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希望》
蘇禮放假回來看到報紙看到稿費也很高興,一向覺得哥哥傻姐姐單純,需要他多照顧而急着長大賺錢蘇禮第一次覺得自己長大了。
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他能為哥哥姐姐遮風擋雨,能照顧好哥哥姐姐。
天知道,三年多前他聽到陳家欺負姐姐時有多着急,多氣憤,又多無奈,但他在別人眼中也只是個孩子,根本就不能為姐姐出頭,別人不把他當回事。
他自認為是男人,不能和陳婆子吵起來,就跑去找陳福,也即陳川流的父親,蘇糖的公爹,但陳福只是掠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讓他回校好好讀書,小孩子不要摻和大人的事。
又像他想給部對的姐夫寫信,把他臭罵一頓,但也沒有錢買郵票,等他終於把郵票的錢積攢下來了,姐姐已經為自己討了公道,把問題給解決了。
蘇小弟抱着匯款單紅了眼,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出來。迫切成長起來的小男孩終於能大聲對姐姐說‘姐,過不下去就離婚,我養你。’終於能對他姐說‘別擔心,有我呢。’
“怎,怎麼了?”蘇糖傻眼,手足無措,“小弟,是不是嫌錢少?我也覺得少了。不過沒事,我們繼續賺。”
蘇糖拍着胸膛,“姐帶你賺錢帶你飛。”
蘇禮哭得更大聲,從嗚嗚變成了哇哇,張着嘴大嚎。
兩個崽崽奇奇怪怪地看看哭得一臉淚水鼻涕的蘇禮,然後再看向蘇糖,那小眼神好像在懷疑蘇糖把人給欺負哭了。反正他們媽媽常常把他們給欺負哭了。
蘇糖拍拍蘇禮還稚嫩的肩膀,“別哭,姐還有別的內容,我們姐弟合作賺錢錢,然後買肉。”
蘇禮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吸吸鼻子,又哭又笑,“姐,我是高興。”
嗚嗚。
真的太高興了。
他要買一打的郵票,給姐夫寄十二封信,把他罵了又罵。
蘇糖理解不了蘇禮的感情,只當他是喜極而泣。
春耕開始。
學校放假讓學生春耕,俗稱農忙假。
蘇糖一直理解不了學校這操作,簡直就是笑話,讀書竟然不比種田重要,要為種田讓路。但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當然是種田更重要了。
蘇糖只能把這歸納為時代特色。
春耕,村裡人都忙了起來。
蘇老爹是村長不用下田,但需要操心的工作卻不少,瑣瑣碎碎,忙起來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蘇大哥和蘇小弟也需要下地爭工分,面對黃土背朝天,每天彎着腰插秧,一天下來連腰都直不起來。
蘇糖看了心疼得一抽一抽的,種田真的太苦太苦了,然後在做飯的時候盡量多的油水,不是燉肉就是燉骨頭湯,儘可能多地給家人補充營養。
沒幾天,蘇糖就把剛到手稿費花了七七八八。
沒錢了,怎麼辦?
蘇糖給陳川流寫信,哭辛苦,哭窮,足足寫了三頁紙,中心思想只有一個‘寄錢’。看着信紙,蘇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少了說服力。
想了想,手指在嘴裏舔舔,然後按壓在某個字上,塗塗抹抹,暈染開來,像是滴了眼淚一樣......
嘻嘻。
好逼真。
感天動地。
突然,靈感一動,蘇糖扯過兩個崽崽的手,用木炭把小手手塗黑,然後按在信紙上。
轉轉收到信的陳川流......他不是剛把工資寄回家?
花沒了?
懷疑。
又想到蘇糖的大手大腳,還是找戰友借了錢寄回家。蘇糖一個人既要忙春耕又要帶崽崽,辛苦她了。
蘇糖把蘇大哥給她做的畫板立在田埂上,看着遠處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田,看着田裏的父老鄉親們手拿着秧苗彎着腰插秧。
有鳥成群結隊飛過,唱着‘早禾早熟’,偶爾落在田埂上,走走,跳跳;有人挑着秧過來,肩膀上的擔子搖搖晃晃,汗水就在搖晃中落下,化作肥料,滋養這一方土地......
莫名的,一種很奇妙的感情從心口升起,把蘇糖的心填滿,讓她覺得幸福和滿足,這應該就是希望的力量。
春的希望。
春耕的希望。
蘇糖把這一切記錄在畫紙上,曾經被老師說沒有天賦還不努力的蘇糖此時此刻是下筆如有神,思想澎湃,想要把心中的所有情感發泄在畫紙上。
第一次,蘇糖在自己的畫裏看到了‘感情’,豐沛的感情,讓人熱淚盈眶的感情。
雖然很不舍,但蘇糖還是把畫寄了出去,賺錢更重要。
在蘇糖的建議下,蘇禮也寫了兩篇文章,一篇叫《我為自己是鄉下人而驕傲》,還有一篇則叫《我願成為一個鄉下人》。
兩篇文章用兩個不同的視覺,但意思都只有一個,讚美鄉下,肯定鄉下的幸福生活,鄉下沒有勾心鬥角,鄉下物質豐富......
像這種下鄉宣傳軟文,最吸引文青。
“小弟,記得要用筆名。”
否則以後可能要被打的。
“姐,你想幹什麼?”
蘇糖翻個白眼,“能幹什麼?賺錢啊。”
“傻弟弟,現在什麼文章最容易發表?”蘇糖晃了晃手裏的稿子,“這種。跟着時代的大腳步走的文章,不僅最容易發表,還最賺錢。”
“如果實在不知道寫什麼,怎麼寫了,那就把各種大口號抄上就對了。”
“姐,你怎麼不抄不寫?”
蘇糖瞬間詞窮,抿抿嘴。說就頭頭是道,做就一頭霧水,說的就是她蘇糖。
明明就知道很多賺錢的辦法,但總是心有餘力不足,最後只能依靠蘇小弟把她的想法變成錢錢。
“反正你聽我沒錯。我們姐弟同心其利斷金。”
蘇糖還利用空閑的時間教兩個崽崽還有村裏的小屁孩們畫畫,不吵不鬧的孩子,純真又可愛。雖然很多都是亂畫一通,但蘇糖依然像她曾經的老師那樣給與鼓勵。
蘇糖還把小屁孩們稚嫩的畫作收集起來,整理成本,起名《春天來了》,然後......蘇糖也不知道應該寄到哪裏。
報社?
出版社?
還是兒童文學社?
現在有沒有兒童報?
算了。
最怕麻煩的蘇糖立刻把整理起來的畫冊放一邊,然後心安理得地無視,只是偶爾的時候蘇糖會想起最早教她畫畫的老師。
然後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