從而告訴他們，兇手另有其人。”
“要怎麼做？”
詹姆森說道：“仔細去看，然後用意識觸摸我的靈魂深處……”
“仔細看？深入靈魂？”柯林一陣錯愕，接着靈光一閃，分出一縷意識深入心靈，再次觸及牢籠中雕像，然後深入其中！
他棕色的眼睛裏，有藍灰色光芒在閃爍。
下一秒，潔白的高牆出現在意識中！
那面牆泛着淡淡的光輝，兩道巨大的裂痕刻印在牆上，像是被巨大的爪子抓過，一道呈現出詭異的乳白色，另外一道則是幽深的黑色。
“這是什麼？”
“靈性之牆。”
鬼魂之言，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