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價格太低
“少揚,甭跟哥客氣,你跟我叔經常做生意,咱都算一家人,不就等會嘛,又算得了什麼。”
陳友良嗓門很粗,跟性格搭配上了,很爽朗。
就是有點愛抽煙,過來路上就點了三根。
算上這根,是第四根。
當然,前面三根有根是自己的,就是頭一根。
少揚給煙那麼客氣,還是中華,他總不能還跟小娘們樣,小心眼似的愛計較。
“行,那友良哥您歇着,老弟就走了。”
“不急啊,少揚,哥家就在縣城,慢點沒關係。”
陳友良回了句。
丁少揚揮揮手。
陳友良是陳叔大哥的兒子,父親也是做運輸,給水產公司開貨車,專送漁獲,全國跑。
母親沒工作,偶爾幹些閑話,刺繡和織網都會,男人出遠門時,偶爾會跟車,替他分擔。
都是陳友良自己說的,過來路上。
還說她媽刺繡可厲害,是個典型的惠安女。
惠女刺繡,前世八九十年代,丁少揚就印象深刻。
因為這是他們惠安的傳統文化之一。
有匠人精神,幹活時一絲不苟,始終如一,在針線穿梭之間,就能縫出動人心魄的惠女風情。
當然,世界石雕之鄉,這一稱號,跟惠女刺繡,在丁少揚心目中,也是名列前茅。
沒多想,丁少揚很快進了大眾飯館。
跟想像中差不多,裏頭客人賊多,
好在天色已晚,沒了排隊等候的。
要換中午,或早兩小時過來,指定得側着身子走。
見沒人搭理,幾個女服務員都沒抬眼看他,丁少揚也不矯情。
國營嘛,全國都一個德行,早習慣了。
他找了位較近的白大褂,問:“你好,同志……”
“那邊有空位。”
女同志指了下角落的餐桌。
丁少揚:“……”
難怪沒過幾年就倒閉,這是應該的。
“同志,我是想找你們店長,我有些食材,想問問價格。”
白大褂女同志這才捨得抬眼,瞧了瞧,小夥子像是個正經人,才指了個位置:“我們店長在賬台呢,就穿紅襯衫那個。”
丁少揚掃了過去,是個女人,三十多歲,紅襯衫是深紅,還戴着副眼鏡,微胖,有種文化人的感覺。
“好,謝謝哈,麻煩您了。”
“哎,你先等等。”
“怎麼了?”
“你要賣魚,我勸你還是別去了,我們有供貨渠道,基本都不缺。”
“不是魚,是其它的,謝了啊,同志。”
揮揮手,丁少揚就走了。
來到賬台前。
女店長低頭在看賬本,聚精會神,都沒發現有人。
“虹姐,有人找伱。”
還是收賬的女同志,給了她一個眼神,還用手中的鋼筆指了指。
“找我?”
周虹直了腰,有些困惑,目光出去后,見是個年輕的小同志,臉色又好看了,還以為是上面領導呢。
“您好,同志,我找您有事,能談談嗎?”
丁少揚笑着說。
“您說。”
周虹也回了個笑容。
“你們這毛鱨,也就是大魚,它收購不?”
丁少揚沒拐彎抹角,直說:“百來斤左右的。”
“毛鱨!”
還是百來斤的……
只是禮貌性的周虹,聽到有毛鱨,反應就不同了,
眼裏有光,也熱情了。
毛鱨的魚鰾,做成湯或菜,都非常受顧客歡迎,因為吃了對身子好,補腎養精、滋陰補血都行,而且做成菜后,價格還不低,能為飯館提高收益。
從賬台內走出,靠近了幾步,她低聲問:“小同志,你確定是毛鱨?”
丁少揚點點頭。
“有魚鰾的哦。”
“姐,我家就住海邊,從小到大各種魚都見過,我能認錯嗎。”
周虹點點頭,覺得有道理,雖然年紀小,但也有十八九了,再加上漁民身份,沒可能連魚都不認識。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她提議。
“嗯,當然沒問題。”
在丁少揚的帶領下,周虹跟了出去,在小貨車後邊停下。
出來時,兩人也相互做了介紹,周虹還讓少揚叫她虹姐,別搞得太生疏。
丁少揚把後門打開,一股冷氣就沖了出來,不過炙熱的天氣,這根本不算什麼。
反倒讓二人爽快了一把。
丁少揚一腳蹬了上去,給出一隻手,把周虹也拉上,對方回了句謝謝。
靠近后,兩條在冰塊上躺着的毛鱨就映入眼帘。
“有兩條啊!”
周虹驚了一聲。
“對,兩條,姐你看看吧,都很新鮮,下午剛撈上來的。”
周虹嗯了聲,開始檢查。
先是摁了摁魚眼,還不錯,凸出有彈性,角膜也光澤透亮。
又把魚鰓揭開,很鮮紅,也可以,也不忘彎腰湊近聞了聞,無異味。
又看了看腹部,顏色是正常的魚肚白,不膨脹。
肛門清潔也不突出,粉紅色。
檢查完,她直起了腰:“沒問題,是很新鮮。-”
又隨口問了句:“你這是在哪抓的?”
丁少揚:“就幾海裡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純屬運氣好。”
周虹點點頭,沒再多問。
不過這運氣是真好。
進入主題:“惠安的水產商,像這種大魚,收購價是兩塊一斤,你沒賣他們,來找國營,肯定有期待。”
“前些日子,這魚我也收過,當時給的是兩塊九,少揚你這條,個頭稍大一些,我可以給三塊。”
“你覺得怎樣?”
丁少揚搖搖頭,毫不猶豫:“太低了。”
“……”
周虹沉默了,但也沒失落,第一次沒談攏,很正常,經歷過很多回,大不了再談就是。
就是以往那些漁民,哪怕是覺得不合理,也不會說的那麼直白,要稍微含蓄些。
畢竟大眾飯館是國營。
果然還是年輕啊,這個丁少揚。
周虹很冷靜,推了推眼鏡:“那你覺得多少合適?”
“四塊五。”
“你去醉仙樓吧,姐不陪你了。”
周虹知道談不妥了,跳下了車。
其實四塊五國營還是有的賺,可錢是國家的,上面定的標準最高是三塊一,她改不了,還能怎麼辦?
不走還能咋滴?
丁少揚毫無起伏,攔是不可能攔的。
也跳下車,把門關,又來到車頭,開門坐了上去。
“這個丁少揚……”
見身後只有關門聲,卻沒追來的腳步聲,周虹很是鬱悶,內心掙扎了幾秒,還是轉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