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武媚娘訓馬

貞觀九年正月，太子李承乾娶秘書丞蘇亶的女兒為太子妃。歷經三年開花結果，皇孫降臨世間。

貞觀十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太子東宮大擺宴席，宴請五品以上的朝庭官員。

長孫出世，後繼有人，唐皇世民很開心。詔妃嬪及後宮女官，春遊皇家禁苑。

大唐皇家禁苑原來是漢朝長安城舊址，魏晉南北朝戰亂，一次又一次戰火摧殘，漢長安城一片殘垣廢墟，面目全非。隋文帝於漢長安城東南相鄰處新建京城，名稱大興城。大唐立國伊始，大興城改名長安城。城外西北方向的漢長安城成了皇家禁苑，方圓四十里，駐軍養馬衛京城，採桑養蠶長果蔬，雞鴨鵝豕牛羊兔，林深禾茂好風景。

妃嬪女官們難得一次出宮門春遊皇苑，曾記得隨長孫皇後來禁苑親蠶祭蠶神，皇后首祭，皇妃亞祭。祭蠶神之後採桑親蠶，儀式隆重而熱鬧非凡。

今日韋貴妃乘輦先行，宮女掌扁扇十六人，團扇十六人，方扇十六人，內給使十六人，隨從十六人，依次列隊徐徐前行。

楊燕妃，……同上八十人。

陰德妃，……同上八十人。

燕賢妃，……同上八十人。

四妃之後是九嬪：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個嬪各有宮女數十人掌偏扇、方扇、圓扇。

其後是九個婕妤，各有宮女十數人，掌偏扇、方扇、圓扇。

妃嬪們集合出個宮門，前呼後擁何止千人。

九個婕妤列隊之後，有九個美人隊列。

美人隊列之後，是九個才人的隊列。

并州府文水縣武眉兒補選五品才人，武才人悄悄與保傅說：“今見皇儀仗，方知天子威。我能否見到皇帝，向皇帝請安，說上幾句話嗎？”

“喔唷，那不一定，全憑各人的造化。你牢牢記着，品高一階壓死人。身職五品才人，見到四品美人必須要主動禮拜，不能搶先說話。見到婕妤、嬪、妃，更不用說了。否則你在宮中的日子，生無立錐之地，死無葬身之所。”

武眉才人在掖庭宮習學宮庭禮儀，宮教博士不知說了多少遍這些規矩，這老保傅忒啰嗦。

莫道人行早，還有早行人。唐皇世民偕明兒的母親楊氏已經在苑中觀景聊天。明兒母親楊氏遠望浩浩蕩蕩華蓋障扇隊伍，回顧自己孑然一身，頓時黯然神傷，輕啟丹唇，欲語話咽：“陛下，這裏的苑林風景優美，但是不屬於我，臣妾想回洛陽宮。”

韋貴妃遠遠望到此情此景，喝令宮女障扇隊滯留不前行，單輦只身前去謁見皇上。

後邊的楊淑妃、陰德妃、燕賢妃，都留下障扇隊。四妃隻身上前，分列皇帝左右。

後面九個嬪、九個婕妤，分為兩隊列左右，相隨其後。

再其後，美人隊、才人隊、寶林隊、御女隊、采女隊。

明兒的母親楊氏自覺成了另類孤獨人，臉色陰沉不作聲。

唐皇世民心中有數，笑問左右四皇妃：“朕邀你們春日游苑，何需興師動眾，障扇、華蓋，浩浩蕩蕩顯威儀？”

韋貴妃說：“往年皇后親蠶禮，祭祀蠶神，都得如此擺列儀仗，以隆重的儀式顯示對神祗敬重。”

唐皇世民輕輕嘆息：“皇后不在了，親蠶禮也免了。今日不乘抬輦，全都騎馬游苑。先游漢朝呂太后長樂宮，再游漢皇帝未央宮。苑中廣闊，騎馬不需列隊形，隨意遊玩。”

明兒母親楊氏聽到皇帝這樣安排，心裏舒服一點，不再那樣拘謹。

御馬監備了上百匹溫順的馬兒，一匹匹牽來分配給妃嬪女官們。

唐皇世民半生征戰於馬背，特別鍾情於好馬。忽聽得一聲馬嘶嗚，憑感覺是匹好馬。問馬丞：是哪匹馬兒叫喚？

“陛下，西域貢獻了一匹青色烈馬，毛長如雄獅，名稱獅子驄，只認熟人不認生人，不敢讓娘娘們騎乘。單獨留在馬廄，也許因孤獨而嘶叫。”

“牽出來，朕看看是何等駿馬？”

馬丞牽來一匹青色長鬃高頭駿馬，揚脖嘶鳴向陌生人示威。唐皇世民欲上前親身騎乘。左右內侍官諫阻：“陛下，社稷為重，不能以身涉險試烈馬。”

唐皇世民說：“諸位愛妾，誰敢騎這匹獅子驄？”

妃嬪老女官們都是功德圓滿的貴人，不想拋頭露面行險事，均是悶頭不吭聲。

初生牛犢不怕虎，武眉兒一看機遇到了，機不可失，隨急搶步越位，跪拜皇上：“陛下，才人武氏願意騎乘此馬。”

唐皇世民端詳這位女官，覺得面生。左首韋貴妃說：“陛下，這是去年并州府舉薦入宮的良女武氏，補選為才人。”

楊淑妃說：“其父應國公武士彟，其母親是咱楊姓族中姑娘。按輩分，此女子是咱的姨侄女兒。”

唐皇世民問：“武才人，你有名字嗎？”

武才人緩緩抬頭，落落大方微笑：“我排行第四，耶耶希望生個兒子，在娘肚子裏就喚我四兒。出世了是個女兒身。四字似目，雙目為眉，耶娘喚我眉兒。”

唐皇世民細細端祥：“眉清目秀女兒身，啟唇微笑百媚生。眉字加女旁，朕賜以媚為名。武媚娘子聽旨，試乘駿馬獅子驄。”

“謝陛下賜名，武媚娘奉詔乘馬。”

才人武媚看着馬丞的雙手牢牢攥緊馬籠頭，心裏想，即使不能放韁馳騁，坐到馬鞍上炫耀一下也好。出頭露面的好機遇絕不能放過。

武媚雙手抓住馬鞍，左腳踩馬蹬，躍身上馬。獅子驄轡頭被馬丞抓住了不能動，見到生人上馬背，驥脖高揚口嘶鳴，雙蹄刨土尥蹶子，屁股歪扭馬身斜，武媚躍馬撲空摔，嬌軀落地好尷尬。

妃嬪齊聲喝倒彩，女官大笑趁樂趣。武媚深吸一口氣，鎮定自若想主意，如何扳回這面子？記起母訓：喜樂不形於式，好惡不言於表，微笑，微笑，永遠的微笑，女人的微笑傾天下。

武媚忍住嬌軀砸地的痛感，微笑着跪到皇帝面前說：“陛下，我能制住這匹野性烈馬。”說話之際仍然是微笑注視皇上。

唐皇世民好奇地看着這半大女娃兒：“武媚，你一次不成，下一次還成嗎？”

武媚微笑道：“我能制服這匹烈馬，須三件物事，鞭、錘、刀。鞭之不服，以錘擊。錘之不服，刀割馬軀。”

女官們聽了此言竊笑不已，陰德妃說：“陛下，馬是好馬，人是才人，貌似美貌。只是性如烈馬，難以駕馭。”唐皇世民當然聽出陰德妃的言外之意。

燕賢妃說：“陛下，才人武媚，口齒伶俐，第一次面覲陛下，竟然挺胸昂視，而且直言不諱。如此膽識，可敬可佩。”

唐皇世民聽得四個皇妃對武媚明褒暗貶，當即順勢而為，對馬丞說：“此馬是好馬，武媚亦才人，需得好好調敎。眾人上馬，盡興游苑覽春色。”

主人尊貴，奴婢們榮光長臉。主人遭貶，奴才們泄氣。才人武媚的保傅婢女們自覺臉面無光，都是意氣消沉，悶悶不樂。

武媚記得母訓：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武媚拿出備用的銀髮簪、金飾花，分別賜予傅保、婢女，眾人皆大歡喜。

老傅保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薛太妃有才華，自視清高孤傲，不會獻媚邀寵，一直不受太上皇待見，沒有生孩子。沒去陵廟守孝，留在宮中輔教小晉王，倒也自得其福。”

武媚頓覺眼前一亮：“我是晉王封地的臣民，想拜見薛太妃與晉王。怎奈地位懸殊，無由得見。”

拿了他人禮物，就得替他人辦點事兒。老傅保說：“運氣加造化，貴人自有福。薛太妃喜歡去宮中藏書閣借書，在林苑中賞景看書。”

武媚大喜：“太好了，後宮女人讀書人少，知音難覓。”

真乃是，藉書結緣品味高，文字成媒則天笑。武媚終於結識了薜太妃成為書友，得寸進尺，偶遇主子小晉王，同硑經史，共習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