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恰同學少年
耳旁是喧鬧的環境,楊墨卻是心如止水。宣紙上被蘸足了筆墨的毛筆,附上了一個個墨團,他也無動於衷。
“墨少爺,你能不能行啊?這上完早課,我還約了王欽擊鞠(打馬球)呢。”其中一人見楊墨遲遲沒有動筆,終於忍不住了。
曹植曾在《名都篇》中寫道,“連翩擊鞠壤”。擊鞠是騎在馬背上用長柄球槌拍擊木球的運動,所以又稱打馬球。玄宗、敬宗等皇帝均喜馬球。
“王孚,你以為寫詩是種大白菜啊?拿起鋤頭,挖個坑,埋下種子,澆個水就完事了。這不得醞釀醞釀,才能寫出個名篇來?”楊一笑維護着楊墨道。
“名篇?就楊墨?我長歌門誰人不......”
正待這時,楊墨手中的筆,終於躍在了紙上。
“盛世末章演華音,漫漫長路豈獨吟。”
就在楊墨落筆之際,一陣狂風,猛然間吹開了興文堂的門,嚇了屋內一眾人一跳,霎那間,房屋內也是書卷橫飛。
“異象?”在這時,駱子維耷拉着的眼皮,突然跳了一跳。
正待他準備近前,去看楊墨的紙上寫着什麼的時候,只見楊墨大手一揮,瞬間便將一行字污了大半,能見的,只有寥寥可數的三兩字了。瞪了一眼楊墨后,不知說什麼好,也拉不下臉的他,強忍住了茁壯生長的好奇心。隨即便退回了柱子旁,倚柱養神。
楊墨看着發神經似的駱子維,有些不明所以。至於為什麼他要污文?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那一首詩的寓意......不是太好罷了。所以駱子維和剛剛的那陣風,是不是都有病?
就在楊墨一邊吐槽,一邊文不加點地將另外一首詩“搬”完之後,一陣如同梵音般宏偉的小朋友讀書聲,霎那間降臨了。
“儒門有志羈風雨,失鹿山河散若星。千古文人俠客夢,肯將碧血寫丹青。”
整副宣紙瞬間像是變成了一副遊動的話,還散發著朦朦青光。同時,一陣沁人心脾的梅香,彌散在了整個興文堂內。
楊墨愣了,一旁為楊墨研磨的司琴也愣了,墨錠上的墨滴在了自己的衣裳上,都彷彿都猶未可知。也是在這一瞬間,駱子維的臉色便再不復先前的從容和慵懶了。
至於其他夥同楊一笑王孚在內的學子,卻是彷彿傻了,痴痴地望着楊墨以及其手裏的宣紙,眼裏是不可置信,嘴裏是含糊不清的話。
然而就在眾人呆愣之際,陡然之間,興文堂內突然沖入了一男一女,只見對着楊墨笑了一笑,捲起宣紙,便跑了。
“楊青泠,你別跑,你夫婦二人欺人太甚,竟然欺負老夫年老體弱,腿腳不便。”就在一眾學堂的學子才緩過神之際,便看見平時教導他們,遇事要沉着冷靜的先生。拎起講台上的畫卷,也跑了?並且還一邊風風火火,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嚶嚶嚶嚶?
“駱先生,這可是我兒寫的詩,我得拿回懷仁齋去裱起來。”楊青泠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
“這分明是我給他佈置的課業,你竟然當眾......”
後面的聲音隨着兩人瞬間走遠,逐漸弱了下去,但是不知是錯覺,還是確有其事。一眾興文堂的學子,好似看到駱子維展開了畫卷?所以這是要打起來了?
在駱子維走後,整個興文堂便再也沒有靜下來過了。
“楊墨,你藏的夠深的啊。”
“是啊是啊,都說你是我們長歌門一廢,你不會平時都是裝的吧,扮豬吃老虎?”
“開玩笑,墨弟可是我門楊家三代目前唯一的嫡子,獨苗苗。只是他平時不願意顯露罷了,是吧,墨弟?”說完楊一笑還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模樣,拍了拍楊墨的肩膀,眼中是從頭到位都沒有變過的維護之意。
“額,我要是告訴你們,這首詩是我抄的,你們信嗎?”楊墨吶吶道,他根本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引起這段風波,他沒想過要出名啊,他只是想來這兒做個日常任務呢。
“開什麼玩笑,抄詩也能引發異象了?”眾人均是一副你說這話誰信的樣子。
就在幾人玩鬧之際,沒人發現,楊墨的侍女司琴悄悄地退出了興文堂。
看着一眾人里,有的目光中透露着崇拜,有的眼神中帶着不可置信,甚至極少數的一兩人眼中藏着的絲絲嫉妒,楊墨果斷地決定不在這個事上糾結了。因為就算是後世當代的成年人,也不會輕易地因他人三言兩語就改變自己想法,更別說這些時時刻刻,將“之乎者也”掛在嘴邊的蒙童了。這是多年來看到,楊驍始終沒被楊父打服,而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你們就當我以往一直在守拙吧,然後希望各位能幫個忙,今天的事大家就當沒看到。我還是以前那個混吃等死,不學無術的......”
看着一眾少年眼裏全是“我一定幫你保守秘密的表情”,楊墨的話說不下去了,突然心裏就來了一個突突。他有了一種預感,沒準兒今晚上長歌門,就有一(大)部分人應該,可能,也許就會知道今天早上發生的這事兒了吧。
最先知道的,可能就是這一群崽兒們的家長,接着是青梅竹馬,再到朋友,再到鄰居家的小孩,再到鄰居家的小孩兒的父母......告密的版本,楊墨都幫他們想好了。
“XX,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答應了楊墨,要幫他保密......”
因為這眼神,配合這流程,他可太熟了,楊驍小朋友在學校里打架,被鄰居家那個小胖紙多次告密到自己這兒來,就是這樣的。
楊墨理智地決定至這一刻起,他不說話了。隨着他的做法,興文堂順理成章的,慢慢冷卻了下來,一眾同學歸位,開始各干起各的。
一個時辰后,駱子維都沒有回興文堂。此時楊墨的支線任務,卻是已經跳出了完成提示。
“先生看這架勢,今日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吧?要不咱今天就先到這兒,王孚你不是還約了王欽打馬球嗎?”看着一個二個再度坐不住的同學們,楊墨突然心生一計,要不趁着buff還沒掉......畢竟逃課嘛,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了,問起來就是嫻熟。
“那萬一待會兒,先生要是回來了怎麼辦?”某王姓同學心裏期盼,表面擔憂道。
“可是他自己不也把我們丟下,跑了么?難道他的事就是事,我們的事便不重要了么?王孚你和王欽打馬球約的多久啊?再說了,先生不也教我們,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么?這要是遲到了,你的臉往哪兒擱呢。”楊墨以陰陽怪氣的口氣,舊事重提道,說罷還遞給了楊一笑一個眼神。
“對對對,先生是知道你要和王欽要打馬球的事吧?他那會兒不也沒說啥嘛?”楊一笑心知肚明,說罷便將話茬接了去。不一會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王孚便被忽悠瘸了。
“別擔心嘛,法不責眾,先生要是真回來了,大家一起擔著便是了。”楊墨的話,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也可能是時間真的快到了)
“那我們走?”王孚試探着問道。
“走!”楊一笑和楊墨異口同聲。
說罷三人便開始收拾起了東西,眼見三人準備跑路了,一屋子裏的其他同學如坐針氈,瞬間也急了。於是坐不住的第四個同學,也跟着開始收起了東西。
半晌后,眼見着王孚和楊一笑把東西收拾好,都放在固定的儲物架上了。楊墨還在笨手笨腳,着急忙慌的裹宣紙,收筆墨。
“一笑堂兄,你來幫我一把,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難裹?早知道讓琴少拿些東西來了。”楊墨氣急敗壞地說道。
“果然還是少爺,楊墨,我先走了,明天見。”本來心裏還有些小九九的王孚同學,在聽到楊墨的抱怨后,頓時便煙消雲散了。還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些許高興,同時再也沒有絲毫猶豫地便打開了興文堂大門,後半句的明天見,以至於楊墨都沒聽得太真切。
“楊墨,明天見。”在王孚走後,再度有人將東西收拾好了,並且還專門找到楊墨道了別。
“好的,明天見。”
然而就在兩人道別以後,楊墨似是越發慌亂了,而越是急,就越容易出錯,一不小心,哐當一聲響,衣袖剛好帶翻了先前琴給磨好的硯台。
而此刻琴剛好再度踏進了興文堂。“少爺,我來收拾吧。”
“我自個兒來吧,自己作的孽,自己收拾殘局。畢竟後面又不是每天你都會和一起過來。”說完楊墨愁眉苦臉地拎起了一個小盆兒,出門到池塘打水。
就在這頻繁的意外之下,作為逃課發起人的楊墨,反而拖到了後面。一切小尾巴和意外處理完畢后,整個興文堂早已空空蕩蕩了,僅剩了他、楊一笑、琴、以及另外一位楊姓少年。
就在楊一笑吱呀一聲,關門之際,幾人全然沒有注意到,堂內的一道屏風之後,邁出了一道人影。十分年輕,約20來歲,似是恰逢弱冠之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