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瓜皮
是夜。
萬物皆被黑暗籠罩。
山下的“蚍蜉城”,並沒有因為“風雪人雕”的發酵從而沉寂,依舊是萬家燈火,旗鼓喧天。
下午,墨魚兒隨道虛一行四人前往譚府,到那之後,事情遠非所想,道墟以愛莫能助為由,選擇置身事外。
出奇的是,後來路過兩個身懷道行的傢伙,試圖出手救人,可惜心有餘而立不足,看出是江湖中人,最後施以援手協助救人,三人點頭淺談,算是認識了。
墨魚兒可以確定,這事與他有莫大的干係,因為除了那日跟他有衝突的五人外,還有三人死在府里,他也懶得去想,到底是誰出的手。
禪房內。
墨魚兒盤腿坐在床上,周身青氣縈繞,已是進入修鍊狀態,正在試圖衝擊化凡六劫,又稱“練氣境”。
“練氣境”則是以氣化形,達到以氣對敵的手段,譬如刻畫銘紋、篆紋、凝聚劍氣等等。
收功吐氣,抬起眼皮,低眉手掌一翻,只見一柄青色小劍浮現眼前,墨魚兒凝視小劍嘟囔道:“既然已躋身化凡六劫,不妨碰碰運氣。”
一念心起,墨魚兒進入仙武石,哪怕不是頭一回進來,卻還是讓他震撼,這次蹦蹦跳跳,輕鬆的來到塔下。
墨魚兒抬頭,衝著塔頂喊道:“前輩,前輩……”
嘿嘿,這老頭不搭理他。
他猶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雷塔入口前,以侍氣包裹手掌探出,饒是如此,同樣被拒之門外。
這次他沒破口大罵,而是盯着沒再消失的門戶,準確的說,是門戶上灰暗的雷紋圖案。
站那低聲念叨,“圖案不是金色的,幹嘛使得?該怎麼辦呢?”
墨魚兒揣手來回晃悠,目光始終不離那扇門,突然眼中精芒閃過,忽道:“啊,以氣化形,用劍氣將圖案勾勒出來會如何?”
說完,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就按雷紋圖案,照葫蘆畫瓢,可每當畫到三分之二時,頭便劇烈的疼痛,只能終止停下,一旦中途停頓,就得重頭開始。
如此往複,勾勒圖案所花的時間在縮短,然後雷紋的數量,也在倍增,經過半個時辰,雷紋圖案的最後一筆終於落下。
那一刻。
雷塔上的雷紋突然璀璨,雷霆光束光芒大放,伴有‘嗞嗞嗞’聲響,七大如深淵般的雷霆沼澤內雷炎翻滾,掀起數丈浪潮,一道道轟鳴聲,激蕩這一方天地。
墨魚兒滿頭大汗,腦瓜子“咚咚咚”的,環顧周遭,見眼下可怖景象,他真沒被嚇到,只是身體不受控制的抖腿罷了。
那道滄桑略帶沙啞的嗓子,極為突兀地在他耳畔響起,驚的他身子猛地一哆嗦。
那人幽冷地道:“你個瓜皮,真是巧啊,這麼快又見面了。”
墨魚兒心頭猛烈的跳動,轉過身見到的老頭,哪裏還是老頭啊。
只見中年男人滿眼內斂的神光,就足以他轉身後,又是退了兩步,暗暗吃驚,他怎麼出來了,舌頭打結,弱弱地道。
“前,前輩,小子還有事,就此告辭。
這人哪肯放他離開,抬起一掌“啪啪啪”好幾下,以俯身壓頂之姿,將墨魚兒打的腰板一彎再彎。
“瓜皮,瓜皮,你個瓜皮!”
腦瓜子“嗡嗡”的墨魚兒,只得雙手抱頭,很是無辜。
沒等他張嘴說話,就聽得這人忽地沖他一喊,猶如虎嘯龍吟。
霎時,無風忽起,衣裳獵獵作響,這下連耳朵也是一陣嗡鳴。
墨魚兒心念一動想走,卻是走不了,只能咬着后槽牙受着,不禁感慨這不是他預想的那樣啊,哪裏是機緣,分明是遭罪。
這人低眉凝視,不苟言笑道:“想走,怕是由不得你。”
墨魚兒縱然鉚足了勁,也掙脫不開,直起腰桿,抬頭側目盯着身形健碩的破衫襤褸的男人,論個頭竟是比他,還要高出兩個頭。
眉眼舒展,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疼疼疼,前輩手下留情,之前是小子沒見着面,不知您的偉岸身姿,也怪不得我胡言亂語,今日得此一見,這心裏啊,可是真真的敬佩的緊那。”
男人滿頭碧發,略帶淺黃,無風而動,一手撫摸一對粗壯而冗長的金須,那雙暗金眼瞳,更是能把墨魚兒看個對穿,似笑非笑道。
“人倒是夠機靈,看來不是瓜皮,不然本皇當場震死你,收起那點小伎倆,你想糊弄本皇還不夠格。”
男人沒為難他,說完收回拍了拍墨魚兒肩膀的大手。
這兩下拍的,不光是肩膀酸,那心肝都跟着顫,一會的功夫,墨魚兒心裏起起落落,好不得勁,有點皮笑肉不笑。
“哪能啊,句句真心話,若是有一句假話,天,天……咳,天機不可泄露。”
忽地一下,雷霆的轟鳴聲似乎狂躁了幾分,神色再度一變,笑嘻嘻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男人一雙青眉上挑,略微思索道:“陸良人!”
墨魚兒暗罵一聲,真是白瞎了這名字,連連點頭,眉眼帶笑,稱讚道:“好,這個名字好,那小子以後,就叫您陸老好了。”
“隨便!”男人不在這些,接著說道:“本皇還有一個嚇人的名頭,叫做“碧鬼龍觀”!”
“妙啊!”墨魚兒不明覺厲,“什麼意思?”
陸良人笑而不語,鄙夷的瞟了他一眼,忽地眼神一凝,圍着他轉了半圈,疑惑道:“你哪來的道行,你敢誆騙本皇。”
墨魚兒被當面扯住衣領,一手拎起來,身子一激靈,納悶至極道:“我哪敢誆騙陸老啊,誰又能騙的了,下午才練的,可是練出了岔子?”
“能出什麼岔子。”
“要不,您老再仔細看看!”
墨魚兒試圖讓他看出點什麼。
陸良人不咸不淡道:“沒什麼可看的。”
他有些失望,為何這人看不出端倪,莫非是他猜錯了,死瘋子壓根不在身體裏,現字傳功,只是留下的某種手段而已?
陸良人的臉快要貼上去了,手上卻猛然一松,暗想莫非天地之氣繁衍到如今,已然大爆發,修鍊變得容易了?
他低頭一瞧,人不見了,抬頭望去,狐疑道:“你離那麼遠做什麼?”
墨魚兒雙腳着地,並退了幾步,才算有了那麼一點安全感,聞聲莞爾一笑,一本正經道:“那地太熱,我覺得這裏涼快些。”
陸良人沉聲道:“哦,是么,本皇也試試。”
“這地您的了,您待着。”
墨魚兒立馬給他騰出地。
他問道:“而今是仙武多少年?”
“啥,那是什麼?”墨魚兒不明所以。
陸良人說道:“就是仙武尊號。”
墨魚兒瞭然,回應道:“哦,沒聽說過,我只知現在是侍神十六年,其他的一概不知。”
見陸老陷入沉思,他忙岔開話題,問道:“塔門已開,該修鍊了吧。”
“這麼勤快?”陸良人眨巴眼,露出一抹頗有意味的笑容。
“忘了說了,我叫墨魚兒。”墨魚兒正色道:“所以……我的記性很差。”
陸良人不信他的鬼話,逕自走進雷塔,指着塔壁上的紅色雷決娓娓道來,“欲煉“天雷咒印”者,先在掌心刻畫“天心咒印”,再引雷入體修鍊“天雷印”。”
墨魚兒打量雷塔的環境,塔壁除了雷決外,還有大大小小的洞穴,不深只夠一個人盤坐,少說得有數千,頂上有通往第二層的門戶。
他又低頭指着眼前“嗞嗞嗞”作響的雷池,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弱弱地問了句。
“這雷池有什麼用處?”
“待會你就知道了。”陸良人不懷好意地笑道:“別管其他的了,先記下雷決要領。”
嘿嘿二字讓他心頭一跳,不好的預感越發濃烈,可既來之則安之,盤腿坐在地上,掌心向上置於雙腿上,閉上眼睛,試圖運用魂藏力,在掌心刻畫“天心咒印”。
魂藏藏於眉心深處,是人之根本,一旦魂藏破滅,人也隨之消亡。
不多時,墨魚兒的掌心隱約可見“天心咒印”將成的跡象。
陸良人點頭微笑,如此短暫的時間,就能刻畫完整的咒印,看來“天雷咒印”很適合他。
這時,他的掌心雷紋閃耀,卻見陸良人吹出一口氣,那雷紋立馬消散,如此往複十多回,墨魚兒一度懷疑,這男人在故意玩他。
……
陸良人指了指這座雷塔,露出神秘一笑,“你可知這塔為何物?”
墨魚兒脫口而出,“我是不知道,不過瞧着定能賣個大價錢。”
陸良人臉色陡然一黑,一抬手賞他一個大板栗,聲音提了幾分,一字一句道:“此塔名為“無間鎮獄”,一旦出世震懾諸天,無人出其右,它最初的意義,就是為了修鍊“天雷咒印”。
可惜過不了百年,這裏的雷霆將會枯竭,甚至會更快,但眼下不是問題。
它將給予磅礴的雷霆之力,前提是你的肉身夠強悍,足以支撐雙手施為“天雷咒印”,那時同境誰能匹敵。”
墨魚兒登時眼中有光,猛然竄了起來,躍躍欲試地道:“嗬,好霸道……我已經急不可耐了。”
陸良人指着雷炎翻滾的雷池,不似一副開玩笑的樣子,“那,跳下去。”
緩緩的轉頭,然後僵在那,死死地盯着雷池,“咕嚕”咽了下口水,又轉過腦袋,用一種懷疑的眼光,凝視着陸良人。
“額……陸老別說笑了,我這人膽子小,經不起嚇唬。”
陸良人置若罔聞,不容置疑道:“哪那麼多廢話,跳下去。”
“不跳,打死也不跳,告辭……後會無期。”
墨魚兒頭搖的撥浪鼓似的,往後遠退,毅然決然的拒絕,忽然下一刻,他只感覺身子一輕,撲棱着手臂,向雷池飛去。
“啊……”
話還沒說完,只聽得“撲通”一聲,“啊……”
他掉進雷池的剎那,一縷縷雷霆之力瞬間遊走周身,繼而鑽進身體裏,驚呼聲掩蓋住,體內雷霆的“嗞嗞嗞”聲,隨即一縷縷黑煙飄散而出。
陸良人岸上,時刻關注墨魚兒的身體情況,眼神嚴肅,聲若洪鐘。
“大呼小叫地幹什麼,靜氣凝神引導雷霆遊走經絡,往複循環以雷霆煉體。”
隨着時間的推移。
墨魚兒逐漸地適應,安靜了下來,四周源源不斷地雷霆,如絲網般聚集雙掌,他的額間細珠密佈,眉頭擰巴,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上來。”
陸良人看着眼前,未曾褪去稚嫩的少年,微微思量,“或許是我操之過急了,別把他給整殘廢了。”
墨魚兒眼眸緊閉,倔強道:“不用。”
“嘿……你這小娃娃。”
陸良人不管不顧大手一揮,把他強行拽上來。
他盤腿而坐,暗暗運轉《無相劍氣》,就見青色劍氣縈繞,一股股暖流遍佈全身,雷霆造成的傷害在悄然癒合,不過慘綠袍子已然破爛不堪。
陸良人雙目有神,看到墨魚兒體表的傷口在癒合,雷霆沖刷經絡的傷痕也在修復,小聲念叨。
“劍氣精純,自愈力強,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