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還是公家的錢好賺
“雖然聽說過，但我對十字教了解的不多。”
柯林實話實話。
他對十字教其實十分好奇，之前幾次聽過這個名字，就在懷疑這個教派的來歷。閑暇里，也曾去搜尋過十字教的信息。
只不過，在這個網絡尚未完全普及，各種信息渠道也方興未艾的時代，即使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教派，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搞清楚來歷的。或者說，正因為這個教派隨處可見，似乎人人都能說上兩句，偏偏都不能去證偽、證實，以至於越是詢問、搜索，就越是混亂。再加上網絡有限的信息，大部分還是傳教所需，大部分都是宣傳口號。
這時，被人一問，柯林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個了解十字教的機會。
於是，他問道:“市長先生，為什麼會問起這件事，這和我有關係？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不妨為我介紹一下這個教派。”
雅丹市長笑道:“聽過，但是不了解，這是正常的。十字教出現的時間雖然很早，但在舊大陸一直影響力不大，卻是伴隨着新大陸而興起的……”
聽到這，柯林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祂”位於王座之上時，看到的世界之景；想起了新大陸上，那扭曲、蠕動的恐怖身影。旋即，一股刺痛與侵蝕自記憶深處湧出，這讓他悚然一驚，意識到離開了那個特殊環境，就不能貿然、仔細的回憶！
雅丹似乎沒有注意到柯林的異狀，依舊在說著“……我在新大陸留學的時候，曾經碰到不少傳教的人。這個教派的特點，就是每一個人都非常堅定，認為自己信仰的是正確的，認為一切不符合教義的行為和種族都是邪惡的、墮落的，是需要被拯救的。”
聽着聽着，柯林也不由留神起來，他覺得這些描述，不是什麼正面信息，面露疑惑。
“不用懷疑，”雅丹露出了苦笑，“他們從上到下，就是這麼一群非黑即白，而且只認定自己是白的人群，所以非常難以打交道，而這次過來的中部教區大主教，在十字教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緊接着，他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十字教的五大教區制度，並點名，五個大教區的主教，往往是下一任教宗的候選者。
“總之，這是個很難伺候的人物，更是布爾森堡惹不起的人，我一直在頭疼，怎樣才能讓這位大主教滿意，直到不久前聽說，那位大主教非常喜歡你的論文。”雅丹的聲音逐漸降低，顯得有些慚愧，“雖然不知道，一個神學家為什麼會喜歡科學論文，但我想……”他的聲音更小了，“如果能請您接待他，也許情況會好一點。”
柯林神色微變。
對面，雅丹市長用很快的語速解釋道:“當然，您可以拒絕，但也許可以先聽聽我的提議和誠意？我們不會讓您浪費寶貴的時間在這件事上，而是會給予報酬。另外，我認為這次接待，對您會有一些好處，因為那位大主教不是一個人來的，同來的還有一整個團隊，裏面包括各行各業的頂尖人物。”
看着面前的市長先生，柯林陷入了思考。
接待，或者不接待，這其實不算問題，因為答應這件事，不僅可以繼續名正言順的請假，帶薪摸魚，更重要的是，有什麼能比在一位十字教大主教旁邊，更能了解這個教派虛實的呢？
不過，柯林同樣也要考慮到這裏面的風險，以及可能牽扯到的問題。
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宗教涉及到神秘，十字教背後必然有偉大存在，而這樣組織的大主教，在超凡之路上又是什麼樣的等級？
所以要不要答應，柯林還需要斟酌一下。
“您不用立刻給出答覆。”注意到了柯林沉思的模樣，雅丹市長很是善解人意的說著。
柯林點點頭。
這位市長雖然上來就想要讓自己出力，但至少不讓人厭惡，何況對方還曾在新大陸留學，抽空可以詢問一下新大陸的情況。畢竟他對記憶中盤踞大陸的怪物心有餘悸，總覺得這背後涉及的遠遠不止神秘與超凡。
想到這裏，柯林又意識到，想從留學生口中得知最真實的新大陸風物，其實不用局限在一位市政長官的身上。
“不光是政府機構，狗大戶那麼多產業，員工眾多，肯定也有很多留樣回來的。畢竟這年頭，外出深造回來的，總不會甘心屈就在小處。”
他一邊想着，一邊和雅丹隨意的閑聊起來，有意無意的旁敲側擊。
布爾森堡的市長似乎沒有想太多，順着克林的引導，就說出了他最關心的事:“如今這個時代，舊大陸已經衰落，幾次大戰更是摧毀了這個古老大陸的根基和脊樑，現在，無論是科學技術，還是社科人文，都以新大陸為殿堂，只要稍微有些追求的人，都會想要去往新大陸，當然，他們中大部分都不會回來，所以我們的人才流失很嚴重。”
雅丹忍不住搖了搖頭，很是感慨。
柯林卻說道:“但也有很多人，像市長先生這樣選擇了回來吧？”
“那也是沒辦法，因為我們在那邊的情況並不好，”雅丹苦笑道:“在克洛維的時候，大家都是克洛維人，沒有太多感覺，可到了新大陸，我們就是少數族群，很多平時感受不到的事就都擺在面前了，受到了很多的歧視和打壓，另一方面，就業也是一大問題。”
“就業？這也會有問題？”柯林奇道:“你們都是佼佼者、菁英，在新大陸還會擔心找不到工作？”
“當然有問題，我們能學的專業是受到限制的。”雅丹還是在嘆氣，臉上浮現出追憶之色，“新大陸的留學生回來后，大部分都會會選擇從政、從公。因為在舊大陸，法律系、金融系、文學系、古語言系之類的專業，更容易去新大陸留學，而不是理工科。所以，我們這些人回來后，要麼從事法律工作，要麼就是搞傳媒，而更多的會像我這樣，選擇進入當局體系，從事務官做起。”
法律、金融、傳媒、政務……
柯林眯起眼睛，明白過來。
他想起前世聽一位朋友說過，工業雖能推動人類社會進步，卻受制於掌握利益的分配的人，更比不上能塑造社會共識的人。
那位從事製造業的朋友甚至經常自嘲，說自己的是匠戶，看似受到推崇，其實幹的是苦力，雖然有着不低的學歷，但一輩子都只能是別人手裏的工具，就連考公，能選的單位也十分有限，因為實權單位的招工專業，往往和理工科無緣。
“克洛維的情況總覺得更加危險，去新大陸深造的人回來，天生就有着傾向於新大陸的心理和認知角度，他們這些人掌控輿論和法律，甚至還有政務，這個克洛維當局的統治……”
他突然想起，詹姆森警探曾對自己說過，在克洛維當局的部門中，存在着大量雙重國籍的情況。
“這不就是變向的殖民地嗎？不光是政務，連精神和法律都被殖民，社會風氣和價值觀也會逐漸被引導着變化。相對獨立的，就只有軍事系統了吧？不然這個國家，還有什麼臉認為自己是獨立的？”
想起和自己一同參加考核的那位女將軍，柯林嘴裏則和那位市長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越說，他對雅丹市長的印象就越好——
一位年長的官員，有着出國留學的背景，對自己這位初次見面的人卻放得下架子，語氣平和的閑談，一番話說下來，關係似乎都拉近了不少。
但很快就有人過來提醒雅丹，說會客廳那邊的局面稍微被控制住了，但各方都施壓市政廳要儘快見到柯林時。
談得正興起的雅丹市長，不得不再次苦笑，和柯林一起站了起來。
“一旦坐在這種位置上，很多時候就不得不為了協調各方而來回奔走。但這次真的很抱歉，把瓦爾蘭先生您捲入其中。”
“沒關係，這不是市長先生的問題。”柯林朝着門外走去。
在離開房間的時候，雅丹再次提議道:“感謝您的理解，當然，今天的事，我不會只停留在口頭上的感謝，事後會有一筆勞務費奉上。”他眨了眨眼，伸出了一根手指，“大概是這個數。”
“一千克朗？”
柯林眼中一亮，覺得這位市長的面目更加和藹可親了。
“怎麼可能！”
雅丹市長搖搖頭，在柯林失望的目光中，笑道:“自然是一萬克朗，不然也配不上閣下的身份。”
柯林頓時一喜，但隨即奇怪的問道:“公家的錢這麼好賺嗎？”
“這只是招待費用的一部分。”雅丹邊走邊說。
“果然還是公家的錢好掙啊。”
柯林感慨着，忽然想到，只要和市長、和狗大戶搞好關係，那麼未來的賺錢大業豈不是易如反掌？甚至都不用分散精力，拖累神秘超凡之路的進境。
想着想着，柯林突然福至心靈，問了一句:“接待十字教的大主教，大概有多少報酬？”
雅丹微微一笑，低聲說道:“這種事，不好在這裏說，而且這件事不光是布爾森堡的事，宗教管理局、防衛局、中央大區當局，甚至克洛維的外交部都牽扯其中，按理說每一個都會有表示，所以最少不會低於這個數……”
他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萬克朗？”柯林喜上眉梢。
“這只是布爾森堡的報酬，後面還有其他部門的活動經費，應該還有其他獲。”雅丹一副直言不諱的模樣。
柯林精神大振，原本擔憂的幾個點頓時被拋之腦後，覺得一口氣還清債務、甚至財務自由的希望就近在眼前，差點直接應下來。
但馬上他就警醒過來。
“難怪，人家說資本家和政客最擅長蠱惑人心，資本家讓人九九六還覺得是福報，一堆人追着喊爸爸；政客更是擅長玩弄民意，把人賣了，還能讓人熱血沸騰、熱淚盈眶！”
警醒之後，再看前面走着的雅丹，柯林不由懷疑起來。
這個人真的是表現出來的這般儒雅嗎？還是用這幅面具，來利用其他人？
不過……
“那可是兩萬克朗啊！”
心思一動，柯林決定試探一下，就又找了個話題開啟對話，說道:“市長先生，會客廳的那些人，為什麼會爭吵？他們……不是都來和我會面的嗎？”
“唉。”雅丹嘆了口氣，“爭吵雖然是因閣下而起，但根源卻不在您的身上，而是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
“複雜的原因？”
“也許等會，您就會明白了，到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一扇門前。
雅丹回頭看了柯林一眼，說道:“請您做好準備吧，瓦爾蘭先生，等會的碰面不會很輕鬆，會消耗你很多的精力。”接着，不等柯林回話，這位市長就推開了門！
頓時，爭吵聲就傳了出來——
“我從來不知道，在克洛維的國土上，真正能做決定的，居然是瓦爾德塞的大使！簡直荒謬！”
略顯氣憤的聲音正高聲說著。
隨即，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我們認為，在世界上存在一種普遍的真理，在真理的面前，一些國別、族群的約束，不該被拿出來作為評判標準。這其實也是文明和野蠻的區別，不是嗎？而且，為什麼要生氣？你們又不是克洛維人。”
“我們雖然不是克洛維人！但我們的國家，面臨著和克洛維一樣的情況！而且我們都生活在這片大陸！這應該是屬於我們的大陸，而不是你們的！”
循着聲音，柯林往裏面看了過去。
他首先看到一位高挑的、留着長發、身材豐腴的長發女人，正趾高氣揚的坐着，在她的邊上，幾名年齡不小、有着學者氣質的人義憤填膺。
兩名冷漠的神職人員坐在中間，彷彿評判者一般，其中一人說道:“你們該冷靜冷靜，不要為這些無聊的事浪費精力。”
而作為這裏的主人，克洛維人愛爾潔小姐，正卑微的在旁邊安撫眾人，希望結束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