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齊雲

第十二章 齊雲

劍州乃是端陽王朝的第一大州,對端陽甚至整個特效而言,劍州都不容小覷,四通發達不說,名享天下的扶搖學宮和道教祖脈其中一脈齊雲山也在此地。

齊雲山今日很熱鬧,所有弟子都齊聚於真君觀中,九月九,真君誕,齊雲山祖師初代真君傳聞是九月九日出生,歷經千年修道,在千歲時的九月九日又仙逝而去。

這種說法不說那些外人了,就是真君觀的那些小道童都半信半疑,修道千年,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活一千歲嗎?他們問過大師兄趙烽,趙烽笑着說他也不知道,既然古籍中這樣記載,那約莫是有的。隨後他們問過真君董靖賢,老真君卻說千年歲月對於祖師而言不過是曇花一現。

千年歲月不過曇花,這得多高的修為啊,等等,那為什麼還是仙逝了呢?

小道童們頓時覺得老真君在騙他們玩。不過那初代祖師到底活沒活一千年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問題,就像天空中的雲,無形無象,來時快去時也快。祭祀祖師的這七日不用做功課,這才是各位小道童最關心的,大師兄趙烽也會帶着他們下山玩耍,小鎮上的糖葫蘆,雲吞,油糖,各種各樣的美食也能吃個痛快。

回山之後,趙烽被孩子圍在中間,那些小道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整座山都能聽見歡聲笑語。

遠處老真君董靖賢立於真君觀之前,趙烽看見後行了一禮,“師傅。”

董靖賢笑着點了點頭,那些小道童也齊聲喊出,“師傅!”董靖賢這下笑的都合不攏嘴了,雖然齊雲山在人數上要少於龍虎山,但煙火氣卻比龍虎山要更多一些。

這也是對於那剛剛出現沒多久的道教新脈的觀點上,遠不如龍虎山那般偏激。

龍虎山和齊雲山是不同道脈,那對修行法門,道法理解等都有不少的偏差,早年間天下道脈共有四個,其中一個半已經泯滅於歷史之中,如今的天下四大道脈除了龍虎山和齊雲山,只有歸玉宗還算勉強名副其實。剩下那一脈卻是已經幾乎名存實亡,八十年前的一場天災人禍,讓那一脈幾乎全山死絕。

那一脈的種種跡象現如今已經淡不可見了。

張道衡對於新脈的不喜,董靖賢是肉眼可見,龍虎山天師府歷來很少去主動摻和朝廷事物,似乎天下變更,中原陸沉,日落西桑,這些事情對龍虎山而言都不重要。

出世和入世,這兩道修行法門就握在龍虎山和歸玉宗兩脈之上,董靖賢很肯定,兩脈之間必定有衝突,最嚴重的情況下可能是張道衡持“青虹”問劍又問道于歸玉宗。

董靖賢招了招手,和趙烽說道:“把師弟們安頓好之後,來道閣找我。”

趙烽一愣,隨即點頭,“是,師傅。”

道閣是歷代齊雲山真君悟道之地,齊雲山的歷代真君幾乎都曾在此得道躋身上三品,此地有真君道德感悟,有道門的修行之法,也有那尊道祖和齊雲山初祖的泥像。

董靖賢叫趙烽前往道閣,絕不是要和趙烽寒暄一下,說說最近吃的怎麼樣,衣服暖不暖這種小事,恐怕得是一件鄭重之事。

趙烽隨即揮手,帶着小道童們自己去後山玩樂,小道童手裏拿着下山時大師兄買的糖葫蘆,興高采烈的跑了。

董靖賢坐於初代真君的畫像之前,怔怔出神,自從年少之時被上代真君帶上山後,董靖賢在齊雲山已經差不多呆了七十年了。七十年的歲月更替,讓他從懵懂少年變成了如今的皚皚老叟。

曾經的師傅,此時已在塵土之中,往日的事迹和故人就如同一壇略微混濁的老酒,閑暇之時打開罈子,酒香肆虐,細細斟酌,不可多喝,容易大醉伶仃。

“師傅。”趙烽的出現打斷了董靖賢的思緒,推開道閣大門後趙烽走到董靖賢身後,鞠了一禮。

董靖賢伸了伸手,示意趙烽坐下,隨先開口道:“天下大道不同,但總分九品,下三品練身,中三品修氣,上三品求道。當今天下,二品不少,哪怕和六百年前的大盛之時也沒有相差太多,可一品卻稀少的多。不說六百年前,就是百年前,在世俗中的一品高手也有五位。一品啊,一品,我們道門幾乎有七十年沒有出過玉清之境的仙人了。”

趙烽坐下后,回答道:“仙人之力難得,仙人之境難達。”

董靖賢有些黯然,“是啊,三門掌教中,為師這輩子估計是看不到那玉清境界了,歸玉的穀神子多半也是半斤八兩,唯有大天師還有望去躋身一品。”

大天師是張道衡的尊呼

穀神子則是如今天下第三大脈,歸玉宗宗主紫虛道人的名字,現如今也既是名字也是尊稱,就如同齊雲山的真君和龍虎山的天師,或者寒霞寺的尊者。等那位紫虛道人仙逝之後,下一任掌教則會繼承穀神子之稱。

董靖賢繼續說道:“此次叫你前來,共有三件事情,其一,還有兩天就是九月處九,祖師誕辰之日,開山迎客,請神做法,這一次就由你來主持了。”

趙烽有些發愣,隨後急忙開口道:“師,師師傅?你說讓我來?我恐怕不行,我才剛剛五品修為,恐怕力不從心啊,何況您才是齊雲山的真君。”

董靖賢似乎料到了趙烽會推脫,說道:“剛剛五品又如何?我第一次主持誕辰祭祀時也不過五品而已。境界修為不是理由。”

趙烽哭喪着臉:“師傅。”

“好了。”董靖賢繼續說道:“我是齊雲山真君不假,可這個天下也該知道了,我齊雲山,將會有下一位真君。”

趙烽不在言語,依舊哭喪臉龐。

“其二,過幾天我將去一趟南海山中事物,師弟師妹,就需要你來照顧了。”

趙烽有些疑惑,問道:“南海?”

董靖賢點了點頭:“鮫青夫人相邀。”

趙烽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那鮫人女王?師傅,你老相好啊!”

董靖賢老臉一紅,罵道:“瞎說什麼呢!你師傅和那鮫青夫人沒什麼關係!”

趙烽道:“那她叫你過去?不得是想你了。”說著趙烽對董靖賢眨了眨眼睛,似乎一切不必多言。

“瞎說啥,你師傅我和那鮫青夫人只是道友,道友懂嗎?!”董靖賢道。

趙烽嘿嘿一笑,道:“人老了也需要自己的幸福生活嘛,我懂得,懂得。”

董靖賢翻了個白眼,笑罵道:“你在我面前瞎說就好了,別在鮫青夫人面前瞎說,她最忌諱別人說這個。”

趙烽撓了撓頭,不在言語,最後道:“那到底是什麼事情?大概多久啊?”

董靖賢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道破天機,只說道:“你只需知道我去那裏有重要的事情就好了,短則一月,長則一季。”

董靖賢不等趙烽回答,馬上伸出三根手指,這時笑容有些玩味,“之前去龍虎山,我見到桃丫頭了,嗯,少女身姿初長成啊。比起我們在山下處見之時當年的稚嫩,如今要多了好幾分少女的青澀滋味,猶如一顆半熟半透的果實啊。”

“桃丫頭一見到我就問東問西的,西邊的風箏,東邊的糖人,那些山下的東西幾乎都說了個遍。後來我去找大天師,下山之後,帶了桃丫頭在小鎮之上逛了一逛,少女活力四射,草長鶯飛啊。”

說到這裏,董靖賢突然停口,不說話了,只是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大弟子。

趙烽在聽見董靖賢說那龍虎山的桃伢后就有些微微的出神,同時又不忘傾耳細聽師傅說的話語,就如同那些熱戀中的男女,不敢兩目相對,只好眼耳迷離。

董靖賢停下話語許久后,趙烽才疑惑的看了師傅一樣,似乎在訊問怎麼不繼續講了,看見師傅那笑眯眯的神情,頓時漲紅了臉頰,馬上轉過頭,不敢讓師傅看見自己的失態,同時說道:“師,師傅,咳,這,桃伢,那個,她……”

董靖賢不說話,就這樣盯着自己的大弟子,他能看出來,趙烽想說些什麼,但有不知道如何說。趙烽一直是董靖賢看好的弟子,董靖賢自認這一輩子能讓自己自豪的事情不多,但收了趙烽為自己的弟子,為齊雲山的下一代真君,這是他覺得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

這種自豪不單單是來自趙烽那百年難遇的天賦,也不單單是自家弟子那純良的性格,而是趙烽這個弟子,這個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所見所聞,所聽所說,讓這位齊雲山這位老真君覺得無比自豪驕傲。讓趙烽來主持這次的祭拜祖師,就是想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齊雲山已經有了下一位真君,那個人,就是趙烽。

趙烽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失態,踉踉蹌蹌的開口說了那麼些含糊不清的詞彙之後,終究是自暴自棄,不再言語。

董靖賢笑容逐漸收斂,片刻后開口道:“登山之時,桃丫頭,問了我一句,我何時能去齊雲山?臨行之時又問了我一句,他何時能來龍虎山?”

趙烽因為之前桃伢漲紅的臉頰逐漸消退,聽着師傅所說的話,閉口不言,不同於之前心慌之下的口不擇言,不再言語。此時大概是真的心中萬千言語,但口中無話可說。

董靖賢揮了揮手,不再留下趙烽,趙烽隨後擺別,走出道閣。

離開道閣后,趙烽向山巔走去,齊雲山不是劍州最大的山脈,但肯定是最高的山脈。齊雲山巔隱於雲海之中,遠眺而去,雲海翻滾,如同那波濤洶湧的海潮,如同那靜如止水的湖面,金色的光輝照耀下,熠熠生輝。

人間仙境,莫過於此。

在趙烽離開道閣前往山巔后,董靖賢也從道閣之中走出,停步於道閣門前幾步之位,回頭看向那座巍峨。董靖賢有些傷感,自己的大弟子怎麼就沒和那桃丫頭在一起,桃丫頭在龍虎山呆了那麼多年,沒有師命不得下山,自己的大弟子走江湖也有多年,為何不去那龍虎山呢?難道真是有緣無分嗎?

天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難道這座高樓,這座道閣,真的比她更重要嗎?

趙烽坐于山巔,遠眺雲海,眯了眯眼,他很小就下山了,很小就遇見那個桃丫頭,這些年雖然也見過幾次,但每次都有意躲避那個女孩的關心。

趙烽長呼出一口氣,山頂的罡風吹過身子,吹開雲海,巍巍高空之中,金光滿道。

山河遠闊,人間煙火,日落東處,世間百態。

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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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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