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河谷
卡車左晃右晃地開了大半天,車上的人被顛得把剛喝的水都吐了出來,當所有人吐得臉都綠了,感覺生不如死的時候,卡車才終於緩緩停下。
篷布“刷”地一聲被扯下,大約一個小隊的鬼子端着長槍在下面“列隊歡迎”。車上的人適應了半天刺眼的光線,掙扎着爬下卡車,由於一路備受虐待,很多人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了。領頭的曹長搖了搖頭,嘰里呱啦地吆喝着。嚇得幾個癱倒在地的勞工趕忙互相攙扶着又站了起來。
庄紀川卻聽懂了曹長的話,他是在抱怨這些勞工身體差,怕完不成挖河沙的定期任務。
一個翻譯站出來說道:“諸位‘特殊工人’,大家只要好好勞動,皇軍會管吃管住,而且還有薪水,大家好好在這裏干半年,等幹完活,就可以拿着薪水,回家蓋房子買地啦!
我們主要的任務就是在這個河谷里挖沙,然後將沙送到這個丘後面那個山上。,在這裏,不許互相說話,不許胡亂打聽,不許私自行動,做任何事情,包括解手,都要跟皇軍打報告。”
那曹長聽翻譯說完,拄着東洋刀嘰里呱啦地說道:“我叫若林義太郎,諸位旅途勞頓,我看大家應該是都很久沒吃飯了,皇軍準備了歡迎宴,大家先到那邊山坡上大木頭房子邊上吃飯,吃完飯聽工長安排。
誰地逃跑,死啦死啦地!”
翻譯慌忙又譯了一遍,然後眾人帶着去大木房子邊上吃飯。第一頓飯伙食還算過得去,讓這群勞工漸漸有了點活氣。這個自稱松島勝三的翻譯兼工長是個朝鮮人,日本人都叫他“半島人”,算是對他身份的一種定義吧!他將這五十多個人手裏原有的證件全部收走,又重新登記造冊,將人分成了兩大組,並要求各組自行推選組長。
庄紀川,張世文,趙金科等人推選了王伸當二組的組長。另一組不是來自門頭溝集中營,與他們並不熟悉,推選了一個叫陳恩的人做組長。
松島勝三指揮着兩組人,在丘陵西坡的一個大院子裏住了下來,這個院子有些年歲了,院牆早已被推倒,房子是破敗的泥牆草房。
草房裏搭着對面炕,炕上鋪着草席,沒有被褥,只扔着一些舊軍毯。炕角還有一堆舊日軍軍服和破破爛爛的翻毛皮鞋,供勞工自己挑選。勞工們猜測這些舊軍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誰都不肯要,堆在那裏沒人管。
“半島人”是沒有資格住到大木房子裏面的,只能與勞工同住在草房裏,所以在最裏面與通鋪隔開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屋後有個洗澡間,屋前是茅廁。
茅屋的屋頂有些地方漏得已經能看到天了,王伸便組織人去補屋頂的草,庄紀川主動承擔高空作業,和張世文爬到房頂上鋪木板和茅草。幹完了活,他也看清了河谷四周的地形。
這個丘嶺高五六十米,呈東北西南走向,西邊有一條與丘嶺平行的小河,河水向東北方向流動。丘嶺北面和東面分別有兩個小山包。
黑色的鐵絲網沿着丘嶺南坡向西扯到河邊,蜿蜒向北連結着北面的小山包,又折回頭圍住丘嶺的西半部分,將整個河谷包圍了起來。
河谷的正中央,有兩個崗哨,正北方有一個用木頭搭起來的瞭望塔。小河的對面也有一個瞭望塔。與丘嶺西坡的大木房子形成一個巧妙的組合,使得日軍可以用最少的人數將河谷無死角地控制起來。
丘嶺東南不遠處有個日軍的大兵營,似乎是個指揮部,從規模上看,至少有一個聯隊在駐守,河谷里有任何動靜,援軍都能在五分鐘之內趕到。
次日,勞工們在“半島人”松島勝三的指揮下開啟了河谷的勞動,活很簡單,就是一組人將河谷里的沙子篩出細沙,另一組人用板車從北側的山包與丘嶺中間的峽谷,運到東面大約1500米遠的另一個山包的半山腰。鬼子準備了十輛大板車,每四個人負責一輛,剩餘十幾個人一半負責篩沙,一半負責裝車。
有兩個鬼子沿路巡查監視。勞工將沙子卸到指定的地方就必須馬上返回,不得耽擱。
十輛大車循環往複,每天能送四十車沙子,這個過程中,勞工們除了河谷里的人,一個其他人都沒有看到,然而奇怪的是,每到第二天,東面那個小山包半山腰卸沙子的地方,前一天運過去的沙子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除了河谷工地管控嚴格,挖沙的活倒也不算太辛苦,每到晚上,眾人悄悄討論最多的就是,這是哪裏?那些沙子去哪了?那個山包後面一定有秘密之類的話題。
由於鬼子看得緊,在隨後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誰都沒有找到答案。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庄紀川從松島勝三的嘴裏,逐漸知道了這幾個山名,工棚後面的丘嶺叫夕陽丘,北邊圓圓的小山包叫一心山,東面的山稍微高一些,叫出丸山,緊靠大兵營東南的山叫勝洪山。而西邊的小河則叫小烏蛇溝。
夕陽丘西南的河面上,架了一座水泥橋,橋不算太寬,勉強可以過卡車。經常會有遮着篷布的車輛在摩托車的帶領下,到小烏蛇溝對面,干一些不為人知的勾當。
一心山的正北有個小村子,每天早晨,都能看到裊裊升起的炊煙,說明那裏還有活人,西邊靠河的地方,有個茅草搭起來的棚子,看不清裏面是幹什麼的,在靜謐的早晨,經常可以聽到“哦啊!哦啊!”的驢叫。
出丸山東面五百米左右,還有一條正南正北走向的河,河面比小烏蛇溝寬了四五倍,河水很深,整個河面呈現着深墨色,河水卷着白色的浪花,滔滔向北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