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再回首
寂空獃獃的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這一刻他覺得他是如此的熟悉，卻又異常的陌生。
他的腦子凌亂了，不知哪個才是真的他，不斷地問自己，這是什麼俗爛的故事，他絕不相信，可又不得不信，忍不住冷言打斷老和尚。
“別說了……”
”原來我也是可憐之人，師祖，這些年您拿寂空當什麼？自我救贖的因果么？”
寂空眼神變得絕望，臉色蒼白如紙，失控的情緒使得神魔氣迸發體外，破壞體內生機，此時他已然放棄抵抗，隨它去了，喉嚨卡血溢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老和尚，慘笑道。
“師祖，那您打算何時殺了寂空，破了心中魔障，以殺證道……”
老和尚聞言為之動容，深邃的眸子，好似浮萍下的一汪水，渾濁複雜，不置可否。
又逢神魔氣徹底爆發，已然是刻不容緩，眉頭陡然一跳，黯然道。
“都是師祖當年犯下的紅塵業障，今夜老衲一命還一命，了結這場因果，切記莫要記恨他人。”
寂空怔愣住，眼神終於關注到那朵火焰縈繞的“地獄紅蓮”，他恍然失聲道:“不，不……”
“你走，我就是死，也不要你救。”
雖說老和尚的“玄元道場”被打的支離破碎，暫時卻可以調動殘留的佛氣，不是如此，早就被神魔氣吞噬了生機，只是大道難修，不久將會死去。
老和尚上床，盤腿坐在寂空面前，周遭佛氣繚繞，佛氣裹挾“地獄紅蓮”，朝着寂空的眉心按去，“地獄紅蓮”緩緩變小沒入眉心。
寂空匆忙向後退卻，卻是躲不過，發出一道沉悶的呻吟聲，眼眸中的憂傷成河，臉上掛着淚痕，就這麼怔怔的凝望老和尚，想說，硬是說不出話來。
“鎮！”
周遭佛氣噴涌而出的老和尚，抬手一指點出，佛氣盡數緩緩湧進寂空的身體。寂空的身上紅色火焰漸漸蔓延，只見他身上神魔氣、佛氣、“地獄紅蓮”火縈繞，三股能量交融在一起，讓寂空的額頭直冒汗，面目有些猙獰。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股神魔氣漸漸褪去，僅有“地獄紅蓮火”籠罩着寂空。老和尚佛氣枯竭，眼眸無光，抬手摸了摸寂空的小腦袋，望着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揚，嗓子沙啞道。
“小寂空啊，好生活着。”
“緣盡了……”
……
“因果已了，從今日起，寂空不再是“蒲龕寺”的寂空，你等與他再無瓜葛。”
“彼岸兩生花，佛魔一念間。”
“小寂空……小寂空……”
話音戛然而止，砸落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寂空腦門上的手掌，忽地一軟滑落下去。
盤腿的老和尚猝不及防的低下腦袋，圓寂於紫竹林，身上散發著一縷縷神魔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膚色漸黑、干皺，佛氣消弭。
寂空淚眼婆娑，目光獃滯，腦袋“嗡嗡”一片空白，身體麻木僵在那裏，眉心烙印般的紅蓮印記越發妖異。
然後，抬起抖的厲害的手，略微前傾着身子，緩緩逼近老和尚的鼻下，那一刻寂空猛地一哆嗦。嚇的他一退再退，匆忙間摔翻在地，忙爬起，趴在床邊斜視老和尚，眸子裏除了悲冷，再無他意。
“地獄紅蓮”驀然火失控了，“呼”地籠罩紫竹屋，他嘴唇抽動的厲害，良久，終究慘叫一聲。
“師祖！”
屋外三人早已按耐不住，聽到寂空的聲音，終是闖了進來，望着氣息斷絕的師父、師祖，如遭雷霆重擊，不知所措。
這時只見寂空抽泣聲戛然而止，破窗而出，口中痴語，不休止的念叨着，漸飛漸遠。
“彼岸兩生花，佛魔一念間，兩生花……嘿嘿嘿……佛魔……”
不久后，道緣、道虛、寂印合掌臉色蒼白，神色悲痛退出紫竹屋，相繼盤腿坐下口誦《往生咒》，大乘梵音陣陣。
紫竹屋被寂空的“地獄紅蓮”火點燃，此刻火焰燃燒的正旺，發出“噼里啪啦”的燃竹聲。
不知過了多久。
神棍也帶着墨魚兒御劍飛行，來到“蒲龕寺”附近，他不經意間眼睛往下一瞟，見得一處火紅色的火光四人，煙霧繚繞，他清楚那裏不是“蒲龕寺”所在，心中自是詫異不已，驚惑道。
“咦，那裏有一片紅色火光，瘋老頭去看看。”
老道順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沒說什麼話，調整方向御劍飛去，到地墨魚兒從“七星蓮”一躍而下。靠近些定睛那麼一看，誰想竟是寂空的背影，然而，他的狀態似乎太過不對勁，氣息過於紊亂。
“和尚，你怎會在這，這是怎麼了。”
火焰縈繞的寂空，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怔愣的扭過頭，露出敵意的笑容，不由得墨魚兒吃了一驚，疑惑紅色火焰是怎麼回事，眉心那枚紅蓮印記又是什麼。
“嘿嘿嘿……燒吧，燒吧……”
寂空似是不願搭理他，將頭轉給回去，腳下一踏掠出，大袖一揮掌心一簇火焰湧出，打向周遭的樹木，頓時燃燒起來。
“寂空，寂空……”
墨魚兒暗道不妙，又叫了他數聲還是不理他，連忙跟在身後，一抬手搭在寂空的肩膀上。
半晌后，寂空這才理會墨魚兒，轉過身，神色迷茫道:“嗯？你是誰？”
他聞言愣了一會神，心道莫非走後又生變故，瞧着腦子不太靈光似的，訝然道:“我是墨魚兒，你魚二哥啊。”
“不，你不是……你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寂空神情恍惚，望着墨魚兒，以及他身後不緊不慢走來的神棍也，情緒變得越發激動，忽地眉心飛出“地獄紅蓮”懸浮掌心，徐徐而動。
下一瞬，掌托蓮花朝着墨魚兒翻手打去，臉上略微生出一抹狠色，嘴裏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不，你是魔，我要鎮壓你……不，不，你是佛……”
“瘋老頭，過來看看寂空，究竟是怎麼了，為何不認識我？”
墨魚兒沒料到這和尚突然出手，而且一會未見，先前化凡五劫境怎麼就一下子，爆增到化凡七劫境，不禁吃了一驚。
沒弄清來龍去脈前，他也沒貿然出手，生怕強制性制服他再生變故，右腿微微屈膝，猛地一發力側向掠出，躲過這一擊。
老和尚自知無幾日可活，死前將一身殘存的佛氣，一股腦的湧入寂空體內，似是醍醐灌頂般手段，強迫性地提升修為，要不是後面兩境特殊，不得胡來。
以玄星辰的脾氣，怎麼也得頂到化凡九劫境，踏入道海只需凌門一腳的那種，不過更多的佛氣，依舊儲存丹田，為日後的晉陞打好了鋪墊。
寂空一擊落空，竟是惱羞成怒，便要提腳再度殺去。
神棍也眼前無人遮擋，見人眉眼微微一眯，僅是露出一條縫來，卻是神采奕奕，愣是老道見多識廣，也不由得驚呼一聲。
陡然突步上前，道袖那麼一揮，二指點在寂空眉心，身子往後一仰，踉蹌的倒退了數步。這時就見那“地獄紅蓮”似是受驚的小野獸，極快地飛回、縮小，劃出一道弧線，撞上“蓮花印記”隱入眉心。
“嘖嘖，三品“地獄紅蓮”可是天地奇物，得來怕是費了不少功夫……想來鎮壓住他體內魔氣倒是夠用，但是也能燃盡過往，讓人遺忘過去。”
“再加上他師兄弟的死，眼下種種精神刺激，導致他忘了不少事，或許是選擇性，或許只是應激性的，至於忘了多少，老道就不知道了。”
墨魚兒上前扶住，情緒暫且穩定的寂空，低眉略微思量，老道說的地獄紅蓮是什麼，有何妙處，他沒興趣知曉，轉過頭問道。
“你可有法子，讓他回憶起往事。”
寂空愣在那，靈魂卻是遊離天外，始終飄飄然的感覺，落不着地，目光不乏獃滯，喃喃痴語道。
“彼岸兩生花，佛魔一念間。”
他頭一歪，異樣的目光凝視墨魚兒，兀自喃喃自語，“我是魔，你是佛……”
神棍也見狀也束手無策，搖頭道:“沒法子，老道又不是醫道聖手，何況涉及“醒魂海”，玄之又玄的玩意，搞不清楚的，倒是認識一個倔脾氣，他興許有法子。”
“再者說你豈會知曉，這不是他自我封閉？選擇忘記痛苦，沒什麼不好，得失相生，禍福相依，在老道看來隨緣就好。”
墨魚兒乍一聽，張嘴想要反駁，不過想了想不無道理，今夜之變對他而言，是何等的衝擊，便默不作聲。
神棍也眼珠骨碌轉一圈，瞧着就沒憋什麼好屁，嘿嘿一笑，慫恿道:“混小子，那“地獄紅蓮”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物，你何不趁他神志不清，將它佔為己有。相傳十二品的“地獄紅蓮”，可以焚盡世間萬物，那時放眼蒼穹之下，有幾人能擋的住，你就一點不動心。”
他眉頭巍然一挑，寒光冷目凝視神棍也，半晌，不悅道:“瘋老頭，你最好別打歪主意，機緣固然難得，卻不是靠下作得來，切莫小覷了我，忘恩負義這等爛事，我還做不出來。”
“你瞪什麼瞪，老子又不修習火焰一道，欲要成長至十二品“地獄紅蓮”談何容易，得吞多少天材地寶。何況老子是堂堂“穹蒼派”七宿宮小師叔，眼窩子深了去了，會看上這朵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