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誤殺
天還未完全明亮,李狗兒便早早的起了床,看着家徒四壁的破敗景象,他的心裏早已變得麻木,根本泛不起絲毫的波瀾。
走出房間,便見對面的卧室房門洞開,便知曉自己那個爛酒**親定又是一夜未歸。家裏本就剩下不了幾個銅錢了,可他仍是不知悔改,還將家裏的一些古物全部當了換成銀錢,購回了大廳那堆如小山高的的空酒罈,當真是令人憤慨。
李狗兒簡單洗漱了一番便走出了家門,他該為了自己一天的生計開始考慮了。若是依靠那個酒**親,自己恐怕早就餓死在這亭柳巷裏了。
李狗兒在路過秦商陽家門口的時候還特意扭頭看了看,生怕那個混世魔王突然打開大門襲來。雖然之前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幾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疏狂最後的那番警告,反正之後的幾天裏他都沒有見到秦商陽的身影。
但是每每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他的內心還是止不住的膽戰心驚,無他,就是因為這個傢伙當時如果不是楚疏狂的仗義出手,自己恐怕早就成了他的手下冤魂了。
在這幾天夜裏,李狗兒老是夢到自己的頭顱被秦商陽砸了個稀巴爛。現在回想起來還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死亡是這麼恐怖的,自己原本一直希望的一死了之竟是如此痛苦。
李狗兒見秦家大門掩閉得紋絲不動,當即暗自感到慶幸,然後快步馳離小巷。
李狗兒沒有發現,就在他走開沒多久,秦家的大門便悄悄移開一條細縫,露出一隻閃爍着姦邪可怕的眼睛!
由於李南潯實在是依靠不住,李狗兒早就有了自己的謀生手段——那就是狩獵。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之際,天氣剛剛好,不冷不熱,李狗兒便自己做了些簡易的陷阱安放在後山各處,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夠逮到一些山雞野兔田鼠之類的山珍,運氣如果欠佳便只能自認倒霉,餓着肚子再尋其他地方。
李狗兒起初安放陷阱的本領並不高明,不是被野豬山狼之類大型猛獸路過時被破壞,就是被那些狡猾的獵物躲開。之後他便也學精了,哪些地方最容易下鉤,哪些地方能夠出其不意下連環鉤,他都頗有心得。
這套謀生的法子並非是他自己探知得來,而是鎮子裏的一個心善老獵戶見他可憐教給他的,只可惜那個老獵戶前不久剛離世了,李狗兒為此還暗自傷心了許久。
有了良師的教導,李狗兒成長得極快,為此,他不單會制陷阱還會做弓箭,尋足跡,爬山涉水等一系列獵戶的手段。但是他的年紀總歸還是太小,雙臂氣力不足,體力不濟,根本應付不了大型猛獸,只能夠捕些山雞野兔作為自己的生存資源。
生活的困苦令他很快的適應這種殘酷的生活方式,他也樂得在山林之中覓食。
其實那日與秦商陽對峙時並非他託大,而是他確實與那些普通家庭的小孩子不一樣,若是秦商陽選擇正面出手,還真不一定能夠抓得住他。
只可惜,他機靈都放在對付獵物上面,根本不理解人心有時候被野獸更為可怕!
李狗兒極為嫻熟的上了山,看着昨日留下的記號,更快就找到幾處之前設下的簡易機關陷阱,可是大半都是一無所獲,只有一兩個捕到了幾隻松鼠蟾蜍之類不能食用的小傢伙,都被李狗兒放掉了。
接着,他繼續往大山深處走去,那裏才是他真正的覓食所在。
李狗兒確實靈活矯健,在不成道路的山坡上左右騰挪,絲毫不見疲憊,反而有種龍歸於海,虎棲于山一樣的自在逍遙。
走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方才來到一處隱秘的山坡處,一旁還有一個生滿植物的幽暗坑洞,李狗兒曾經想要進去看看,誰知不知道從哪裏響起一聲獅虎似的如雷咆哮,嚇得他屁滾尿流的逃下山去了。
這次的陷阱有了豐厚的回報,一隻足有五斤多重的山雞被李狗兒設下的陷阱狠狠套住。也不知是不是被套的時間太久,那隻山雞早已掙扎得脫了力,認命似的安靜匍匐在地。
李狗兒笑得快要露出后槽牙,連忙將自己製成的干藤網解開,很快便將這隻雄壯的山雞提在手裏。為了防止山雞逃跑,他還將山雞的一隻翅膀與腳掌掰折。
沒辦法,自然界就是如此,弱肉強食,為了生存由不得半點的慈悲惻隱之心。
李狗兒有了如此收穫,便打算去瞧瞧另外幾個自己設的真正陷阱。
誰知一回頭,差點沒嚇出他的魂來。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自己緩緩走來,對方還露出那種很滲人可怕的表情,手裏握着不知從何處撿來的一根手杖。
秦商陽!
沒錯,來人正是那個難纏如鬼的秦商陽!
李狗兒看着四周山林幽深,此時晨曦日光剛剛自山頂投射出一星半點,山林之中大半還隱匿與霧蒙蒙的晦暗之中,這正是殺人最好的隱秘角落。
如此情景配上秦商陽那副如煉獄走來的死神模樣,可真是駭人魂魄。
李狗兒打算先跑再說,反正自己在這山林的行動絕對比秦商陽嫻熟百倍。
秦商陽其實早就發現了李狗兒,之所以不搞突然襲擊完全是因為他有把握抓住對方。
果然,李狗兒沒走出幾步便感覺腳下一滑溜,身體立時撲倒在地。
這時,秦商陽已經如惡虎般猛撲而至,一腳踩在李狗兒的背上,踩得李狗兒差點沒吐出昨日的宿食。
秦商陽指着剛剛滑倒李狗兒的地方,恥笑道:“你以為就你聰明?不怕告訴你,這幾日我一直都在關注着你,本來想偷偷打你悶棍的,誰知道你小子一進這深山老林就好像老鼠進了窩一樣,這幾天可沒把我累死,終於你昨天埋陷阱的時候剛好被我發現了這個點,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個守株待兔的好戲。就問你憋屈不?”
李狗兒看着剛剛自己滑倒地方早就被人挖好了一個陷阱,裏面滿是一種黏膩的樹脂一樣的濃稠物。
“你可能不認識,這可是我爺爺告訴我的,火瓊樹的樹脂,滑溜異常,別說你了,劑量夠得話,老虎也能困住。抓你,小菜一碟!”
秦商陽顯得極為興奮,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狩獵,便如此成功,想來自己乃是天生的狩獵者。
“我在你陷阱四周除了你進來的方向沒挖坑外其他地方都有,你現在可以說是插翅難逃了!”
說完,秦商陽仰天狂笑,小小年紀,便有一種天生俱來的梟雄氣質。
李狗兒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常年打獵竟也被別人設計了。
秦商陽得意完了,便揮了揮手裏的手杖,說是手杖其實就是一根木棍,上面的棘刺還未去除,想來打在身上必然逃不了血肉模糊的下場。
“要怨就怨你自己和那個該死的楚賊吧,誰讓你不長眼惹怒了我,那你註定沒有好下場,受死吧!”
秦商陽言罷,直接揮杖便打,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有的只是非常人的冷漠與堅決!
李狗兒看着越來越近的木杖,這次沒了楚疏狂的仗義出手,自己恐怕難逃厄運了。
李狗兒心裏雖然焦急如焚,可是仍是沒有半分主意,心急之下,便將之前抓來的山雞朝着秦商陽臉上丟了出去,不知是不是牽扯到了山雞的傷勢,突然慘叫一聲,接着便連忙扇起唯一能夠動的翅膀,朝着秦商陽快速飛去。
秦商陽本來想看着李狗兒命喪自己棍下,萬萬沒想到那隻該死的山雞竟然朝着自己快速的飛來。
秦商陽心中一顫,不自覺的往後撤了一步,心裏忽然叫道不好,原來剛才那個滑溜異常的坑洞就在他的身後,自己這麼一躲剛好一腳踏進那個坑洞當中,身子登時往後面倒去。
李狗兒也趕緊抓住了良機,翻身而起,並未立即扭身逃走,反而一把奪過秦商陽手裏並未握緊的木棍,朝着秦商陽死命揮下。
由於李狗兒奪過的是木棍尾端,手心被木棍上棘刺扎得滲出血來,可是李狗兒根本不在乎,還是用力揮下。
秦商陽此人過於陰損狠辣,早已不是一次想要置自己於死地,自己今日若是不除掉他,自己此生恐怕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想到這裏,李狗兒手裏的動作越發快速。
木棍打在秦商陽的身上,如同敲在塞滿稻穀的袋子上,發出極為沉悶卻又驚心動魄的聲響。
“啊……”
秦商陽再一次領會到了刺入骨頭的苦楚,那些尖銳的棘刺在他身上留下一個個血孔,看上去極為滲人。
他在地上撒潑似的不斷滾動着,李狗兒毫不留情的攻勢令他根本無法起身反抗,只能在地上滾動着。
長滿棘刺的木棍上已經沾染了秦商陽身上的血跡,可是打虎需徹底,這是老獵戶在世時對李狗兒常說的一句話,李狗兒將它記得極為深刻。
秦商陽一邊慘叫着,還一邊怒斥李狗兒,可惜得到的回應是那一下下疼入靈魂的打擊。
李狗兒沒有發現,秦商陽的身體不知不覺已經靠在那個幽深的坑洞旁邊。
可當他發現時卻已經晚了,秦商陽疼痛得往外一滾,直接就掉到坑洞之中,接着便聲息全無。
李狗兒站在坑洞邊上往裏探頭看了半天,仍然沒能確認秦商陽是否已經殞命,他悵然若失的來回折騰,仍是不太確定,隨着而來的便是一種脫力感伴着恐懼感遍佈全身。
特別是當他看着山林間鬱悶沉重的陰影在日光中左右飄忽,自己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害怕。
在那一刻,他彷彿看見秦商陽的冤魂自坑洞中站立起來,他用着怨懟的目光直視自己,全身都是被自己毆打出來的血跡。
李狗兒一屁股癱坐在地,全身彷彿被抽去所有力氣。
他獃獃的看着那個坑洞,忽然拚命站起來,咬緊牙關,死命向山下跑去,他顯得極為失魂落魄,就連那隻掉落在旁的山雞亦是沒有帶走。
下山的道路曲折難行,他翻了不知道多少跟斗,走了不知多少岔路,只是希望距離那個坑洞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