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恩圖報
那些興緻沖衝來捕魚，結果空手而歸的人，發現常江此刻要走，竟然全都圍了過來。
他們中有些人是真心實意地想討教，如何補上來魚。而其間也夾雜着，不懷好意，眼紅常江的人。
以趙德旺為首的幾個人，臉上帶着戲謔的笑容，攔住了常江的去路。
“小子，你這麼做事就不厚道了，自己賺的盆滿缽滿，不管大家死活嗎？再說了，這湖可是公家的，你捉了這麼些魚，難道不上繳嗎？”
如果換做以前的常江，此時恐怕已經有些怯懦，打算認錯了事。
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怵，靜靜地站在原地，盯着趙德旺。
“這湖是老天爺的，大家各憑本事吃飯，能捉的上來只能說我運氣好，捉不上來我也沒辦法。”
常江往旁邊挪一步，那幾人也挪一步，看來今天就是不打算讓他走了。
“嫂子剛落水，總要有人送她回家吧？”
“聽聽，這一口一個嫂子叫得親的很，我還以為你喊的是自己婆娘，不是嫂子呢。”
“趙德旺，你放屁，給我嘴放乾淨點！以前得寶好的時候，你們一個兩個都喊他一聲哥，得寶出事以後，你以為大家不知道你們什麼嘴臉？你們只會騎在我家頭上欺負我們。”
趙德旺聽到這裏，臉上幾乎要掛不住：“嫂子，你這麼說可就沒良心了。剛才你落水，我們都伸手拉你了。再說，你光讓常江一個人送你回家多不合適，我們都能送你回家，你難道就不擔心常江找個地方悄悄干點什麼？”
“呸！”李秋水此刻渾身顫抖，已經分不清是冷還是氣。
“嫂子落水的時候，你們都沒動，要不是我下去，嫂子恐怕……”
常江瞄了眼李秋水，沒再說下去。
他也實在懶得同這幫賴皮講道理，直接大手一揮，將攔在面前的趙德旺一行幾人，推出幾米遠。
趙德旺他們幾乎都來不及反應，全部摔倒在地。
旁邊人見他們摔得滿臉黃泥，每個都像戲檯子上的丑角，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趙德旺怒上心頭，左右尋摸，終於找到塊半個腦袋那麼大的石頭，拿起來就要往常江頭上比劃。
常江彷彿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在趙德旺快要敲到他的瞬間，一個轉身移步，靈活地躲開了。
要命的是，他還反手拽住了趙德旺的手腕，然後一擰，他自己胳膊正過來以後，趙德旺的胳膊整個就成了麻花，稍微動彈一下，恐怕就得脫臼過着骨折。
趙德旺不服氣，還想掙扎，卻發現，常江的手力異於常人，他甚至連呼吸都會扯得手臂上的肌肉撕裂般疼痛。
“德旺哥！”跟趙德旺一起的人上要上前幫忙。
常江猛地加力，趙德旺嚎啕起來。
“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常江還有加力地去世，趙德旺實在受不住，趕緊道歉：“常江弟弟，哥哥我錯了，哎喲……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常江沖他膝蓋狠狠地踹了一腳，噗通一聲，趙德旺結結實實地跪在了李秋水面前。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嫂子，嫂子！對不住！是我嘴賤，我不該說你閑話，我不該偷看你洗澡，我不該……”
李秋水聽到這裏臉色煞白，嘴唇顫抖。
常江見他嘴上也沒個把門地，直接一腳給他蹬出七八米遠，趙德旺驚嚇之餘，終於昏死過去。
原本喧鬧的湖邊，看到這一幕，人群已經完全安靜下來。
他們驚異地發現，常江的能力早就異於常人，他竟然能在分秒間制服趙德旺，還能將人踹出那麼遠，這得多大的腳力？
於是，再沒人敢來找常江麻煩了，常江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李秋水。
“嫂子，咱們走！”
一路上，常江跟李秋水保持着合適的距離，一前一後地走着。
每當李秋水腳下有一絲不穩時，常江總能及時地扶住她，保證她不摔倒。
李秋水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安全感了，還有那種被人關注被人關懷的感受。
這讓她又想到水裏那雙有力的手和滾燙的身子。
披在身上的襯衫，時不時散發出細微肥皂水的味道，鑽進李秋水的鼻子裏，像個小貓爪在她心上撓動。
李秋水的心裏十分矛盾，對於這種異樣的情緒，她又想迴避，又不忍放下。
終於，一切虛無縹緲的想法，在常江的說話聲中結束了。
“到了，嫂子。”
李秋水抬頭看向自家破敗的房屋，和坐在門檻上已經沒了兩條腿的張得寶，不禁嘆了口氣。
在常江看來，李秋水一個人要照顧殘疾的老公，還要下地種糧，還想着怎麼多賺錢補貼家用。即便如此操勞，她家的院子永遠一塵不染的院子，菜地也被打理的整整齊齊。
李秋水不論去哪裏也都會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體體面面。
在常家最難的時候，滿村都借不到一丁點糧食，李秋水卻總能及時出現，雪中送炭，有一斤米也要分他們家八斤，有一個饅頭，掰開了也要分常家一大半。
如此賢惠善良的女人，卻要承受着村裡數不盡的閑言碎語。
常江幫不上什麼忙，還盡給李秋水添亂，此刻他只覺得心裏堵得慌。
“常江，要不要進來坐回？”
李秋水扭過頭話還沒說完，就見常江掉頭往自己家奔去。
李秋水揪住身上的襯衫，心裏一陣失落。
張得寶把一切細節都看在眼裏，半天才說話。
“今天幹嘛去了？”
李秋水被張得寶的聲音嚇了一跳，她不敢去看張得寶的眼睛，生怕他鷹一般的目光探出自己的齷齪心思。
她低着頭，扯出一絲苦笑，小聲說：“去旱湖，捉魚。”
張得寶看了眼李秋水濕漉漉的身體，和她肩上的男士襯衫。
“落水了？”
李秋水點點頭。
“魚呢？”
“沒……沒捉着。”
張得寶臉色驟變，剛想說話，就聽遠處常江高聲喊着“秋水嫂子”。
李秋水瞄了眼張得寶煞白的臉，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這時常江走近了，肩上扛着一袋大米，一袋白面，手裏還提着一桶花生油，已經下午剛捉的魚蝦。
常江徑直走到院子裏，將米面油一股腦全部放下，笑呵呵的說：“嫂子，這是我昨天去集市，給你家帶的。以前你老借我們家糧食，我們都沒還過，怪不好意思的。”
李秋水驚慌失措的看向張得寶，然後趕緊收回目光，整個人表現得畏畏縮縮的。
她尷尬地笑着：“沒事沒事，都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買這麼多東西，我和你得寶哥也吃不掉。”
說話的時候她還一個勁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本來沒幹的衣服，差點給她擰出水來。
常江大大咧咧地說：“還有，下午捉的魚和蝦，我挑了些好的給你們送來，你一會晚上給我得寶哥熬點魚湯補補身子啊！”
“這……這多不好意思……我不能白拿你這些魚，要不你還是教我咋捉魚吧。”
話剛出嘴，李秋水就意識到不對，突然收聲。
常江心裏咯噔一聲，他捉魚全靠那寶貝石頭，不會是李秋水發現什麼了吧？
但轉念一想，自己這幾天把石頭一直揣在懷裏，從來沒在人前拿出來過，她總不能有透視眼吧。
常江撓撓頭：“嫂子，真不是我不教，我捉魚也全憑運氣。不過你放心，以後我捉到的魚，肯定拿來給你分一半，以後有我們老常家一口吃的，就餓不着嫂子你們家。”
半天沒說話的張得寶，終於扯起一邊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插了句嘴。
“還是常江兄弟用心啊，平時照顧你嫂子。”
常江說：“嗨，多大事，其實是嫂子照顧我們多一點。”
說完，他又從胳肢窩下面拿出一包東西，在石桌上攤開來，給兩人看。
“嫂子，這次我去集市，還給你跟得寶哥帶了兩件冬天的棉衣，這是你的。”
他把那件紅色的棉衣拿出來，在李秋水面前比劃了一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嫂子你平時穿得太素，又面朝黃土背朝天，偶爾也該穿俏一點，別管別人怎麼說，不理就是。”
接着他又拿起那件深藍色的衝鋒衣，遞給張得寶。
“得寶哥，你穿這個絕對精神！”
張得寶看着那件板正的衝鋒衣，苦笑一聲，沒伸手去接。
常江也沒在意，隨手放在了石桌上。
“還有就是，給你跟嫂子都買了圍脖，手套。咱們村冬天風太大，冷得很，有這些，你們冬天也能過得舒服些。”
展示完這些，常江如釋重負，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放下了此前沒法保護李秋水的愧疚。
“那我就不打擾哥哥嫂子了，我回去了。”
李秋水沖他點點頭，按照常理她應該去送一送的，但她的腳彷彿被人釘在了原地，動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