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ZERO ——始源的災厄【楔子】
羽井澤木,日記持有者
2021年5月2號下午15:28。
地點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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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小雨的崎嶇山路上,有一輛破舊不堪的巴士徐徐行駛着,
不詳的濃霧瀰漫了寂靜的山嶺,打濕橘黃色的生鏽車皮;
發出昏黃光亮的車燈照亮着前方不遠處渾濁的水坑。
司機左手把着方向盤,右手從褲子口袋裏抽出一個煙盒,取出一支香煙叼到了嘴裏。
零零散散坐着的乘客之間氤氳着淡淡的壓抑。
「喂……」
厚實的男音從身旁傳來,是小島學長的聲音,
他今年剛當選為超自然研究社的副社長。
由於和我同一個專業,剛入學時在各種方面都受到他不少的幫助,使我們之間的交情很好。
回到這次常規的實地考察,被選中前往的有副社長小島悠二前輩,我和同年的中川綾子同學。
「喂,羽井,你在沒在聽啊!」小島前輩拍着我的肩膀。
我合上了地圖回頭笑着
「怎麼了?前輩。」
「都說了好幾遍,還有多久才到啊!」
3:30——我看了一眼腕上的機械錶,時針和分針中間隔開了將近九十度的夾角,錶盤上映出一點火光。
司機對着剛點着的煙吸了一口,緊接着吐出一陣煙霧。青灰色氣體從車窗逸出去,加入鋪天蓋地的灰濛濛雲團,
單調的乏味景色像連環畫一般在視野里劃過,從我們上車算起已經持續了兩個鐘頭。
四周只剩下車輪古怪的吱吱聲和盤旋在這片天空下烏鴉的沙啞尖叫。
「我猜到黃泉鄉就要8點了,小島學長,還是耐心等着吧。」
「我隨口一問,你還真能忽悠人。你是在哪個巴士時刻表上看見的?」
「任憑想像。」
我聳了聳肩,又一次打開隨身攜帶的地圖。
在接下來半個小時的時間裏,一切彷彿靜止了一樣。連頭頂的烏鴉也開始緘默不語,
只有壓抑與無言的沉默遊走在巴士內。
自從我認識小島前輩的時候,他就不是一個能耐得住性子的學長。
客觀來說,他的急脾氣很不適合實地調查這項工作,但既然被社長派來了,想必也經過了相應的考慮。
不久之後小島悠二這個男人就忍耐到了極點。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大吼在靜謐的車內激起了回聲,引得其他人紛紛朝我們這裏看來。
我抬頭環視起看過來的人群,接下了各色人等的銳利視線。
路人甲:“有病吧……”
路人乙:“這男的真沒素質……着急去死啊”
路人丙:“……”
路人丁:“又是試煉的參加者,讓他喊一喊算了,反正也沒剩幾天就要……”
路人戊:“小島悠二,找到你了”
路人己“可憐的孩子,什麼還都不知道……”
路人庚:“……”
混雜的信息沖入我的腦內引起了一陣習以為常的疼痛。
雖說已經使用了十九年的讀心術,可是突然接受外來信息的不適感到現在還有殘餘。
每個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變得模糊不清。
“試煉的參加者”和“小島悠二”是我唯一聽清的關鍵詞,這意料之外的內容讓我不得不警戒起來。
看來要找個時間提醒小島前輩注意安全,這樣想着,我回頭朝着巴士後座,看向了從上車起就沉默不語的少女。
中川同學孤身一人在巴士的後排安靜地聽着她的MP3,
側臉面向窗外黑暗的田野,彷彿想從這灰色的濃霧中望穿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什麼。
據社長所言,黃泉鄉似乎保留着原始的風俗習慣,
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之後都不會再出門。
如果按照我所想的,今天晚上該住在哪兒可是個問題……
一時的響動如退潮般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依舊是輪子發出的吱吱怪聲和隱隱作響的引擎聲,
這時坐在小島前輩鄰座的老人用蒼老的聲音,拖着長調小聲地說了一句
「——路還長呢——還長呢……」
我看向了老人的背影,放下心來,
今晚至少不用發愁住處了。
在那之後又經過了4個小時的顛簸,8:03。
巴士緩緩地駛出了那片傳言永不消散的濃霧,到達了我們一行的目的地——「黃泉鄉」。
沿河而建的村落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漸顯現出來,
對仗的格局,淺灰色的茅草宅院,佈滿塵土的曲折小路,
兩盞老舊電燈掛在村口的樹梢上歡迎着我們的來訪,
而其中一盞似乎還留有一絲功效,發出暗暗的黃光照亮了村口掛着的「黃泉鄉」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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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后,小島學長鄰座的老人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他家裏過夜,
同時反覆念叨在這裏過了晚上10點待在外面會十分危險。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島學長抱着試一試的心態,
在老人的好意下決定今晚三人就留宿在他的家中。
並沒有吃晚飯,簡單洗漱后的我和小島學長整理好鋪蓋準備睡覺。
學長盤腿坐着,我白天在車上拿着的地圖攤開在他的大腿表面。
「羽井。」
學長叫了我一聲,把比他臉還乾淨的地圖扔在了我面前的榻榻米上。
「你給我老實交代,8點能到這裏……你是怎麼算出來的。」
「我,瞎蒙的唄……」
自認為臉上有擺出掩飾的笑容,誰知道學長根本就不買帳。
「瞎扯!蒙的怎麼會這麼准。———」
他爽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沉的憂慮。
「我說,羽井你,不會用了異能吧……」
學長用低了半調的嗓音悄聲說道。
「怎麼會呢,這點小事還不至於浪費寶貴的生命。」
我訕訕的回答。
「真的?」
他一臉狐疑的表情,然後嘟囔着嘴自言自語起來,幾秒鐘過後自我肯定般地點了點頭。
「我不信,除非你能夠說服我。」
「好——,給你解釋解釋還不行嗎?」
我撿起面前的地圖,指着對學長說。
「這就是張廢紙,就算你看穿它也沒用。因為地圖在關鍵的地方錯了。」
「錯的?到底為什麼?」
「您看,到這裏為止。」
我指向了地圖上標註的一座公路橋,
「地圖和我看到的實際情況還是一致的。不知道學長還記不記得,過了這座橋,車窗外就開始起濃霧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座橋。」
「然後學長請看,根據這張地圖,過了橋后普遍是山區,而地圖上的黃泉鄉附近卻因為未知的衝擊因素變成了平原,
然後根據巴士站的路線,過了橋我們會通過這段平原。而如今正處於春夏交接時期,平原地區是不會起大霧的,
也就是說,我們在這裏至少應該經過一小段無霧地帶。
可是如您所見,過了橋以後全程都是濃霧。
而這種濃霧則多見於秋冬季節的山頂或者早晚溫差較大的山腰。
所以說地圖錯了。」
雖說我在這裏說了個謊,但看見小島學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的樣子,我繼續補充道。
「至於8點后不會到黃泉鄉。則是因為那名司機的吸煙習慣。」
「吸煙習慣?」
「在司機等乘客上車的時候,我看見他去小賣部買了一包XX牌香煙,那是20根一盒裝的類型。
1:30發車的時候,他點了一根,吸完沒過二十分鐘,他又點了另一支煙。
之後我每二十分鐘就看一次手錶,發現每次在看錶的時候,那名司機都正抽出一支煙準備吸。
而3:30您叫我的時候,他正點燃第7支煙。按照這個速度,他在7:50就會開始吸最後一根煙。
作為一名司機,只要他有過幾次經驗,就不可能會錯估路程的時間,
這讓我確信司機是不會在半路就把煙吸完的。
因為如果一包煙就不夠他吸的話,多買一包才是吸煙成癮的人會做的。」
「原來如此,羽井,我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請講。」
「那你是怎麼知道,他不會想留下幾根煙下次再吸呢?
或者萬一路程不夠他把煙全部都吸完呢?」
「啊,不用擔心,這種可能性,在我發現他吸煙的時候就沒有了。」
「什麼意思?」
「您知道我為什麼盯着一個吸煙的人觀察嗎?照理說,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別賣關子,快說。」
「因為他一支煙只吸8口。」
「這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第一支煙,煙已經燃完了而他又吸了一口,甚至為此吃進去了煙灰。」
「這隻能說明他煙癮很大吧,還能說明什麼。」
「學長您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我最初也是這樣想的,
但明明還有19根煙,卻執意吃第一支煙的煙灰。
所以我很好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於是等到了他吸第二支煙,你猜猜怎麼?」
「我猜不到,你快點說。」
「第二支煙吸到一半就被他扔了。」
「什麼?!」
「很奇怪吧,因為他剛喝了一口水,所以煙燃燒的速度慢了下來。
吸到第八口時,算上煙蒂還剩下一半的長度,但是他卻扔了。
顯而易見的那個巴士司機是個強迫症,他的吸煙時間和次數都是算好了的。
果然,在後來的幾次,我逐漸發現他兩次吸煙之間隔了整整二十分鐘,不多不少。
很難說這是因為巧合,所以我猜測到達的時間和他吸完一包煙的時間相差應該不大。」
「羽井,平時見你不吭聲,沒想到意外的敏銳啊。小瞧你了。」
「小島前輩。」
我開始跟他說正事。
「嗯?怎麼了羽井?」
「一定要注意安全。」
「喔!好的。」
充滿氣勢的回答稍微減輕了我的焦慮,不過半個小時,我進入了夢鄉。
半夜時分,我被輕微的摩擦聲吵醒,朦朧之中,小島學長示意我自己有重要的事情。
「……」
回想起小島學長充滿氣勢的回答,本想說些什麼的我變得沉默起來。
「沒問題的,我一會回來。」
伴隨着半開的推拉門,夜晚的陣陣清風拂過,一絲寒意再次滑過裸露的肌膚,刺激着我的大腦變得清醒。
孤單地坐在那裏,我失去了跟在學長身後的機會。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擔心的想法持續纏繞在我的腦海中,
直到我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枕邊的手機發出了消息通知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