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一）每個人都是勇者
米諾陶諾斯揮劍格擋，心中感到詫異。
“這個男人的力量和速度，竟都與我不相上下。”
對抗了半個小時，他並沒有從顧谷身上取得任何優勢。
“就比純粹的身體力量，我應該還是強於他。能讓他和我持平的，究竟是什麼。”
狂劍客再次舉起劍不斷揮舞，出現了好幾道殘影，終於壓制住了顧谷。
“我已經用盡全力了。”他說道，“你是第一個能讓我用盡全力的對手。”
三小時過去，米諾陶諾斯仍是一臉輕鬆，而顧谷的神色則有一些凝重。
又過了一小時，對峙的平衡終於被打破，米諾陶諾斯一劍擊中顧谷腹部，顧谷的嘴角溢出鮮血。
顧谷頑強地抵抗，但他身上的傷痕依然不斷增多。
“不用盡全力，我就要輸了。”狂劍客再次出劍，準備給顧谷致命一擊。
他聽到“鐺”的一聲，顧谷用最後的力氣舉起劍，強行擋住了他的攻擊。
臨死之際，顧谷的腦海中閃過很多人的話語。
“顧谷，我們修行劍道，究竟在修行什麼，只能靠你自己去領悟。”維恩的聲音顯現。
“顧谷，你知道為什麼法杖也能做劍嗎？”辛達露的問題在他腦海中響起。
“顧谷，你的身體素質無法和狂劍客相比，但這並不代表你比他弱。你應該思考你到底有什麼地方能超過他。”多雷澤麗的話語也蹦了出來。
顧谷睜開雙眼，從中爆射出兩道精光。
“劍道，不只練劍。心中有意，萬物皆可做劍。不可思議的集中力和賭上性命的覺悟，便是我超過你的地方。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米諾陶諾斯忽然就看不見顧谷了。當他轉頭時，顧谷早已在他的身後揮出劍。而那道劍光，彷彿從地平線縱卷而來，帶着劈山開海的劍意。
他匆忙格擋。那道劍光和他一接觸，便揚起漫天的沙塵。
隨着塵土緩緩散去，勝負已分。
顧谷輕輕把劍從米諾陶諾斯的脖頸旁取下：“你輸了。”
“是我輸了。”米諾陶諾斯坦然承認自己的敗北，“殺了我吧。”
“哼。”顧谷把劍插回背後，“你不會隨便屠戮百姓，所以我不會殺你。在追求強大的道路上，輸一次並不是什麼難堪的事。前幾天我終於意識到，魔族之間也是會發生派系爭鬥的，既然你是中立派，不妨就和我一起討伐魔王，這並不和你挑戰強者的道義衝突。把被你殺死的兩百五十多個無辜靈魂放出來吧，我知道一味地復仇改變不了什麼，增加戰力，讓女神實現他們的願望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米諾陶諾斯從背後抽出旗幟，大手一揮，上面的星星化作一道道流光飛向了天空。
“原來我一直被自己的想法所束縛，因此才會停滯不前。我以為不殺弱者便是強者應該做的，直到你在我背後揮出那一劍，我才知道，強者之所以是強者，不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強大，而是他們總能在弱者受到欺凌時挺身而出。我總算有些明白，他們為何追隨那位大人，即便那位大人早已死去多時。”
在龍息面前，只有運氣才能決定生與死。人們四散分開，減小密度以爭取在龍息中最大限度的存活。莫尼亞特再次咆哮，被他對準的人們閉上眼睛迎接命運的審判，不過當他們睜開眼的時候，竟意外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死。
高大的牛頭人站在天空中，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變黑了，看來是皮膚被燒焦了。果然我也是會受到傷害的。”
他向下看去，人們就像沒有了指揮的螞蟻那樣四散奔逃，有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沒命地逃走。
“人心的成見很難消去。不過我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論是否能被其他人所認可。”米諾陶諾斯舉劍向天，“已經到達這個級別，再想變強，就只有跨過神的領域，那樣我和弗蘭多斯也終究會有一戰，顧谷說的確實沒錯。”
擊敗米諾陶諾斯的顧谷拖着疲憊的身軀在樹林中走，遇見了一隊剛剛擊殺魔族的精靈小隊，正有些空閑的精靈牧師幫他稍稍治癒了傷勢。幾人趁這個機會坐下休息順便聊天。
“顧谷，找到你了。”身後的少女用弓輕敲顧谷的肩膀，“我只是覺得你可以戰勝米諾陶諾斯，沒想到你不僅能擊敗他，還能讓他加入我們。剛才我遇到他，他告訴我你進了樹林，我就追過來了。”
顧谷抖擻精神，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
“瑪格麗特，無論勝負，這都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了。”
瑪格麗特點點頭。
“小時候讀的故事裏面，對抗魔王的是勇者。現在，每個人都是勇者。”
她拉緊弓弦，射出兩支箭，和顧谷分別站了上去，隨後與眾精靈告別，穿過樹冠從森林上方飛走。
兩人踩着箭急速接近魔龍。弗蘭多斯自然是發現了向這裏過來的兩道身影，他沒有說話只是招呼莫尼亞特給兩位不速之客送上一記龍息。
瑪格麗特沒有變向也沒有減速：“來得正好！”她沒有抽箭，憑空將弓拉滿對準魔龍張開的大口。在張開的弓弦上有一縷火光閃爍，隨後那火光漸漸勾勒出一支箭的形狀，蔓延開來籠罩住瑪格麗特的身體。
龍息噴發而出，瑪格麗特同時鬆手。紅紫雙色的兩道光束在空中相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點亮絢爛璀璨的煙火。
莫尼亞特再次凝聚龍息，誰料瑪格麗特直接將箭射入它的口中，箭在裏面和凝聚了一半的龍息一同爆炸。莫尼亞特憤憤地嘶吼一聲，轉頭背向而走。
“不追嗎？”顧谷問。
“不用。剛才我打傷了魔龍的嘴，它短時間內不會發射龍息，這樣地上的人們會更安全一些。這魔王以前都躲在老巢里，今天出來還一直騎在龍上面，想必是貪生怕死之輩，不足為懼。可以先去幫助人們減輕壓力。”
地面上的戰況也不容樂觀。魔王親自來人界督戰，魔族顯然都不敢怠慢，因此他們的攻勢極其猛烈，在正面戰場上形成了一邊倒的壓制。施繆公國和萊恩哈特聯邦的軍隊幾乎被完全摧毀，而索福斯特的正被托蒂絲堵在山上，無法支援平原上的戰鬥，所以參與戰鬥的都是冒險者們自發組成的隊伍，和正式編製的軍隊一比有些相形見絀。
平原上，一小隊冒險者被一大群魔族軍隊從四麵糰團包圍。六個人舉着各自的武器，背靠背站在一起緩緩轉圈，敵人一時攻不進來。
舉盾的男人，鐵匠米勒·羅切西急切地說：“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必須要保證單面防守。福羅丹，你帶我們突圍。”
福羅丹握緊手中的長槍，正要爆喝一聲壯膽，邊上的女子伸手阻攔。她摘下右眼上的單片眼鏡，口中詠唱咒文，隨後身後凝結出很多紫色的小球，“滋滋”地冒着電光。
“這是目前最強的群傷法術雷球，准術聖辛達露在與第二魔將作戰後翻寫並給以加強。”
雷球的攻擊會在人群間彈射，由於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即便他們盡量保持距離，也還是會有數十人遭遇雷擊。但魔族依然憑藉數量強行衝上來。“大家做好準備！”福羅丹大喝一聲，“隨我沖！”
六人將陣型轉換成尖刺型，福羅丹舉着長槍衝鋒在前，米勒舉盾擋在後面，在雷球的掩護下一舉衝破敵人的圍堵。
“可惡的人類，竟敢用這種骯髒的手段傷害我的愛寵！”弗蘭多斯怒吼，“你們根本不明白惹怒神級強者的後果！”
他在龍鱗的縫隙中抽出一隻背包，從裏面拿出一顆白色圓球和一塊白布。“接着，莫尼亞特！”他將白球丟向空中，魔龍立刻在空中扭動，將白球吞下。
然後他站起身在龍身上行走，走到接近尾部，一片形狀不同的鱗片映入他的眼帘。
“去吧，把人界全部毀滅，一個不留！”他雙手用力將鱗片拔出，魔龍的雙眼頓時變得血紅，散發出更為凌厲恐怖的氣勢。
“我和你們說了多少次可以和平解決的事情，不過是將人界納入我的統治罷了，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們都想死，我就成全你們！”
他將白布高高舉起，從魔龍的身上跳下。那塊白布在空中倏地膨脹起來，帶着弗蘭多斯緩緩降落至地面。魔龍吞下白球之後馬上恢復到最開始的狀態，口中吐出的龍息更加猛烈。
席答遜舉盾又擋住一次龍息。他拖着疲憊的身軀在索福斯特中穿行，然後發現魔龍的口中再次凝聚紫光。
他看向身後，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孩子們，快跑！”他焦急地喊道，“我撐不了多久了！”
兩個小孩先是一驚，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
“這樣能救多少人呢……不知道啊，我究竟能不能上天堂。我的願望是，人族在這場抗爭中獲得來之不易的勝利。”他舉起早已遍佈裂痕的大盾，迎接最後一次龍息的轟擊。
“砰”一聲，大盾碎裂，他並不壯實的身影被紫光吞沒。
姍姍來遲的狂劍客看到這一幕，把大劍放在地上，嘆了一口氣。
“強者，不是用實力衡量的。你也是，維恩也是，你們都是強者。”
山頂上，托蒂絲一杯又一杯倒着酒，已經醉眼迷離。
“弱小的人類在絕望中掙扎的樣子，真是百看不厭啊！”
這時天空中一道龍息降下，她直接向天空罵道：
“該死的弗蘭多斯！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正在戰鬥的約扎別克和塔爾斯看見龍息，閉上眼準備等死，誰料震動過後，兩人竟平安無事。
“弗蘭多斯仗着自己養了條龍就無法無天，我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人，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這傢伙擾到我看好戲了，要他不是魔王，我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