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任若彤和保鏢在外僵持了許久,那扇黑色的玻璃車窗才終於緩緩地落下,露出車內的情況。
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馮濤那張嚴肅的老臉。
他人正坐在車窗前,擋住了外面人往裏面探究的視線。
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可以判斷出,車子裏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馮濤露面之後,首先把保鏢訓斥了一番,接着才對任若彤說道:“你找我有事?”
那語氣要多冷淡有多冷淡,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任若彤一開始還有些適應不了這種態度上的落差,但想到正事就冷靜下來,怒視着馮濤:“車子裏還有個狐狸精,狐狸精呢,叫她出來。我看誰給她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勾引別人家的男人,有那麼饑渴嗎?真那麼饑渴的話,我去找幾個牛郎好好伺候伺候她!”
馮濤被這話氣得頭都快炸了。
“閉嘴。”
他毫不留情地訓斥了任若彤。
“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這還是你嗎?你現在就是個潑婦。難道你還嫌不夠丟臉?你們任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馮濤每說一句,任若彤的臉色就陰鬱幾分。
到最後,更是直接打斷他的話:“你在心虛個什麼勁?你要是敢發誓車上沒女人的話我任若彤立刻就去被車撞死。你敢不敢啊,要是你說謊的話那麼你明天就家破人亡。你敢嗎?你敢發誓嗎?”
保鏢在一旁屏息着,生怕一不小心兩人間的戰火就延生到自己身上。
任若彤的這種做法無異於對馮濤權威的一種挑釁。而且還是將他最禁忌的兩件事拿出來發誓,整個人頓時就惱羞成怒起來。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你頂多就是我花錢包養的一個小姐。你自以為自己有多高檔?我跟你說,如果不是看在你給我生了個女兒的份上,你以為你還有權利在我面前這麼囂張?”
馮濤氣得直接下車,“啪”地一聲關上沉悶,開始和任若彤對質起來。
任若彤完全不退讓,聽到馮濤的話后更是惱怒:“馮濤,你不是人。居然說出這種話,難道當時你跟我求婚時說的話都是放屁嗎?”
“那又怎樣?你別忘了,我們之間,最多就是一個未婚夫妻的關係,可沒有比這更進一步能夠得到法律承認的關係了。”
馮濤忍受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說出了內心深處的真心話。
被馮濤提醒着想起這件因為自己的堅持才沒有實現的事情,任若彤臉煞白,終於有了一種憂患的意識。
她現在才清楚地意識到,為什麼馮濤在說起和自己的關係時會那樣有恃無恐。原來,在這件事中,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得不到半點法律保證的。
而馮濤的話還在暗示她另外一件事。既然他們的關係是這樣的,那麼就表示自己根本就沒有去管他的權利。
一時間,人消瘦如柴的任若彤站在街頭,有種微風吹過都快倒下的感覺。
馮濤看着她那落魄的樣子,心裏有種莫名的爽意。好似之前受到的憋屈勁都一拳打出去了一樣。但畢竟是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而且還是那麼寵着的。所以時間長了也就不忍心了。
“你先回去吧。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事,我答應的事情還是會做到的。”
馮濤如是說道。
在他心裏,任若彤雖然性格不夠好,而且家裏現在的情況比較危機,有點無底洞的感覺,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他都在她身上投資了那麼多,現在又有了一個女兒,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和她繼續走下去的。
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任若彤能夠老老實實地,不再像之前表現得那麼惹人心煩了。
不管他現在的態度如何,至少就現在的情況看,他還是不太想放棄和任若彤之間的關係。
任若彤抿着唇一臉倔強地站在那。
剛才那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裏,她想了很多事情。
從小到大,特別是近一兩年發生的所有事,更是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回想了一番。
回想起來,還是有些恍惚感。
她其實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怎麼把生活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是人人追捧着的公主。追求她的人,足可以繞步行街一圈。可是現在,連馮濤這樣一個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老頭子都嫌棄她了,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怎麼會讓自己掉價到這種地步?
任若彤凝眉苦思着。
馮濤卻以為事情已經就此終結了,幽幽地嘆了口氣,還是準備扭頭往車上走。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之前還一直獃滯着的任若愚有了動作。
她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馮濤,用力將他往後面一拉,然後搶在他前面上了車。
這樣一來,一直躲在車內的那個人就徹徹底底地暴露在她的視線中了。
果不其然,裏面的那個女人,正是之前新聞上報道過的,也是她所認識的,在月子中心服侍她的看護。名字的話,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叫什麼薇的。
讓她意外的是,那個女孩看到她的時候並沒有露出羞惱之類的情緒,反倒像是見到熟人一樣,很淡定地打着招呼:“任小姐。”
任若彤卻沒那麼好的定力,她上前就直接抓着女孩狠狠來了一巴掌:“狐狸精。”
“你在做什麼?”
女孩沒有反抗,只是捂着臉委屈地看着對方。
而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聲暴喝聲。
接着下一秒,任若彤整個人都被拉扯着拎了出去。
任若彤一個踉蹌直接跌倒在地。
而馮濤卻是完全不顧,他反倒是上前去對着那個被打了一巴掌的女孩含虛問暖着:“小薇,沒事吧?疼不疼?我現在帶你去醫院。”
女孩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睛裏像是盛着水一樣。再配上那白皙皮膚上格外顯眼的紅腫,讓馮濤心疼到不行。
他甚至都顧不上去照顧任若彤此時的心情,溫柔地拿出紙巾給她擦拭着:“對不起,是我不好。”
說完之後就看向那邊的任若彤:“快給小薇道歉。任若彤你這個潑婦,你爸媽沒教你禮貌嗎?怎麼就把你教養成這樣一個不可理喻的樣子?”
任若彤人倒在地上特別的狼狽。她穿着的是很顯身材的包臀一字裙,裙子很短,剛好擋住臀部一點點。又因為裙型的關係,根本不能穿安全褲。
這樣一倒地,底褲都露出來了,整個人大走光。
她隨意用發簪簪着的頭髮掉了幾縷下來,顯得人格外的狼狽。
再配合那雙冒火的眼睛,怎麼看都給人一種很兇狠瘋狂的感覺。
聽到馮濤的話后,她被刺激得直接拽着包包就扔了過去:“你養小三居然還敢這麼對我?馮濤你要不要臉?”
馮濤現在是覺得這個女人已經徹底不可理喻了。
剛準備發怒說些什麼,手上就傳來一個很輕的拉扯。回頭剛好對上沈薇那雙略帶哀求的眼睛。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在那一刻,他竟然看懂了那雙眼睛所要表達的意思。
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他還從來沒有這種透過一雙眼睛看出一個女人的想法的經歷。這種感覺給他一種近乎刺激的新鮮感,他遲疑了下,看着倒在地上的任若彤,冷哼一聲,直接對那邊站如鍾立如松的保鏢說道:“還不去開車。在這做什麼?”
眼看着幾人就要直接離開,任若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勁,直接衝上去一把抓住馮濤的手:“你要做什麼?你要帶着這個賤人去風流快活是不是?”
馮濤的反應是直接一把甩開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往車上走去:“你管不着。”
上了車,馮濤下意識地看了窗外一眼,卻很快就收回了視線,而是扭頭看着身邊的女孩,柔聲說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疼?別擔心,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不會有事的。”
沈薇看着馮濤那張已經開始出現些許老人斑的臉,遲疑了下,還是靦腆地點了點頭:“好。”
她這溫柔的小女兒姿態,就像是拿着羽毛在馮濤的心裏撓着痒痒一樣,帶給他的感受,是和任若彤在一起時完全不一樣的。
也許是經歷了潑辣如任若彤的關係,現在他反倒是更喜歡這種小清新溫婉聽話的女人了。
女人嘛,就該老老實實地待在男人身邊,以夫為天,這就是女人的天職。
馮濤說著,就準備關掉車窗了。
而在車窗落下的最後一秒,沈薇的視線和車外的任若彤接上了。在對視的那一秒,之前一直表現得很逆來順受很溫和的沈薇卻在馮濤沒有注意到的角度,對任若彤露出了一個嘲諷炫耀的譏笑。
這個笑容,算是徹底激怒了任若彤。
只是可惜,車子都已經駛動了,就算她想做什麼也來不及了。
……
關彥昊給高翰打過電話說任若彤的情況不太對勁,要小心的事情。距離這個消息沒多久,就真的出事了。
這一次,高翰是從自己的父親高鴻那得到消息的。
從得到消息之後他就一直皺着眉,看起來很糾結的樣子。只是至於具體在想些什麼,卻是沒人知道的。
寧芮夕很快就注意到了男人的不對勁,她關心地看着男人:“老公,怎麼了?難道是爸那邊又出什麼事了嗎?”
這段時間,也許是因為當年很多事情揭開謎題的關係,高翰和自己父親的關係緩和了很多。
雖然父子倆之間的話還是很少,但基本上高鴻有什麼事的話還是會主動和兒子高翰打電話了。
像這一次高翰去高氏集團,就是父親高鴻叫的。
“若彤要和馮濤解除婚約。”
高翰有着迷惑地說道。
他其實是真的迷茫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搞不懂,那個從小一直被自己當成妹妹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時候雖然她也還是很任性,但基本上都是在小事情上,大事還是很明理的。然而現在,卻是無論在大事還是小事上都是自以為是了。
當初知道她要和馮濤訂婚的時候他其實就有些反對的。
然而現在,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特別是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卻開始說什麼解除婚約了。難道她把這些事情都是當兒戲嗎?那她那個孩子怎麼辦?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了嗎?
高翰在寧芮夕面前一向是很坦白的,他心裏在糾結什麼事,也很大方地說給了小妻子聽。
寧芮夕聽到這個消息其實一點都不意外。事實上她就從來沒看好過這段婚約。唯一讓她意外的,大概就是任若彤懷孕生孩子這件事。
她本以為,這只是任家選擇的一個妥協之策,卻沒想到任若彤居然能夠做到那種地步。
奇怪的是,這件事明明是任若彤做的,但是想起這件事時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卻是呂歡那張冷艷高貴的臉。
說起來,任若彤的性子她其實摸得差不多了。小心思有,也任性,只是比起她的媽媽呂歡還是不夠看,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
而且,以寧芮夕和呂歡接觸過幾次的情況看。
那個女人,心是真的很冷。這種性格的人,如果真的做出什麼事的話,也不算奇怪。
連幾十年的老朋友都能暗算,那還有什麼是她在乎的呢?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概就是說的這種情況。
最可怕的,就是那種真正心狠,除了自己什麼都不在乎的人。
寧芮夕甚至覺得,連任若彤這個女兒,都只是那個女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因為,一個聰明的女人,一個聰明的媽媽,是不會為了錢這種東西而毀了自己女兒的生活的。
想到這,對於任若彤現在的狀況,寧芮夕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感。
“為什麼要解除婚約?不是婚期都定了嗎?而且他們的女兒都一個月了。”
寧芮夕耐住心裏的思緒,好奇地問道。
高翰揉了揉眉頭,語氣也有些茫然:“好像是聽說馮濤外遇了。若彤和他在街上大鬧了一場,這個事還上了報紙。老婆,我真搞不懂,若彤她到底想要什麼。”
寧芮夕走過去環住男人的腰,讓自己面冷心熱的男人稍微冷靜一下:“我覺得重點不是她想要什麼,而是她的媽媽想要什麼。”
寧芮夕這話說得並不是多麼的直白,高翰卻是聽懂了。
他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會,才求證似的看向小妻子:“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那個人計劃的?”
寧芮夕點點頭:“嗯。越是調查那個女人,越覺得心驚。我真心覺得,任若彤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她有個太過優秀的媽媽。而且還是一個有野心不擇手段的媽媽。”
在知道了歡姨呂歡的真面目之後,寧芮夕在高翰面前說起那個女人時已經不需要忌諱什麼的了。
“真不知道媽當年為什麼會和她成為好朋友。而且這個人,居然連父親都騙過了,想着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人,都覺得恐怖。”
高翰悶悶地說道。
寧芮夕輕輕拍着男人的脊背安慰着他,一面說起一件差點忘記的事情:“爸那邊查的怎麼樣了?當年媽媽的事情是不是也和這個女人有關?”
“*不離十。”
高翰語氣沉重地說道:“只是事情實在是太久了,現在查起來很困難,當年的很多人都已經離開這個城市甚至是出國了。不過看父親的樣子,他還一直在堅持。我相信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
寧芮夕也點點頭。
只要是做過的事情,就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計劃再周全,只要你認真去找的話,也還是可以發現那些蛛絲馬跡的。
“任小姐要和馮濤解除婚約,她爸媽都答應?”
之前的話題太沉重,寧芮夕只好又把注意力放在之前談論的事情上。
“我可是聽說馮濤因為這樁婚事投資不少。任家現在能維持到這個地步,也都是多虧了那些資金。要是兩家解除婚約的話,馮濤是絕對會撤資的。這樣一來,任家豈不是……”
其實以寧芮夕的角度看,任家雖然有些沒落了,給人的感覺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因為馮濤的關係還一直維持着之前的輝煌。但其實這些都是表現的情況,任家從一個大家族走到現在這種地步,而且是用了幾十年的時間,一直在緩慢走下坡路的狀態,那隻能說明,當家人黔驢技窮。
也就是說,任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是因為一家之主任昌沒有經商的天賦。至少,是沒有將手上的資產一升十的天賦,如是一來,就算有再多的資金投入,就算再努力,那也只是在做無用功。
他那樣的人,就適合守着一兩家小公司,這樣的話,雖然做不到大富大貴,但一世安穩卻是可以保證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她的妻女,都不是那種很好養活的人。
無形之中,就給他增加了不少的壓力。
回想着僅有的那麼幾次和任昌見面打交道的機會,想着那個總是笑眯眯地像個笑佛給人很和善感覺的男人,默默地嘆了口氣,說不出是可惜還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