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殯葬店裏的秘密(1)
“所以你還真和那個鐘峙較上勁了啊,還逼問那幾個執事……噗,”烏河城西郊黛落山下,蘇詡聽金睛子講到一半,忍不住笑出了聲。一開始他還比較收斂,但過不了多久就笑得愈發肆無忌憚,最終演變成了嘎嘎怪笑。金睛子聽得惱怒又莫名其妙,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好不容易等到疫情形勢緩和,終於又能和蘇詡見面,蘇詡一點表示想念的意思都沒有,反倒還這麼笑她。
此時是永兆城疫情爆發的同年八月,永兆城的疫情已經平息,長生總體形勢也很平緩。金睛子得了空便溜出來,說要趁秋高氣爽去爬爬黛落山,並叫蘇詡陪她一起去。
過去幾年她忙於疫情相關事務,沒有時間也不敢離開永兆城,因此不僅沒有和蘇詡見面,連通信都不多。如今一見形勢穩定,就迫不及待地跑來見蘇詡了。可蘇詡似乎……也並不很想念她?
可蘇詡真的不喜歡她嗎?偶爾出現的幾處與之相反的表現又讓金睛子沒辦法徹底死心。就比如說現在,蘇詡腰際那晃晃悠悠的吊墜是什麼?不正是金睛子以前送給他的那方玉章嗎?如果他真的對她一點動心都沒有,那他怎麼會把她刻的印章刻意串上繩結,佩在身上?
蘇詡還在笑。金睛子又打了他一下,惱怒道:“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如果大家都這樣嘲笑一個恪盡職守的城主,世上的正義會慢慢泯滅的!”
蘇詡舉起雙手擺了擺,面上卻笑意不減:“不不不,我不嘲笑你的正義。我是說……哈哈哈,你的做法也太幼稚了。逼問那幾個執事非要他們供出上線,哈哈哈哈哈,你們執事是不是都覺得你像個神經病啊……”
還真被蘇詡說中了。金睛子神色一窘,不過沒有承認,乾咳了兩聲,大聲道:“那你說,你說一個成熟的方案給我聽聽。要是不夠成熟,就做好準備被我嘲笑吧。”
“我又不當城主。”蘇詡哼了一聲,“不過即便我不當城主我也知道,你這樣逼問,是絕對問不出結果的。那個鐘峙既然敢配合你去查,就一定是確保了自己不會被牽連到。很有可能的是,和他對接的那些下線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
“都對接了,怎麼會不知道他是誰?”
“隱瞞身份和別人傳遞信息的方法多了去了。”蘇詡邊說著,便快步在上山台階上登了幾步,超到了金睛子前面,聲音中則是滿滿的得意,“城主你不會想不到吧?方法其實很多。比如通過好幾個中間人單線對接,用密語或者其他特殊方法傳遞信息。然後只要把一個中間人調走,整條對接線就會斷裂,鏈條兩頭的人都不會知道對方是誰。現在畢竟不是政壇一片混亂的成化時期了,那些搞貪污腐敗的,肯定有什麼複雜的地下接頭體系。你想就靠一個什麼什麼行動剷除他們,本來就不現實。那個秦無遠沒有告訴你這些嗎?”
“你提秦無遠幹什麼?”金睛子問。
“你以前不是抱怨過,說他老對你指手畫腳嗎?”蘇詡狀似漫不經心地又登上了兩步台階,“他難道沒有跟你說過這些?”
金睛子還真就回想了一下:“雜七雜八的說了不少,你剛才說的那些,他倒是沒說過。”
“他其實很關心你啊,你怎麼就不接受他的求婚呢?”蘇詡淡淡地道。因為走在蘇詡身後,所以金睛子看不見他的表情,因而沒有充分的證據判斷,蘇詡的這句話究竟是出於某些微妙的醋意,還是單純的隨口一問。她的心跳得快了些,她快步追上蘇詡,亦裝作不經意的模樣道:“怎麼?我的感情問題關你什麼事?”
她期待着蘇詡說因為他喜歡她,所以才會在乎有誰在追求她。可蘇詡只是搖了搖頭:“確實不關我什麼事。行,我不問了。”
她在期待什麼呢?金睛子苦笑。
兩人沉默地在兩旁佈滿雲杉的小道上走了一會兒。八月的黛落山已經涼意襲人,山風夾帶着草木的清香。金睛子深深將這冷香的氣息攝入肺腑又緩緩吐出,胸腔中的濁氣彷彿也隨着呼出的氣流而消散了不少,思緒也逐漸清晰起來。如若蘇詡真的有一點喜歡她,那麼他總有一天會把話說出口。她無需急於反覆試探。與其猜測蘇詡的心思,她倒不如花時間想想該怎麼對付鍾峙。確如蘇詡所說,鍾峙的行動可能比她預想的要隱秘得多,想要抓到鍾峙的把柄,她必須換個方式。
她想到以前蹲點觀察到的事。那個和鍾峙有關係的廠家高管彎彎繞繞去一家殯葬店取了不知什麼東西,然後通過中間人門房在漫卷書肆和鍾峙交接。這應該就是蘇詡所謂的,複雜的地下接頭體系吧。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蘇詡。蘇詡饒有興緻地聽着,聽完后好奇地道:“誒,你到底是怎麼發現這些的?”
就算《靈台洞明譜》的事情能說,金睛子也不願意讓蘇詡知道自己堂堂城主,那段時間竟然像走火入魔一般頻繁到別人家周圍蹲點的事情,於是乾脆扯出當時用的借口道:“當時想考慮在永兆城買房啦,就經常在城裏到處轉來轉去看房子,湊巧就碰上了。”
好在蘇詡也沒有多問,點點頭,輕易地接受了她的解釋:“那這不就是個突破口嗎?搞不好他們的信息交流,就是通過你說的那個破爛殯葬店進行的——話說你上次怎麼沒跟進去啊,都跟到門口了,卻在這節骨眼上慫了!”
“我怕被人家看出來是在跟蹤嘛!”金睛子道,“他進去沒多久我就跟進去了,萬一他們店裏平時來往交接的都是那幾個熟人,我在這時候出現,不是很惹人懷疑嘛。”
“那我們明天再去一趟,做點準備,假裝只是正好路過進去看看。這樣總不會有人懷疑我們在跟蹤誰了。並且,我們可以戴着頭罩去。反正現在街上戴頭罩的人還不少,我們根本就不會顯得突兀。”蘇詡搓了搓手,語氣興奮起來。他每當遇到這種新奇有趣,略帶危險的事,都會第一時間想去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