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特高科
宋邦珍一早起來,看到庄永璞剛剛值完班,臉色不是很好,問道:“二哥,昨天晚上怎麼樣?”庄永璞到門旁的臉盆邊上,用涼水抹了把臉:“宋世久你認識嗎?這人昨晚來偷東西,被發現了,不過這傢伙身手不孬,五六個人都沒抓住。”
宋邦珍道:“這龜孫!他還真是囂張,已經被發現好幾次了,他原來是國民黨地方武裝一位旅長的警衛員,身手確實厲害,跑起來像飛一樣,台兒庄戰役的時候,李宗仁讓這位旅長的部隊做突擊隊,那還有好,部隊打光了,旅長也死了。戰役結束以後,他沒有了依仗,就悄悄溜了,走的時候順了兩棵盒子槍。平常也不大出來活動。但他有吸大煙的毛病,還養着女人,很需要錢。所以經常做一些沒本錢的買賣。
他自恃手裏有槍,槍法又好,悄悄殺個把小鬼子,是很輕鬆的事。所以平常喜歡獨來獨往,脾氣也大,大家都不願招惹他。”
庄永璞知道了大概,就告訴宋邦珍,最近日本人藏了很多暗哨,鬼子的炮樓和附近的兵營還有一個中隊在駐紮着。讓他考慮考慮,怎麼摸摸炮樓的底,以防萬一。
到了周三,庄永璞特意提前調了班,下午三點左右,估摸着王志勝那應該忙的差不多了,就出了火車站,直奔洋行而去。
下午的陽光斜射,秋老虎還在發威,路邊梧桐樹的樹葉沒精打采地耷拉着。整個棗莊都在昏昏欲睡。到了洋行,見王志勝正在辦公室里靜靜坐着抽煙。庄永璞上前,笑道:“二頭,等躁了吧!”
王志勝站起身來:“老莊哥,以後看得起我,叫我志勝就好了,別叫什麼二頭了,聽着怪彆扭的。”
庄永璞“嘿嘿”地笑了起來,環視一下辦公室,日本人還是比較愛乾淨,除了辦公桌和門邊的連椅,南牆窗邊擺了個大書櫃,上面插滿了各式各樣的文件夾。書櫃東邊是兩排花架,上邊擺滿了綠植。辦公室里剛灑了水,一片清涼。
辦公桌上放了個算盤,一台鋥黑髮亮的電話機擺在桌邊。
熟悉了辦公室的情況,庄永璞從角落搬了個凳子,坐下之後,對着王志勝說道:“就依你,以後叫你志勝了,”順手將桌子上的算盤拿過來,該怎樣打算盤,怎樣進位,怎樣加減乘除,並把口訣一句一句地交給王志勝。旁邊王志勝認真地聽着,眼睛裏閃着精光。
半晌,庄永璞講完,審視了一下,發現王志勝學得很快,便高興地說:“干領導的就是不一樣,學的忒快。”王志勝笑道:“其實天天算賬,道理都一樣,就是缺個人點撥!”
隨後,王志勝看三掌柜不在,走到桌旁,一屁股坐到桌旁的大椅子上,接著說道:“老莊哥,你能不能看懂日本字啊?我經常看到三掌柜拿的文件,他知道我不識字,也不避諱我,那上邊都是中國字夾雜着日本那種歪七扭八,拐着彎的字,我也看不懂。”
庄永璞說:“有什麼文件沒?拿來看看。”
王志勝順手拉了下抽屜,發現竟然沒鎖,看到裏面有張信紙,就抽了出來。
庄泳璞看了一下,紙上內容如下:
“沙溝兵器紛失調査92式マシンガン2発三八式小銃12本弾丸2箱現在のところ容疑者は見つかっておらず,機関銃は発見されていない。蔡庄を中心に各村の農家を捜索する必要がある。誰かが兵器情報を漏らすのではないかと疑うのは、偶然の時間ではない。臨城には抵抗勢力があるものと子を抱いた共產黨があるかもしれない。兵器が山に入ったことを排除しない”。
庄永璞暗暗記下內里的中文字樣,又怕王志勝起疑心,就說:“這日本人的字,我也看不太明白”。王志勝也怕時間久了,被發現,就原樣放回,合上了抽屜。
庄永璞心道:“這個信紙好像不是洋行的賬單呢,怎麼裏面又共產黨三個字,還有什麼武器之類的.這個地方看起來還有什麼秘密。”
表面上又不動聲色地說“我得走了,你要是還有什麼不懂的,到車站來找我。”
王志勝的小眼精光一閃,笑着說:“庄哥,謝謝你教我算賬,等有時間再教我識字吧!你不用擔心,這洋行就是給日本傷員弄個賺錢的地方,沒有那麼多危險!放心吧,有事,我替你擋着。”
庄永璞急着想辦法把得到的情報傳給洪振海,不想再跟他亂扯,就道聲告辭,徑直奔火車站而去。他一路盤算着,要把洋行的情況傳給洪振海,最近一直沒有趙連友的消息,為謹慎行事,不太敢去藥鋪接頭。想起了洪振海告訴他,可以找那個剃頭匠秦明道。又不知秦明道的底細,怕他說不清楚,就準備通過秦明道約洪振海見面,並親自將信息告訴他。
接連幾天,庄永璞都是每天早早起床,支起耳朵聽街上的聲音,終於,在一天中午,聽到街邊有人支起了剃頭的攤子,吆喝剃頭的聲音,於是他就快步走出火車站,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留着山羊鬍子,旁邊支着爐子,一個盆架上放着褐色的木盆,一條磨得鋥亮的扁擔立在車站的外牆上,他留心看了下扁擔的頭上,正是一藍一紅兩條綢帶。
庄永璞上前道:“大爺,給我剃個頭吧。”那老頭熱情地招呼道:“快坐快坐,水是熱的”。庄永璞問了一句:“經常見到您,看他們都稱您秦大爺。”老頭點點頭,說:“對,我家是彭樓的,現在靠走街串巷討點生活,”庄永璞確認是找對了人,就沒再說什麼,靜靜地讓老頭給他理髮。最後刮完臉。庄永璞在遞錢的時候,他將手心的紙條塞進了老頭的手心。老頭會意,將紙條和錢順手塞進了衣兜。
今天正是庄永璞休息的日子,吃完早飯,騎上他那輛大輪自行車,旖旎西行,回庄村探望家裏的老娘去了,其他事暫且不表。
吃完了晚湯,庄永璞也沒有去串門,在燈下靜靜地出神。他在等洪振海的到來。原來,他怕出問題,信息比較多,用紙條傳遞消息不安全。又不太敢十分相信秦明道。就傳個紙條,讓洪振海來庄村碰頭。正尋思怎麼跟洪振海說事。大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庄永璞挺身而起,快步走到門口,問道:“誰?”
“永璞哥,是我。”
打開門,一個魁梧的身影,正是洪振海,這次卻是他孤身一人。兩人仍然來到東邊的鍋屋裏。庄永璞摸黑點着了鍋台上的油燈,打開了話匣子:“振海,洋行還真可能是日本鬼子的特務聯絡點呢。高崗的辦公桌上有一串電話,其中就有洋行。我昨天在洋行看到了個文件,上面的日本字看不太懂,但是你知道日文起源於中國,所以夾雜着很多中國字,我記住了一些。他們的確是在秘密調查丟槍的事,後面還有幾個是地點有沙溝,臨城,蔡庄。我擔心鬼子已經懷疑上蔡庄藏了機槍,得趕緊轉移。”
庄永璞頓了一下,看洪振海沒有搭話,接著說道:“文件裏面還有共產黨字樣,我知道東邊有共產黨的部隊,梁庄這幾個地方正好在棗莊東南面,正好是連接東邊和棗莊的交通要道,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們有關,如果鬼子在這幾個地方設上卡子,就把棗莊封鎖起來了。”
洪振海燃起一支煙,貪婪地吸了一口:“永璞哥,我找了幾個以前一塊扒車的夥計,準備干點事,但是,總是無端聚集,會引起注意,所以準備在陳庄開個炭場,以後大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到那裏去了。最近趙連友沒和你接頭,他正在忙活這個事情。
按你看到的文件推斷,這個洋行是日本人的情報站是肯定的事了,打掉這個棗莊的情報站,洋行里應該有武器和財物,我們搶來為下一步工作做準備。
然後,利用炭場吸引更多沒飯吃,受欺壓的爺們,成立一個統一的隊伍,參與到大的抗日力量里來。國民黨現在在正面戰場抗擊日軍,雖然是節節敗退,但像衛立煌,張治中,張靈甫,杜聿明,孫立人還是有血性的漢子。我們雖不能上正面戰場,可我們可以利用中國寬闊的地域,在後方拖住日本人的步伐,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去年一年一直在山裏,參加了八路軍,這次回棗莊就是要拉起隊伍,和山裡配合,將棗莊和臨城的日軍拖進人民戰爭的漩渦里來。”
庄永璞聽的入了神,早就看出洪振海的不凡,一直盼着有人能帶頭打擊侵略,不負一身華夏血脈。沒想到這樣的人就在身邊。便興奮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早就等這一天了。不過要端了洋行,不知道咱們人手夠不夠?武器怎麼樣,上回搞的那些三八大蓋拿着可不太趁手。”
洪振海笑了:“二哥,我現在手頭只有一支短槍,五發子彈。咱不是還有刀嘛!棗莊雖然有暗探,但是警備還是比較鬆弛的。洋行的守備更是稀鬆,打洋行一定是搶武器為主,屆時鬼子肯定會被驚動。為拖延暴露的時間,這一次我想做成普通搶劫的假象。”
庄永璞回道:“前幾天在火車站碰到個叫宋世久的,他偷東西被二鬼子發現了,可能是比較缺錢,我聽宋邦珍說,他身手了得,手裏還有兩棵盒子槍,能不能拉攏過來一塊干,保險一點。”
洪振海沉吟了一下:“宋世久我接觸過,他有本事,經常去鐵路上乾沒本的買賣,也暗中打鬼子,但是他不喜拘束,只願意自己單幹,不願加入我們,最要命的是,他喜歡吸大煙,嫖女人,不一定靠得住,我還得看看情況。”
庄永璞見洪振海早已胸有成竹,便不再糾結,就說道:“既然是這樣,我的重點還是搜集棗莊火車站的鬼子的動向吧,以後合併了隊伍,咱肯定還是在臨棗支線這段鐵路上做文章。”
“嗯,以後你還是一個月到藥鋪暫與趙連友碰頭,冬天一到炭場就開業了,到明年1月之前,炭場可以做為一個中心聯絡站,有急事的話還可以和秦明道聯繫。你放心,這個秦大爺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