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鎖妖籠（一）
胡離、月老還有墨鯉，三人趕路，到了一家茶鋪歇腳。
茶鋪的老闆便端了三碗茶出來，遞給他們三個。
“今天我要說的是關於烏山村所發生的事。”正在說話的這位男子年紀不大，卻有一副好的嘴皮子功夫，人稱“百事曉”。周圍有很多的客人都被他吸引過來，來這個茶鋪喝茶，就是來聽他講述稀奇古怪的故事的。
“那我就要開說了，話說這烏山村啊，原本就是一個地處偏僻之地，按理來說那裏一年下雨量很適中，不多不少。而且現在又為仲夏，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最近一月發生了不少怪事。首先是陰雨連綿，有時候下得還不是一般的大。當地的村民苦不堪言，於是便想方設法的請走雨神，希望雨神不要再下雨了。連年的賦稅，如果雨不停下來，莊稼全部被毀，到時候便無法交稅，官吏歹毒，會將人活活打死。”說到最後這百事曉便模仿官吏傲慢的表情，聽客看了也皆搖頭，這世道不好混啊。
“竟然還有這等事？”胡離在心裏思索着。
“當地的百姓怨聲載道，想盡了法子也不起任何作用。你們猜猜後來怎麼樣。”說到這裏這個百事曉便停頓下來，問這些聽客。
“我認為應該不起作用，雨還在下。”其中一位聽客發言。
“我認為應該有仙人相助。”另外一位聽客說道。
“哈哈哈，這位老兄說對了。就在這個時候，一位自稱‘黃半仙’的道士前來，他說他可以施法將雨停下來，不過需要些錢。百姓們心想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便挨家挨戶的籌錢，給了那位道士。到也是神奇，那道士施法佈陣，雨果然就停下來了。百姓都稱他為‘活神仙’，是神仙下凡來拯救他們來了。不過，好景不長。”百事曉說到這裏故意又停頓，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快說快說，後面到底怎麼了？不是神仙已經來了嗎？”
“是啊是啊。”其他眾聽客附和道。
聽到這裏，胡離和月老相視一看，那裏竟然還有神仙，還需要收費辦事的神仙。
“不過，好景不長。那位道士走後沒多久，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比之前的還要大。於是村民連忙將那位黃道士請回來，施法停雨。但是要道士施法，必須需要銀子，也就是錢。村民們只好又湊錢給了那個道士，那個道士施法后，果然雨就又停了下來。不過這一停，就停了很久，雨也不再下了，莊稼快要乾死了，再也等不到下雨，連周圍的河水都乾涸了。”百事曉說到這裏后，聽客議論紛紛。
“竟然有如此玄乎之事？”
“是啊是啊，是不是當地的村民得罪了雨神哦。”
“快說快說，還有沒有了？”
“哈哈哈，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百事曉故意賣一個關子。
“切，沒意思。”聽客都散了，只留下了百事曉在喝茶。
胡離起身坐了過去，月老和墨鯉見狀也起身坐了過去。
“老兄，汝剛剛所說可否屬實？”胡離詢問道。
“千真萬確，我可是百事曉，就沒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百事曉說道。
“那個烏什麼村離這裏需要多久？”月老問道。
墨鯉在旁邊撇撇嘴，心裏想着：這兩個人，哪裏玄乎凈往哪裏去。
“離這裏走路需兩個時辰。”百事曉回答道。
“感謝這位兄台。”胡離抱拳。
“話說你們不會要去烏山村吧，我勸你們不要去，那裏太邪乎了。”百事曉說完這句話，隨後壓低了聲音繼續說，“聽說那裏還有妖！”
“妖？”胡離和月老異口同聲地說道。
“妖！吾就知道，那裏竟然又有妖！”墨鯉聽完后，不禁心頭一緊。
百事曉點了點頭，“我可勸你們不要去的啊，聽我的話，別去。”說完百事曉將茶杯里的茶水一口飲盡，向老闆付了茶錢，快速地撤離這個地方。
胡離也付了茶錢，看到百事曉遠去的背影，決定要去這個邪乎的村子一探究竟。
三人便風塵僕僕地趕往烏山村，不過是租了一輛馬車，馬車夫聽到他們說要前去烏山村，心裏先是一驚，然後也勸他們三個不要去那個地方。
“是因為那裏發生的怪事嗎？”月老搶先問道。
“是倒是，除了怪事，我還聽聞那裏還有妖怪作祟，還好當地來了一位法術高深的道士。不過，道士的法術厲害雖厲害，但是那的天氣變化無常啊。”馬車夫說道，“唉，這個世道，可讓我們這些窮人如何活啊。”
馬車夫在烏山村前面一點的地方停下來，說他就不便再往前去了，胡離謝過馬車夫之後，三人走路前行。在走路的過程中，驕陽似火，將周圍的雜草都烤枯萎了。再往前走一點，看見田地里都龜裂開來。旁邊的樹，一動不動，生怕動了，就因為“出汗”過多，而枯死。
胡離立即拿出羅盤來，發現羅盤並沒有任何的轉動，一點妖氣都沒有發現，真是奇了怪了。
三人口渴難耐，於是加快了步伐，前往烏山村，這烏山村現在可是一個大村子了。一進村裡，就發現來往的人群，都在祈福求雨，希望老天下點雨。
這三人找到一戶破舊的木門，胡離敲了幾下，只見一個老婦人出來開門。
“老人家，我們真的太渴了，可不可以給點水給我們喝？”胡離禮貌的問道。
月老想起笑了，他還以為像胡離這種文人只會說“吾”。
老婦人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來來來，快進來吧。”老婦人喊他們三個進來，然後給水給他們喝，喝完後果然神清氣爽，感覺心田都被滋潤了。
“老人家，真的非常感謝您。”胡離拿出幾文錢想遞給這個老婦人，卻被老婦人婉拒了。
“老人家，請問......”胡離的話還沒有問完，就被一個猛地敲門給打斷了。
老婦人讓他們三個躲進房屋裏，一個老頭翻牆出去。
老婦人前去開門，被差役吼了一聲，“怎麼這麼慢才開門啊，想找死嗎？”
要不是月老攔住胡離，胡離真想出去給那個官吏一巴掌。
“是是是，是老婦我的錯。”
“你家還有沒有男丁了？”
“聽聞邊疆戰事吃緊，我的兩兒子都在隍城戍邊。”說到這裏老婦人眼裏不禁泛着淚花，“家裏已經沒有別的男人了。”
“走吧走吧，既然這家沒有，就到下家去，這地方真是奇怪得很，趕快弄完，好去喝酒。”另外一位差役催道，額頭上都是汗珠子。
“來了來了，這地方邪。”這個差役往屋那個方向掃了一眼，便走了。
老婦人關上了門，才鬆了一口氣。胡離三人從裏屋出來，老婦人準備去做飯招待他們三個。
“老人家，剛剛那差役來是抓人的嗎？”月老問道。
“唉，你們剛剛應該也聽到了，現在邊疆戰事吃緊，這些差役到處抓男丁，實在家裏沒人的，連中男也要抓去。剛剛這兩個態度差了點，但是沒有隨便抓人。我原來聽過路的人說，他們那個村，就連像我這樣的老婦人都抓，抓去給將士做飯。世道就是這樣，沒有辦法啊。”老婦人無奈地說道。
“聽聞你們這裏不是雨一直下，就是久旱是吧？”胡離問道。
“唉，已經很久了，再這樣下去，秋收得不到一個好收成，怕是交不了稅了。”老婦人難過的說道。
只聽見這時，門外又是打鼓，又是喧鬧的。老婦人放下手中的事，急忙開門出去迎接，口裏說著：太好了，黃仙人又回來了，我們有救了！
“黃仙人？”胡離和月老很確定這個人應該就是百事曉口中的那位自稱自己為“黃半仙”的人。
墨鯉才不會放過這個湊熱鬧的好機會，自己也想去看看仙人到底是怎麼樣的。萬一還沾染仙氣，說不定自己年少就直接飛升得道。
胡離他們三個出門看，發現村民都自發的排成兩列，恭迎仙人的到來。只見前面有幾個穿着奇怪的衣服的人，在跳舞，不過舞蹈也很奇怪，胡離心想應該是祈雨的舞蹈。
後面跟着一位穿黃袍的道士，這位道士非常的神秘，用面具將自己嘴以上的面容全部擋住，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面目。突然，有一位村民上前，跪在黃仙人的面前，雙手捧着一個袋子，袋子鼓鼓地，裝了不少錢，也就是這裏村民一起湊的錢。這位村民名叫——李二河，畢恭畢敬的態度，讓黃仙人非常高興。
“黃仙人，黃大仙人。求求您，為苦幹旱久已的烏山村施法降雨吧。”李二河連拜黃仙人三下。
“對啊對啊，黃大仙人，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眾人附和道。
黃仙人掂量了幾下，說：“感覺這錢不夠啊。”
“黃仙人，鄉親們也是實在沒有錢了，只能湊這麼多錢了，你發發慈悲，等收成好了，一定少不了仙人的好處。”李二河連忙說道。
“好好好，本仙人仁厚，就算了。”黃仙人笑着說。
“我等恭候大仙人施法。”眾村民說道。
黃仙人收下錢，於是便開始施法祈雨，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似乎在念什麼古老的咒語一般，邊念邊還帶着動作。霎時間，清風陣陣徐來，用溫柔的手掌撫摸龜裂的大地，用母親般的低語安撫。隨後便電閃雷鳴，雨珠子不斷地往下落，打在地上、屋頂上、莊稼里，打在村民們翹首以盼的臉上。
“雨，是雨。”村民們開心的笑了，他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像是等待已久的孩子回家了一樣，從家裏拿出鍋碗瓢盆來接雨，吶喊着、歡呼着、手舞足蹈，“哦，終於來雨嘍。”
胡離和月老看見這一幕不禁有些動容了，這個黃仙人還真有些本事，竟然擁有祈雨的能力，是要想想辦法去會會這個仙人了。
在村民的擁護中，黃仙人被李二河帶去休息去了。
“來來來，黃仙人真是有勞您了，喝茶喝茶。”李二河沏茶給黃仙人喝。
黃仙人微微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將茶杯放在輕輕摩挲一下。
李二河雖然想要一睹黃仙人的真容，但是這個黃仙人一直都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還可以通氣，其他的都被遮得嚴嚴實實。
“黃仙人，多虧有您，我們才能有雨啊。可不知道為什麼咱這烏山村最近不是雨太多了，就是雨太少了？”
“本仙覺得一定是你們做了什麼對不起上天的地方，遭到報應。”黃仙人後半句的語氣加重了不少。
“不可能不可能，我們年年供奉，心地虔誠，絕不會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李二河着急地說道。
“哈哈哈，那你緊張什麼，是在害怕些什麼嗎？”
“實不相瞞，黃仙人，最近我總是睡不好，總感覺有陰氣圍繞在我的身旁。”
“不準確，是妖氣。”黃仙人勾弧一笑，有些瘮人。
“仙人可別嚇我，我生下來膽小。那可怎麼辦啊？仙人可否為我驅妖？”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我需要十兩銀子。”
“什麼，十兩銀子！仙人啊仙人，這十兩可是我一年的錢啊。”
“本仙人已經是宅心仁厚，想要救你於水火之中，既然你不想，我便無法。”
“好好好，十兩就十兩，我去想辦法，我回去想辦法。”李二河告別了黃仙人，回家去了。
突然，黃仙人心臟猛地一顫，他連忙捂住胸口，“時間不多了嗎？”
“終於來雨了。”胡離說道。
“是啊是啊，可算是給盼來了。”老婦人做好了飯菜，此時那個老頭又翻牆回來了。
“他們走了吧？”那老頭問。
“早走了，快來吃飯來。”老婦人說道。
老婦人將老頭走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老頭。
“唉，最近咱們這烏山村真是邪乎，不是雨一直下，就是停了不下。”那老頭吃了口飯說道。
“這位老伯，那位黃半仙，黃仙人，很厲害嗎？”月老詢問道。
“既能呼風喚雨，又能停雨，我還真還有見過如此厲害的人。”老頭緩緩地說道。
“不過這雨似乎總不能如意啊。”老婦人說道。
“唉，這雨，下給了富人，也下給我們這些窮人，對於富人來說雨多雨少、雨長雨久，沒有多大的區別，可是對於我們窮人來說，需要老天賞口飯吃。不是雨沒有慈悲心，是雨下到了這個沒有公道，沒有溫度的人間。”老頭抬起頭，看向天空飄落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