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修成內丹功德圓滿，得授絕學紫貂下山

“師父，弟子還是不太明白。”靈釧雖然隱約猜出這赤妖星現世與自己魂穿而來有些關聯，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背負如此沉重的命運，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見靈釧似懂非懂，天璣老人也不強求，只一拂大袖，那玄天法陣忽然變得光彩耀人，中心映起蒼白暖光，刺的人睜不開眼。

“徒兒你只管往那光里看去，自可看到百年後的景象。”靈釧依言望去，透過光亮一些畫面逐漸清晰起來，而內容卻極為血腥恐怖：那強光里赫然是一座座人首京觀，滿目皆是身裹獸皮、披髮左衽的蠻族野人，正揮刀屠殺手無寸鐵的漢人百姓。左右望去，又見赤地千里骸骨盈野，城池廟堂皆成焦土，好好的人間已變成地獄模樣。

“師父，這究竟是為何？”靈釧還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便見天璣老人已揮手收了神通，法陣再次回歸平靜。“這便是赤妖星現世預示的天災，我等若不預做準備，那麼將來天地失衡神州陸沉，天下萬民皆成魚肉，天界陰間也勢必難以兩全。”天璣老人說到此處發出一聲嘆息。

“不過你也無須害怕，你既是應時而生，則暗中必有天數安排。只要順勢而為便有禳解之法。只不知你願不願順天應命，做這解救蒼生的大英雄。”天璣老人滿目期待的問道。靈釧卻皺着眉頭，通的一聲跪下說道：“師父莫怪弟子不遵。只是弟子客居此境，一直回家無門，才權且在此棲身。何況靈釧一介女流，實在擔不起這解救蒼生的大任。如若貽誤天機，則靈釧便是天下禍首，還望師父垂憐。”說完再三叩首，伏地不起。

天璣老人也不氣惱，捏着白須沉默半晌，眼珠嘰里咕嚕的幾番亂轉，才又開口說道：“無妨，無妨。其實你要找到回家之路也並不難。”接着天璣老人微笑着望向徒弟說道。靈釧聽到師父此話，忙抬頭望向師父，眼中滿是期待神色。“老夫以下所說實乃天機，你可記着無論何時何地因何理由都不可泄露出去。否則便會五雷轟頂身死魂銷。”靈釧急忙答應下來，一字一句皆聽得仔細。

天璣老人向上一指，口中續道：“那三十三重天上的太清天正是太上老君居處，又叫離恨天。古語有云三十三層天，離恨天最高，說的便是這道祖老君的道場。在離恨天上有一仙居洞府名曰兜率宮，是太上老君平日煉丹修行之所。那裏常有七彩祥雲盤繞，過了南天門遠遠一望便可知其所在。而那兜率宮後有一處天池，名曰玄池，又叫蓬萊池，是童子常年洗葯掃鼎之處，廢葯爐渣便倒在那裏。經年累月，如今已歷無數春秋三千大劫，集聚億數靈氣在內。仙界常有風聞，說那玄池中匯聚天地靈氣，可滿足諸般善願。只是那池中靈力混沌性貪，仙家只有散盡一切修為才可得償所願。而且所許願望越難實現，付出代價就越高。因此那池水雖有神通，眾仙家也極少到那許之，所謂求人不如求己。如今老夫知道的，就只有昔日二十八星宿里的奎木狼私通天庭披香殿侍香玉女，那玉女為和情郎做個長久夫妻，便偷入兜率宮天池許願，結果散盡靈力，下凡做了個公主。后十數日，奎木狼在天上尋不到玉女，這才發覺她已在人間苦候多年，遂寧肯犯着天條，也要私下凡間與她婚配，結果兩人做了一十三年夫妻……”

天璣老人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靈釧卻越聽越走了神：“原來這天上竟也有個許願池？難道也要丟個硬幣進去么？怎麼感覺這麼違和呀？”正想着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天璣老人也不以為忤，裝作聽不見，繼續說道：“那玄池黑不見底，若你修為足夠，便可走入那池，散去靈力，達成心愿。”靈釧跟着師父所說自動腦補出走進玄池的畫面，卻不覺想到一個散功而死的景象，滴溜溜打了個冷戰，以為師父是在故意嚇唬自己，慌忙拜倒認錯。“無妨，在老夫看來，那玄池便是天庭連接異界之處，要不然這千萬年的沉渣廢葯又去了哪裏？所以那玉女才能通過玄池私下凡間遂了心愿。因此老夫觀之，只有那玄池能保你前往想去之處。”

靈釧這才明白師父並非恐嚇，這才放下心來，抬頭問道：“那弟子該如何去三十三重天呢？”天璣老人略一停頓，捻須笑道：“只有兩法。其一簡單些，便是你苦修靈力，百年後於天劫中拯救世人，若成功便可得功德成正果，上天受封位列仙班。再如玉女一般，尋個機會去往三十三重天上的兜率宮達成心愿。”靈釧雖然性本嬌憨又生得迷糊，但也發覺此刻又着了師父的道，不由臉色一沉，沒好氣的問道：“那第二個法子呢？”“第二便是難上加難，除非你修練魔道，率領這四海八荒億萬妖眾打上天庭推倒仙宮，做這天下之主方能入得玄池。”靈釧聽着臉色一黯，心裏想到：“師父你這是給我立Flag么？”但心裏這麼想，嘴上可不敢說出來。“我看我還是好好跟着師父修習仙道，走那歷劫修仙的正道罷了。”靈釧好一會才長嘆口氣，緩緩說道。

自靈釧決心追隨天璣老人修習道術，走上歷劫修仙的正道之後，心中便逐漸放下羈絆，一如上學讀書時那般心無旁騖地勤勉修鍊。山泉仙果，修身養性，正是山中不知歲月長，匆匆一晃便有二十寒暑。這一日，靈釧正隨師父一起在玄天法陣前打坐練功，吸收天地靈氣，助自己以冰心訣對抗毒火。忽覺丹田處一陣清涼沁人心脾，就像久悶室內突然打開窗子吹進一股涼風，又如炎炎夏日喝下一杯冰水，那清爽感覺很快傳遍全身，只感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都透着說不出的舒暢。一陣香汗消去，靈釧這才發覺身體有些異樣：小腹深處似有一顆溫潤寶珠正在盤旋不休。

“師父，這是為何？”靈釧第一感覺便是莫非自己打坐日久，竟然患上膽結石。師父本在闔眼冥思，聽到叫聲也沒睜，便開口說道：“徒兒不怕，那是你修成的內丹。不想這冰火交融陰陽調和，直到今日方才丹成。比為師料想的晚了整整十年。”靈釧聞言奇道：“師父，內丹是什麼？總不會是結石吧？”

“這內丹本是天人合一，以人體為丹爐，精氣神為原料，仿天地日月之運轉，以天時機緣為火候，在體內凝練靈氣結丹而成，其根本只是一股氣凝聚而成。修道者只有修成內丹，才可存續靈力，否則也就只是尋常的吐納之術，算不得什麼修為。”見靈釧沒有聽懂，天璣老人也不細說，只慢慢起身站起，引她走到洞府門口。指着玉虛山外說道：“今日你既已丹成，便無須再在這三星洞裏閉關苦修，可出外行走世間，受些歷練才能再有精進。否則長留此處，只會泥足深陷，止步不前。”

“師父您這是要趕我下山呀？”靈釧嬌嗔道。雖然來這三星洞一晃已有二十載，但畢竟是紫貂成精，身子就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比來的時候似乎只大了三四歲而已。原本清麗的少女容貌，此時又多了些容秀絕俗、恬淡端方之態，又因長期修習冰心訣之故，眼中還多了些空靈飄逸、冷艷清絕之感。

只聽天璣老人哈哈笑道：“這三百年來我只得你和靈風兩個徒兒，為師又怎麼捨得趕你們走。只是靈風另有造化，為不耽擱他修仙渡劫之期，我才讓他早些下山歷練。而你在此進境頗慢，恐誤了百年後的天降大任。所以內丹一成便可習學噬靈之法，以加快進境，早成修為。”

“人家哪裏就慢了？”靈釧吐吐舌頭，對着師父做個鬼臉撒嬌道。“這二十年裏，每隔兩年我便讓你服用一顆九轉回還丹，以得百年道行，此時算來你體內已有千年修為，但卻直到今日才得丹成，哪裏就不慢了？昔日陳塘關總兵李靖的第三子，名為哪吒的，七歲便能鬧海，打死巡海夜叉李艮和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你自問可比得過？”天璣老人呵呵笑着說道。“對啊，這事大人他也做不出來啊，我和一個孩子比得什麼。”靈釧隨口應付道，不過是牙尖嘴利，強詞奪理。

“不與你爭口舌之辯。”天璣老人捋捋白須，慈目笑着繼續說道：“這噬靈之法本有損天道，非迫不得已方能用之。且一定要用在邪魔外道身上。便是將其妖丹生生引出，使其失了修為。待妖性戾氣凈化之後方可取用。若非邪魔外道，則取其內丹有損天德徒增惡業，只怕引來天報；又或不待凈化乾淨便即取用，則難免積存惡業，最後走火入魔。”“師父，你這是要徒兒去做強盜么？”靈釧聽懂了師父的意思，知道這噬靈之法就是奪取他人靈氣佔為己用之術，因此心中抵觸。

“也不能這麼說。”天璣老人解釋道，“凡間常有妖物橫行，依仗修為高低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又有食人血脈精氣者為害一方，除去這些妖物本就是修道者為民除害，替天行道之舉。但僅僅殺死這些妖物，他們身上集聚的惡業戾氣便無法化盡，到時長留世間，一遇合適機緣，便成惡靈作祟。或附妖身，使其妖性更甚；或為惡一方，形成怨靈；又或沾染人身，造成大疫。所以若要除惡務盡，必得破去妖丹，凈化其罪，方能讓這天地之氣回歸塵世再入輪迴。這噬靈之法，便只是暫時取了這凈化后的妖氣而已，待你將來位列仙班，這些妖氣也可憑着功業扶搖直上，與祥雲瑞氣為伍，也不枉這一世的艱難修行。”

“弟子終是不願奪人之物，還求師父成全。”靈釧盈盈拜倒，向師父說道。“也罷，我便傳你另一套功法，乃為師絕技之一，名為十絕陣，取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毒這天地十性之術。今日為師教你傍身，以應對天地大劫，無數危難。此陣一旦列成，則陣中無論神魔妖鬼，都會身死道消回歸塵土。你且隨我來……”說著天璣老人便腳踏祥雲飄逸而去。靈釧學藝二十載，早已學全了天書二十四卷中的神行變化和丹藥馭兵之術，只有堪輿、占卜二藝素來不喜，私下將其視作左道騙術，因此不願習學。而天璣老人也由着她心性，並不強求，反正熟練四技也足以橫行天下。所以這時靈釧便追着師父踏空而起，御風而行。

一晃不知飛到幾千裡外，靈釧見師父落在一片仙山之上。那山瑞氣縈繞，群山疊嶂、形成山谷。那山谷低處卻是妖風陣陣魔物蠢動。天璣老人招手喚靈釧走近，指着谷底說道：“此處名為鎖妖谷，乃數百年前盪魔天尊親手建成。谷內以仙障困着無數妖魔，本意是饒其不死在此自省。卻不料這萬千妖魔困於此地竟自相殘殺修鍊魔蠱。若終有一日有一魔君自這萬魔叢中生出，靈力無匹毀了這仙障，便會再次為禍世間貽害萬年。我思來想去，本以為這次赤妖星示警天劫是應在這裏，不過現在卻覺得與其無關……”正說著，天璣老人大袖鼓起神風，十色神光自袖中飛出，先盤旋一周又直直落下，直射到那鎖妖谷底形成十道天柱。

靈釧見師父雙眼冒出神光，再不是平時慈祥模樣，心裏也暗暗心驚，想不到師父竟有這樣一面。只見那十道神光須臾之間闊成十道圓柱，彼此又以光幕相連，形同結界。谷底那一眾妖魔哪裏知道厲害，離光幕近的，隨即粉身碎骨；離得遠的，也被陣中所起罡風撕下皮肉、哀嚎連連，最後化為齏粉消失殆盡。

一時之間，鎖妖谷底就如煉獄一般，無數妖魔鬼怪骨化形銷，即便活着也是鬼哭神嚎、狼奔豬突。靈釧見眾妖慘狀於心不忍，便跪在師父腳旁，求師父開恩放過谷底那些妖魔的性命。

天璣老人側目看向徒弟，許久這才收了神通長嘆一句：“罷了罷了，上天偏有好生之德。當年盪魔天尊不忍屠滅此處眾妖，想來也是法外開恩，不願大開殺戒之故。今日老夫暫且饒過他們，算是修點恩德免些殺業。”說罷天璣老人收了神通拂袖而去。靈釧這才看向谷底眾妖，見有不少安靜下來，正抬頭靜靜望着自己，似乎要記住她的樣貌。靈釧也不再理會，轉身追着師父踏雲去了。

不一會靈釧追上師父，只見天璣老人神色如常，微笑問道：“為師剛才只是向你稍稍展露這十絕陣的威力，怎麼樣？想不想學？”靈釧想起剛才眾妖慘狀，心下惻然，便仰起玉首對師父說道：“此陣法確是驚世駭俗，只是威力太大，弟子恐殺伐太過有損天德。”

“這不打緊，這十絕陣雖威力巨大，但還要受自身修為強弱制約。以你現在的靈氣還需不少時日才能使用自如，所以暫且只能作保命之用。”天璣老人捻須笑道：“只是此陣最大弊端，便是要以膻中氣海為根，以體內十道靈力為器。演出陣法方能收放自如。而陣中所誅殺妖魔鬼怪，其靈氣亦按屬性歸於這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毒十種靈力之中，以增進使用者的修為。只是戾氣惡業也會隨靈氣一起收入氣海，容易造成施術者心性不穩走火入魔。你道行尚淺，體內只有陰陽兩股元初靈氣，本來用不得這陣法。只是為師壯年時也曾修為淺顯，因而不能像如今這般隨意使用，那時我便用法器存下十道靈氣，以作佈陣之用。昔年數次渡劫幾場大戰，為師皆因有這陣法才逢凶化吉、解災渡厄。因此為師教你練就法寶駕馭此陣，如此便無須再擔心這戾氣業力損傷自身。”

天璣老人這一番話里幾次提點，讓靈釧想到數十年後的天地災變，以及自己想要回家便需依賴功德上天受封進入玄池。因此雖懷惻隱，最後仍以自身利益為重，願意學這毀天滅地的恐怖法術。於是天璣老人便將布化十絕陣的法門訣竅傳給靈釧，不消半日靈釧便能背誦口訣。師父又從袖中打出十道微弱靈氣，讓靈釧按口訣引導組成一個短暫陣法。只閃了幾閃，那十道靈氣缺少憑依，隨即化作幾團白煙歸於天地。

“師父，那弟子要怎麼做才能做成法器，存住這十道靈氣呢？”靈釧又問。“為師昔年用的是一方蜀錦上綴十寶做成太清乾坤圖。雖用着方便，卻難以控制陣型大小。這千年以來為師又設計出十靈珠的煉化之法，你只消按圖索驥，依法施為即可。”不知那十靈珠有何神妙，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