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王爺
慶王府內。
慶王趙逸文來回踱着步,側王妃夏映蘭在一旁的坐塌上自己解着一副殘局,只是她的心思並不全在那副殘局上面,幾次側頭看向慶王,欲言又止,終於開口道:“王爺,下月是您的生辰,按照以往的規制,一些必要的準備妾身都吩咐下去了,只是今年是您五十大壽,恐怕宮裏也是要派人來賀壽的,不知王爺可要妾身特別準備些什麼?”
慶王拂袖坐於榻上,道:“準備什麼?現在瑞兒失蹤這麼久沒見人影,我哪還有心思過生辰?你說說,派出去這麼多人,就是沒找到人,要是有什麼……,我、我趙逸文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蘭妃見他無心提起生辰之事,只好安慰道:“瑞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定只是貪玩,一時樂不思蜀了。”
慶王埋怨道:“還不是你平時慣的他,成日地在外面瞎跑,不務正業……”
這時,有侍衛通傳道:“王爺、娘娘,李副使求見。”
慶王懶得答話,蘭妃道:“請他進來。”
李副使便帶着個人匆匆進來。李副使道:“王爺、娘娘,這是在小的手底下做事的王保,他說今日在城外遇到小王爺了,小的便把他帶來當面向王爺、娘娘回話。”
慶王聞言已從坐榻上起身,走到他二人面前問道:“在哪裏看到的?他又為何不回府來,快說。”
王保答道:“小人在城東兩里地的一個茶攤碰見的小王爺,見小王爺和一個姑娘從馬車上下來,小王爺示意我不要出聲,小的便只好候在一旁。後來他們喝完茶,又上了馬車。”
“你就讓他們走了?”慶王急道。
“不,”王保道:“小的是騎馬出去的,原本打算跟在小王爺的馬車後面,誰知道小王爺他……用彈弓打瞎了小人的馬,馬受驚了小人就摔了下來,等我爬起來,已經追不上小王爺了。”
“瑞兒真是頑劣!”慶王道:“那你可看見馬車往哪裏去了?”
“往城東門的方向去的。”
“王爺,”蘭妃道:“如今知道瑞兒平安無事便可安心了。接下來就讓李副使他們的人繼續找找,若是瑞兒回了城,這開封城裏總會有人看到他。況且瑞兒雖貪玩些,在大事上卻從未糊塗過,他定會回府的。”
“嗯。”慶王點點頭,心中多日來的陰霾總算散去了。
馬車在城中緩緩而行,終於停在了人和醫館門口。
沐晴雲招呼着小山跟自己進去,道:“這家醫館的耿老先生祖上是宮裏的太醫,他在京中行醫好多年了,最擅長外傷和疑難雜症。”
因求醫者眾多,一葯徒迎上來請他們稍坐等候。
小山皺着眉頭說自己正好想去趟茅廁,便問了問旁人,捂着肚子朝醫館內跑去。
耿先生在屋內寫好方子,交給眼前的病人,那病人連聲道謝地出去了。緊接着藍布帘子被掀起,自顧自走進來一個人,高挑瘦頎,俊眼神飛,笑嘻嘻喊了聲:“耿伯伯!”
耿先生瞅着他仔細看了看,“啊呀”一聲連忙從桌案前站起,言道:“是小王爺啊!”便走到他近前要叩拜。
小山抬手扶住他道:“耿伯伯不必拘禮。”
耿先生點點頭,看着他感慨道:“多日不見,小王爺愈發丰神俊秀了。王爺近來可安好?”
“都好都好。”小山隨口敷衍着,又道:“我今天來是有一樁小事要您幫忙。”
耿先生道:“您說。只要老夫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小山道:“不為難您老。”他附耳與耿先生說了幾句。
罷了,耿先生笑道:“小王爺您呀……都長大成人了還是這麼頑皮。”
少時,沐晴雲和小山前來求診。
耿先生和沐晴雲曾打過兩次交道,客套道:“沐姑娘,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裏來了?”
“耿先生,”沐晴雲道:“今日是來向您求助的。”隨即把何時何地救了小山,當時是何情形,近日的診療和癥狀一一道來。
耿先生對小山佯作不識,煞有介事地給他把了脈,只說他脈象平穩有力,節律均勻,並無病狀;不過頭部受過外力撞擊,若是病灶在顱內沒有消解,的確可能引發頭痛。倒與沐晴雲所想如出一轍。
沐晴雲問道:“既如此,可否繼續行通脈化瘀之法?”
“咳,”小山站在沐晴雲身後輕咳一聲,微微搖頭。
“這……”耿先生會意,笑道:“通脈化瘀之法雖可一試,不過他已服了十來日,未見效用;老夫看他身子本有些單薄,繼續服用恐怕造成脾胃不足,還是先靜養些時日為宜。”
“哦,”沐晴雲點頭記下:“還是耿先生想得周到。”
兩人從醫館出來,小山帶着一點狡黠的笑:“晴雲姐,我是不是不用再喝葯了?”
“嗯,葯吃多了傷胃,”沐晴雲摸了摸隨身掛着的皮囊,裏面有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她道:“以後還是每天給你針灸好了,說不定效果比吃藥好。”
“針、針灸?”小山始料未及,差點兩眼一黑栽倒在路邊,他扯動嘴角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晴雲姐,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蘭妃自慶王書房中出來,便去明珠閣找敏寧郡主,也就是她與王爺之女——趙玥兮。進院時,趙玥兮正在庭院裏和丫鬟們一起練蹴鞠,見蘭妃進來,眾人便問了安都散了。
蘭妃拿出絹帕來替玥兮擦了汗,輕聲責怪道:“大熱天的還玩這個,瞧這一頭汗。”
“我就想着趁瑞哥哥不在府中,緊加練習,等哥回來,我再和他比一次,一定不會像上次輸得那麼慘。”
“成日就是瑞哥哥、瑞哥哥的,借你吉言,”蘭妃拉着玥兮往房裏走,道:“今日李副使手下的人說是在城郊碰見瑞兒了。”便把王保所言說了一遍。
趙玥兮道:“呀,巧了,今日我在城門口遇上一輛馬車瘋了似的跑過來,差點撞上我的轎子,難不成……”她想不明白,若是瑞哥哥在車上,為何要對她避而不見。
蘭妃道:“果真如此?既衝撞了你,車上的人沒下來回話?”
趙玥兮道:“話是回了,回話的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她說車上有重病之人。我也叫成義去看了。”她說到這裏,心中一動,對身邊丫鬟道:“琳琅,叫成義進來。”
待成義進來,趙玥兮便道:“成義,我問你話,你可要實話實說。”
成義抬眼看了蘭妃和趙玥兮一眼,又低下頭:“郡主儘管問,屬下不敢欺瞞娘娘和郡主。”
趙玥兮便道:“今日在城門口,你去馬車上究竟有沒有看到重病之人?”
成義深吸了口氣,似乎早料到有此一問,答道:“回郡主,沒有。”
趙玥兮與蘭妃相看一眼,沉住氣道:“那你看到的究竟是誰?”
成義答:“是小王爺。”
“你……!”趙玥兮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麼乾脆,指着他惱道:“既然是小王爺,你為何要騙我?你明知道我們整個慶王府都在找他趙瑞,你為何不說?今日你若說不出個緣由來,我饒不了你,我爹更饒不了你。”
成義一向沉穩,答道:“郡主息怒。是小王爺教屬下這麼說的,他說我這麼告訴郡主,郡主就不會再為難那位姑娘。小王爺說,若是屬下不按他說的辦,讓那位姑娘受了半分委屈,他回府以後定要打斷我的腿,將我攆出府去。”
說來這成義原是小王爺趙瑞的隨從,因趙玥兮見他武藝不凡、辦事從容,便跟趙瑞要了來。所以趙瑞這樣說,也是因為他真能把成義攆出去。
趙玥兮惱道:“哼,那是個什麼了不得的女子,瑞哥哥竟然為了她讓你來騙我?”
成義叩首在地:“屬下並非有心欺瞞郡主,只因自屬下跟隨郡主以來,深受郡主恩德,屬下別無所求,只求常隨郡主左右,護郡主周全,今日不得已才向郡主撒了謊。郡主若要罰我,我認。”
這番話言辭懇切,以成義的為人,趙玥兮知道他說的不假。在她所有的侍衛里,成義最得她心,雖是哥哥撥來的人,卻從來事事為她着想,是個說得上話的人。不像其餘的人,雖然唯唯諾諾,卻無半分真心。
趙玥兮對他自然也與別人不同,因此道:“算了,這事也不能怪你。別跪着了,起來吧,眼下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成義道:“謝郡主。郡主儘管吩咐。”
趙玥兮道:“今日是什麼人、什麼車你都瞧見了,你多多帶上幾個人,在城裏城外多打聽打聽,若是見着了我瑞哥哥,便問他何時回來,若是得了準話,回來有賞。”
成義道:“是,郡主。”
蘭妃道:“這還有一件,你順道去查查跟瑞兒在一起的是什麼女子,回來稟報,也好讓王爺和我心裏有數。這事兒你自己記在心上好好辦了就行,別再跟旁人說起,省得在府里傳出什麼不像樣的話來。去吧。”
成義領命離開。
蘭妃才又拉着趙玥兮囑咐道:“玥兮,你哥與這女子在一起的事,你也別在錦容跟前提起,她本就心重,若是聽你說起,怕又要獨自煩憂。”
“知道了,娘。”趙玥兮嘆口氣,倚在蘭妃肩上:“要說我哥吧,對容姐姐也不能說不好,可是,難道嫁了人就是這樣了嗎?每日在家裏等着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的人。”
蘭妃撫着她的手背寬慰:“她是他,你是你。你與郭家二公子兩情相悅,他不會冷落你的,況且娘可是幫你打聽好了才應的這門親,郭家家風淳正,二公子持重端方,可不像你哥那樣成日沒個正形。”
趙玥兮臉一紅,嗔道:“哎呀,說容姐姐的事呢,怎麼扯到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