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鎖妖籠（三）
鬼天府。
坐在寶座上翹着個二郎腿的正是鬼天府的府主——鬼姬，鬼娘娘，一雙勾魂奪魄的丹鳳眼，一襲烏黑的秀髮綰起，一顰一笑都透露着百般嫵媚，千般撩動人心的魅力。
“怨靈，如何？”鬼娘娘親啟嘴唇問道。
“娘娘，九尾一行已經到了烏山村。”怨靈回答道。
“哦，烏山村？”這個名字讓鬼娘娘陷入了沉思，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倒是有一個少年來到了這裏。
那個少年失魂落魄的來到了這裏，從他的眼神中，鬼娘娘就可以看到他內心無盡的絕望與仇恨。
“哈哈哈，好久沒有來客人了，怨靈。少年你來自哪裏？”鬼娘娘笑着看着眼前這個少年，此時一團黑霧圍繞在少年的身邊。
“烏山村。”少年似乎對這三個字極為反感。
“娘娘活的，是人啊。”怨靈欣喜地說道。
“怨靈，可別嚇着客人了。”鬼娘娘邪魅一笑，來到少年的身邊，輕聞了一笑，“你明明是人，怎麼會有妖的氣味，莫非你是妖養的不成。”
鬼娘娘後面說的字極為緩慢，似乎是故意說給少年聽的一般，讓原本憤怒的少年，攥緊了拳頭。鬼娘娘看見了，然後，慢慢地走開。
“我聽說你這裏可以獲得力量是嗎？”那少年問道。
“沒錯，當然可以獲得力量，而且是強大的力量。”
“我想獲得力量。”
“可是你是人，人又怎麼能獲得力量呢？”鬼娘娘說完這句話，旁邊的怨靈不禁笑了。
“那還有人成為驅妖師？”
“那別人是天賦異稟，可是你只有一副凡人軀。”
“我該怎麼做才可以獲得力量？”
鬼娘娘看着這位少年，“少年，你可知這世間萬物都自有法則，既然都有法則，我鬼天府也有規矩，凡在鬼天府做交易，必須種下黑色曼珠沙華的種子。黑色的曼珠沙華會吸食你體內的精氣和力量，花開之時，便是你死亡之日。”
少年顯然有了一些遲疑，不過他還是同意了，“好，我願意！只要讓他們那些人付出代價，我願意！”
“很好，少年，我很傾佩你的勇氣。”鬼娘娘看着眼前這個少年的雙眸，他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完全喪失了理智，她不知道這個少年遭遇了什麼，不過儀式就要開始了。
鬼娘娘帶着這位少年穿過一層幕布，來到一方空處，周圍有四根猙獰的柱子，乍一看讓少年嚇一大跳。
“少年，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嗎？一旦種下黑色曼珠沙華，生命就被定格。”鬼娘娘走到他的身邊，俯下身，在他的耳畔低語，如同幽靈一般。
少年攥緊拳頭，“我確定！”
鬼娘娘雙手一抬，好像在操縱提線木偶一般，少年開始懸浮在空中，平躺着身子。鬼娘娘腳輕輕一跺，四根柱子瞬間被點亮，少年的正下方出現黑色的星芒法陣。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你以為有光必有影，可是影無光也存在，踏上末日彼岸路，註定魂入不歸途。”少年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似乎墜入冰冷刺骨的水裏，很深，無盡的深淵。
突然少年感到劇烈的刺痛，這種痛苦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就連身體整個都要被吞噬掉，是鬼娘娘將黑色曼珠沙華的種子打入他的心臟，少年的額頭出現了一個彼岸花的標記。隨後，這種劇烈的疼痛感消失不見了，又墜入了寒冷的深淵，
少年漸漸的失去了意識，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他似乎長大了不少，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模樣。
鬼娘娘在她的寶座上坐着，看見那位少年出來，詢問他的情況。少年感覺自己的體內充滿了力量，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前往烏山村。鬼娘娘在他臨走之前，送了他一樣法寶，並告誡他，時間有限，曼珠沙華開花的時候便是他死亡之時。
鬼娘娘坐在寶座上笑了笑，結束了那一段往事的回憶。
“娘娘，你為何如此關心那九尾神仙的下落。”怨靈問道。
“那怨靈你又可知我開這鬼天府做甚？”鬼娘娘反問。
“自然是知道。”
“堂堂九尾天神，原來天界的戰神，如今也落得個謫仙人的下場，難免令人惋惜。他有《降妖錄》，所以那些名字在上的妖怪必定要去除掉他。而我需要他的幫助，放心吧，九尾天神會來我的鬼天府，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那娘娘還讓我在那裏點一把火。”
“如果那些妖怪知道我需要他的幫助，自然會去幫他。那我的鬼天府可就熱鬧了，就多出很多的事端。”
“還是娘娘高瞻遠矚，富有謀略。”
“你去烏山村盯着，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向我回來報告。”
“是，娘娘。”
偌大的鬼天府，此時只剩下鬼娘娘。鬼娘娘坐在寶座上，“時候在流動，我漫長的等待終於要有結果了。”
黃仙人帶着全村的百姓來到了那個破廟，即將在破廟裏進行施法，讓上天原諒，恢復天氣。廟裏有一塊巨大的布掩蓋着東西，黃仙人稱自己將在這裏施法。只見黃仙人口裏念着咒語，佈下的東西發出光亮，傳出可怕的吼聲。
黃仙人讓大家都無須害怕，說布下是通靈的神獸，可以連接上天，傳去大傢伙的心聲。村民們紛紛跪倒在地上，連拜三下，希望上天顯靈。
“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場鬧劇了。”胡離從門外進來說道，“鄉親們趕快起來，這隻不過是一場騙局罷了。”
月老趁黃仙人不注意，挑開那塊布，布下是一個鐵籠，裏面抓着四頭雨獸，兩頭大的，兩頭小的。
“這是妖怪！”其中有一個村民大驚。
“沒錯，這位黃仙人利用這籠子，操縱雨獸的力量下雨。”胡離指着黃仙人說道。
黃仙人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可是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如此作踐我們呢？”張大嬸疑惑問道。
“這位恐怕不是什麼黃仙人吧，應該是你們一年前逼走的那位少年！”胡離說道。
這番話驚醒了這些村民，他們恍然大悟。
黃仙人狂笑起來，摘掉面具，猙獰地說：“作踐？哈哈哈，天大的笑話。你們殘忍的殺害黃鼠狼妖的時候，你們逼走我的時候，讓我屈辱地朝你們磕頭的時候，可曾想過作踐？！”
黃仙人的這番話，讓村民們啞口無言。
“你們說妖不詳，可是她撫養我十年，未曾傷你們分毫。可你們呢，看看，讓上天看看，看看你們這些人醜惡而又虛偽的嘴臉。今日之果，都是你們的報應！”黃仙人轉了一圈，用手指着他們。
“所以你就報復我們，報復這個生你養你的村子！”趙大爺不滿地說道。
“你讓我磕頭，原因是這樣。”李二河緩緩地走上前來。
黃仙人指着李二河，放肆地笑了，“李二河你也有今天，一年前你多麼的狂妄啊，親手殺死黃鼠狼妖，還將我趕走，趕走時，閑我晦氣，逼我磕十個響頭，磕得我頭破血流。你可曾憐憫半分，你可想過有天地報應？”
“十年前，我流落於村裡，你們可有一人對我心懷善意？在大雪的那個夜晚，我幾乎凍死。還好被一頭瘸了腿的黃鼠狼妖好心救下，撫養我長大。這十年間，我和她先是躲在她的洞穴里，到後來才慢慢來到後山這個荒廟裏。被發現之後，李二河便帶着村民將荒廟團團圍住。那頭黃鼠狼妖苦苦哀求，而你李二河，在村民們的鼓動之下，將其處死。那你們夜晚睡覺時，可曾想過還有一個孤魂在哀嚎？”
黃仙人轉向其他的村民，“你們不是都有理嗎？來評評理啊，面對好妖你們喊殺就殺，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你們又說這個村子生我養我，敢情你們就是站在天上的判官，簡直虛偽至極！”
黃仙人現在已經不是少年的模樣，分明是一個大人的樣子，他的心已經被深深的仇恨所蒙蔽
“現在還來得及，回頭是岸啊。”月老說道。
“回頭？我哪裏還有頭可以回。被逼走之後，我走投無路，渾渾噩噩，找不到希望。在其他妖的指引下，我前往了那裏，獲得了強大的力量，足以將整個烏山村都毀滅。我不害怕墮入地獄，自從她死後，我也已經死了。我用命換來複仇，我要親眼看着這些惡魔死去！我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途，大雨和洪水將會淹沒整個烏山村。你們親手毀了我的一切，我便要毀了你們所有人的希望！”黃仙人完成了最後的法術，大雨狂下不止。
黃仙人放出了，四頭雨獸，積恨已久的雨獸。然後坐在陣法中，放肆大笑，他分不清哪裏是淚水哪裏是雨水。胡離注意到他的額頭上有着一朵彼岸花的印記，村民們一時間不知所措。黃仙人將最後的力量，都灌入於陣法之中。突然，感覺心臟猛地一縮，便倒在地上。一朵彼岸花傲然地從他的心臟盛放出來，變成血紅色。
“我想做一個夢，夢裏有一頭黃鼠狼妖給我講故事，故事外有一個孩子在笑……”黃仙人說道。
“不好，這樣下去，烏山村會有危險！我去阻止大雨帶來的洪水，你想辦法破壞法陣。”胡離交代完事情之後，便飛速前往烏山村。
“鄉親們，不要亂，不要慌張，呆在原地！”月老用最大的聲音說話。
胡離召喚出三清扇，一扇揮去，掀起狂風，抵擋着暴雨的襲擊。四頭雨獸盤旋在烏山村的上方，雨傾瀉直下，沒有絲毫想要懈怠的意思。胡離揮舞着三清扇，利用風牆，形成屏障。不過，這大雨的勁道着實猛烈。
月老仔細看着地上的陣法，這佈陣之人着實刁鑽，複雜多變是其特點。月老也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才好，只能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嘗試一下，由於沒有找到門道，所以破陣無效。
“不應該啊，此陣雖然多變，但是我從其薄弱切手，按理說應該行得通。”月老換了一個角度看着這陣法。
其他的村民只能朝着廟裏進行祈禱，希望菩薩能夠顯顯靈，救救他們。
墨鯉見狀，不知道該憐憫那所謂的黃仙人，還是這幫村民。他只是感覺，天底下妖不見得都是壞妖，人不見得都是好人。有時候，比妖更可怕的，是那顆跳動的人心！
墨鯉看見月老還沒有完成破陣，心裏非常着急，也不知道他師父能不能抵擋得住，便上前來看地上的陣法。地上的陣法雖然他不是很懂，但是旁邊的鎖妖籠似乎讓他明白了些什麼。
“是不是要從那個籠子下手啊？”墨鯉的這一句話似乎點醒了月老，讓他恍然大悟，原來是沒有注意到鎖妖籠的位置。雖然鎖妖籠離陣法比較遠，但是打斷骨頭還連着筋。這鎖妖籠可能就是破陣的關鍵之所在，不過黃仙人心臟長出來的曼珠沙華在大雨的洗禮中，變得更加的妖艷。似乎在風雨中訴說著自己的苦痛，可雨又怎知人間生離死別的仇恨。
胡離這邊情況非常的不妙，大雨早已經突破了風牆。胡離只好透支着神力，阻擋着大雨的侵入。不過洪水如猛獸一般，狂涌而至。胡離只希望月老能夠快一點，只有快一點，才能保證這村子不被淹沒。
月老施展法術，開始真正的破陣。奈何佈陣之人，將其性命搭入其中，變得着實很棘手。月老將強大的力量注入到法陣中，強行破陣。現在只需要將鎖妖籠重新扶正，就可以徹底瓦解此陣。
墨鯉一步步靠近鎖妖籠，月老說他是不是不要命了，他沒有任何法力，靠近鎖妖籠會非常危險。墨鯉卻說他最合適，雖然他膽小很害怕妖怪，但是這一次他可以證明自己，自己也能夠擔當。
墨鯉每一步邁的都非常吃力，他感覺體內的力量似乎被完全抽空了，軟綿綿的，腿都開始打顫。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不止是師父和這位紅衣哥哥，還有烏山村裡所有百姓的希望。即使再難，也要完成這次任務。墨鯉一次次被風雨逼退，卻一次又一次迎難而上，不畏懼、不害怕。他一隻手抓住了鎖妖籠，這籠子比他想像得要重很多。他使出全力，身子往後傾，勢必要將其扶正。鎖妖籠一點點被他拉起，陣法發生變化。月老鼓勵墨鯉，讓他相信自己。
“加油，我們相信你！”所有的在場村民為墨鯉打氣。
“呀——”墨鯉再一次發力，徹底扶正了鎖妖籠，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月老看準時機，一舉破陣。
“抵擋不住了！”胡離的防禦徹底瓦解，果然即使保留了仙骨，也還是凡軀。胡離倒在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洪水襲來。
剎那間，風雲突轉，洪水退去，大雨停止，四頭雨獸又被關回鎖妖籠里。陽光照耀，烏山村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
“雨停了！雨停了！”老婦人喊了起來，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
月老欣慰的笑了，拉起坐在地上的墨鯉，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廟裏的村民齊刷刷地返回烏山村，月老回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正在慢慢消散的黃仙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也是一個命苦的人，只希望他有一個好的靈魂歸處吧。
“希望你從此以後做一個漫長的美夢，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胡離回到這裏用仙力撫慰黃仙人消散的魂靈。
等到眾人都離去后，一團黑霧現身，將曼珠沙華取走，“可憐啊，魂歸吧。”
來到烏山村后，李二河和當地的村民連忙謝謝二位活神仙。
胡離告訴李二河，希望他通過這一次的事情，能夠廣積善德，否則未來勢必會命運多舛。李二河謝過了胡離的好心提醒，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勤去荒廟祭拜。胡離也希望其他的村民都一樣，心懷善念，才能走得長遠。
“我等謹遵仙人大人教誨。”村民們異口同聲說道。
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月老帶來了鎖妖籠，胡離將其收入到《天寶秘錄》當中，點亮。
月老告訴胡離，他的徒弟很厲害，將剛才的經過都告訴了胡離，胡離笑了笑。二人施法將莊稼恢復，烏山村也恢復到昔日的寧靜當中。當地的村民留下他們三個，好好款待。
鬼天府，怨靈拿回了曼珠沙華給鬼娘娘。鬼娘娘接過曼珠沙華，輕輕撫摸，“這個世界太冰冷，願你最後，也能魂歸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