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回 火羽山前朱雀提點,成都城外紫貂聽史

第一二八回 火羽山前朱雀提點,成都城外紫貂聽史

天璣老人見靈風還沒有開竅,便又笑着說道:“風兒你也莫小看這朝議郎品級低,這裏卻有兩個好處是連一品大員都沒有的。第一便是上奏權,甚至可以呈上密折直達天聽。第二則是能夠行走於天庭人間兩界,對外可說是體察民情上奏玉帝。私下卻可幫你師妹,到時這場天地劫的大功也能分你一份,將來天庭有此借口便可酌情擢升,到那時你能文能武,還怕弄不來一方將帥的職務么?”

靈風聞言這才轉嗔為喜,深深一禮謝過師尊,師徒二人又敘了一會話這才分別。而靈釧此刻也收好兩顆靈珠和老君爐,與成康謝過青石白玉二妖,告辭出來準備離開冥界,二妖在後殷勤相送。

四人剛步出明光宮外,恰遇神君朱雀匆匆而來。與靈釧多時未見,朱雀盛情挽留,在路邊隨手化出一座涼亭邀眾人坐下,又讓青白二妖送上茶水點心。首先說起別後事宜,之後又問近況如何,靈釧便將這段時日的經歷一一說起,朱雀聽聞十枚靈珠已得其九,心中頗有興趣,便向靈釧討要,說要開開眼界。靈釧不疑有他,從百寶囊中取出九顆靈珠一一展示,先以金靈珠聚起此方冥鐵,製成鬼劍千把。然後取出木靈珠,以其中七寶妙樹在涼亭旁陡坡上生出一株神樹,枝丫結滿金、銀、琉璃、水晶、硨渠、赤珠、碼瑙製成的珠寶,晶瑩剔透,隨結隨落,很快便在坡下聚成一堆。之後又取水靈珠放出先天真水,竟在這方炙熱無極之地聚成一個池塘,清涼怡人。只因怕破壞這裏的格局風水,影響青白二妖繼續練功,所以靈釧一經展示便將真水收回到靈珠中。之後是火靈珠,從裏面飛出數萬火鴉,環繞火羽山盤旋數匝方才收回。最後是土靈珠,靈釧以其牽引地氣,竟使火羽山一帶地質地貌發生改變,然後又費時費力地將其恢復原樣。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演示完畢,靈釧又取風靈珠放出八風,雷靈珠役雷致雨,光靈珠放出諸般神光,暗靈珠聚魂結魄。一一展示完畢,又以各種靈珠放出陣法,先以單枚靈珠佈陣,再以兩顆靈珠一起做法,總共演示八十一種陣法變化,這才將靈珠盡數收回,轉身來見朱雀。

那朱雀神君第一次看到一個下界女妖竟能役使這許多神器,且能如臂使指,不由撫掌贊道:“姑娘雖修為平平,但卻能馭使這諸多法寶,其中包含神魔佛道幽冥諸般能力。為兄在這三界裏實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不過愚兄還有兩個疑問,姑娘可仔細體察。”

見靈釧眼神疑惑,朱雀笑道:“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見姑娘剛才所使神通乃佛道兼修,有不少是上古先賢和神佛所用之物。而這些東西本該是各家各派鎮派至寶,別說拿來煉化,就是平常看一眼都極為難得,所以姑娘又如何得來這諸多神器?”

見靈釧一時語塞,朱雀又道:“還有第二件,如果現下佛道兩派皆有求於姑娘,所以這諸多法寶還能為姑娘所用。假使將來佛道兩邊不再仰仗姑娘,那時將法寶收回,姑娘又該如何應對?”

不過隨口一句,便似點醒夢中人,靈釧只覺醍醐灌頂,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手中茶杯也忘了放下。等到理順思路,靈釧這才想起過去種種蹊蹺,比如那七寶妙樹本是佛教至寶,為何會損壞丟棄路旁,偏偏還被自己找到?若說自己能修,難道旁人便不能,佛祖就不能?靈釧到此也終於意識到自己並非是實力過人,只是未知原因才能如此順利得到這些寶物。以前還以為是運氣所致,現在看來只怕是另有隱情。或許就像朱雀說得那樣,佛道兩派現下都要仰賴自己,但若真是如此,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又對自己有何所求?

見靈釧一時無解,朱雀也不好多說,見點化之意已表達清楚,便起身施禮告別,帶青白二妖回明光宮去。只留靈釧獨坐涼亭獨自凌亂。成康見靈釧失神,便上前勸道:“先前神君所說不假,上仙切要記在心裏。為今之計,還是該早做打算。所謂技不壓身,上仙不如想想如何不依賴這幾顆靈珠亦能自保的辦法。”

成康所言雖在理,但靈釧此刻卻在回想師尊昔日所說天劫。如今師尊和司命星君乃至天下城隍土地都知自己應天劫而生,若說佛道兩派有求於己,那便該是與這天劫有關。師尊昔日曾說,天劫自古多次出現,有黃帝擊敗蚩尤的涿鹿之戰,有共工向顓頊奪權怒觸不周山而使天地傾覆,有大羿助堯帝射落九日併除去六害,有鯀禹父子治理水患等等,不一而足。而其背後莫不藏着天界權力的重新洗牌,這才有上古時代的三皇五帝,商周時期的女媧信仰,秦漢以後的昊天上帝。到晉末五胡亂華神州陸沉,又是一場浩劫,這才在南朝時由玉皇道君執掌天庭,直到唐初托塔天王李靖等神將上天受封成神,這才逐漸形成如今這一代天界秩序。

想到此處靈光一閃,靈釧突然品出封神二字。想起昔日師尊曾說,黃帝時有赤妖星示警,天下人本以為應在蚩尤身上,於是便有黃帝誅殺蚩尤的涿鹿之戰,卻不料最後應在女魃身上,天下大旱死者枕藉。由此想來直到今日,天界諸神也不知二十年前赤妖星出現示警究竟應在何人身上,而自己既是應天劫而生,那麼這場浩劫勢必與自己有關,所以天界諸神和西方諸佛為各自利益計,便雙雙將賭注押在自己身上,以期能在此番封神中多拿些好處,如此才能說通。

然而想到這裏,靈釧又想不通為何佛教會有韋陀來襲打傷自己的行為,若那時真讓他打死了,這場天劫豈不是沒法收拾。但仔細想想,靈釧又想到“小施懲戒”之意,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畢竟那一棍若不是成康和葉玄幫自己硬擋下來,只怕現在早就魂歸九幽去了,又如何能為佛道兩邊開示天劫,讓他們再起封神。除非佛教想要另起爐灶,沒有自己也一樣能找到解決天劫的辦法。

到此靈釧只覺一團亂麻,不知從何下手。反倒是朱雀神君去而復返,見靈釧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猜到她心中所想,遂上前開解道:“姑娘也不必為此事勞心費神,畢竟連天界諸神都無法看清凡人的命運,姑娘又何必自尋煩惱。為今之計,只要做到順其自然便好,相信命運自有安排,姑娘只要盡心儘力,便終會有好的結果。”

靈釧經其提點也想到此節,心知確實別無他法,自己再怎麼心急也沒有用,於是謝過朱雀,但覺心神已亂,腦海中一片茫然,不知該去哪裏做些什麼。朱雀見狀,又開口問道:“姑娘如今十顆靈珠已得其九,還剩一個,不知姑娘下步如何打算。”靈釧這才想起還有三毒未去,便上前施禮謝道:“多謝神君,如今他事已畢,我打算不日便去南詔,尚有蜈蚣、血蟾、毒龍三種毒物可取來煉化。”朱雀聞言笑道:“姑娘既有安排,本座便放心了。只是南詔山高水遠,且是化外之地,從未設土地山神,不知姑娘沒有嚮導如何去得。”

一句話問得靈釧一怔,但轉念想到此行會讓成康、歸海和蜃影三將陪同,料想此番南詔之行也不會太過兇險,自己又有妖王之資,難道還怕了不成。於是笑對朱雀說道:“神君放心,想那南詔雖是毒蟲瘴癘之地,但一直有商隊與大唐貿易,想來對我等而言也算不得什麼,神君大可放心。”朱雀見狀不再堅持,同靈釧施禮告別,然後離開火羽山前往他處去了。靈釧目送朱雀飛遠,這才收拾心情,祭起九顆靈珠化作一條手串套在手腕上,然後同成康打開生門回到陽間,那焦熱地獄原屬第八殿管轄,而第八殿在荊州零陵一帶,所以還是永州地界,於是靈釧隨手招來永州土地問話。

過不久土地公匆匆趕來,靈釧這才發現另換了一人,於是問道:“先前那位土地神去哪兒了?”只見永州土地拱手道:“小神前任只因勾結蛇妖為害一方,現已被天兵捉拿上天,雖然還未定罪,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若再入輪迴,可就把這千年的修為都糟踐了。小神姓劉名先,生前也曾留下一點薄名。原是土地廟中主簿,如今神位空缺,故而擢升主位,還請上仙莫要為難小神。”

靈釧聽其話中有話,遂笑問道:“我幾時為難過你?”那土地公一臉哀相,上前解釋道:“上仙可能還未聽說,令師兄如今已做到天庭朝議郎,前日參奏說小神前任勾結匪類,所以才被捉上天庭。”靈釧聞言笑道:“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想不到我師兄已有這等權力了。”說完臉色一沉,對土地問道:“這天上之事,土地公也知道的清楚。”一句話唬得土地公汗流浹背,但仍強作鎮定道:“上仙莫要動怒,這天下土地原本便是一家,即便是天上的蟠桃園裏,也有土地勞作其中。何況前幾日天兵來抓捕小神前任時,手令文書俱在,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神擢升之時,又有天官叮囑再三,所以知道,只不知此舉犯了上仙何忌。”

靈釧原本便沒真當回事,但見土地如此緊張,這才轉嗔為喜道:“無妨,只是感嘆土地公公消息靈通而已。”見土地不敢再多言,靈釧這才問起要問之事:“若去南詔該從何處開始。”那土地沉吟片刻,回答道:“回上仙,這入滇之路,自古只有三條古道,東路為瀘州、夜郎、寶州、郁鄔一線;中路為戎州、僰都、寧州,走五尺道而經石門關入滇;西路則為古鹽道,經邛都、嶲州而至瀘水。”

土地說的幾個地名,卻把靈釧聽得一頭霧水,於是取出先前火鼠知非所做《九州山川圖》讓土地詳作註解,折騰多時這才搞清,原來三條路線皆要從成都出發,於是辭別土地,先以輪迴石返回石鏡山招來歸海蜃影,然而四人一起御風前往成都。

石鏡山到成都八百餘里,靈釧以風體捲起一陣大風帶着三將沒用多久便到達。但眼前景象卻讓人一時難以接受,原來素有天府之國美譽的成都平原,眼下居然殘破不堪人口凋敝,哪裏還有詩里花重錦官城的樣子。百思不解之下,靈釧結印招來土地詳詢。沒過多久益州土地蹣跚而來,上前施禮,說話卻有些結巴。靈釧還道是土地公有些怕生,便沒放在心上,只問成都為何如此破敗。只聽土地公長嘆一聲回道:“只因十一年前南詔入寇,這才變成今日模樣。”

土地公只說了短短一句話,居然結巴了兩次,這倒把靈釧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笑問道:“我聽說這天下土地皆是能言善辯、牙尖嘴利之徒,不知土地公公怎會如此。”那益州土地有些尷尬地陪着笑,拱手說道:“小神生前姓揚名雄,雖博覽群書長於辭賦,奈何天生口吃功名難求,所以索性研究黃老之術清靜無為,不想竟成就一時美名,死後也得上天垂憐做了這一方神靈,只是口吃的毛病卻未除卻,是以如此。”靈釧聞言暗笑,想那八仙之一的鐵拐李素有神醫之稱,卻也無法醫治自己的瘸腿,想來眼前這位土地公也是一樣,做了神仙也有力不能及之事,即便諸般放下看破紅塵,卻也有凡人一樣的苦惱。於是便不再理會此事,繼續問起十年前南詔入寇成都一事。

那土地公不愧曾是漢代大儒、博聞強識,雖有些口吃,但結結巴巴總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大體說了個明白。原來雲南一地早在漢武帝時便已建制,而在此之前名為滇國,乃戰國時楚國名將庄蹻所建。那時正值戰國末期秦楚爭鋒日趨激烈,強秦挾商鞅變法之威,以巴蜀為基,順江而下伐取巫郡及江南為黔中郡,致使楚國國都門戶大開。為扭轉不利局面,頃襄王時楚將庄蹻臨危受命,出兵收復黔中。

那庄蹻與盜跖齊名,本為楚國宗室,因楚懷王昏庸無能,親奸佞而遠賢臣,以致於可與齊國田單、燕國樂毅和秦國商鞅並稱與世的棟樑之才庄蹻一直沒有得到重用,且在楚國垂沙之戰慘敗后,庄蹻深感國家危亡只在旦夕,故在越地起兵舉事,此後縱橫數年,而楚人不能制。

后楚懷王被秦人劫至秦境,三年後抑鬱而死,屈原投江,楚國朝政日廢。太子熊橫以割讓五百里土地給齊國為條件,返國繼位,是為頃襄王。因鑒於楚國內憂外患,頃襄王決定招安庄蹻共抗強秦。次年秦攻楚地,楚國戰敗,不得不割讓上庸、漢北;又過一年,秦將白起奪取楚國西陵,兵臨郢都。為阻擋強秦東侵,庄蹻主動請纓要求率一支精兵挺進滇地,以使秦人腹背受敵兩線作戰。只因庄蹻並非楚王心腹,又有造反前科,因此頃襄王很快批准,一舉解決楚國內外兩大難題。

由此,庄蹻率數千兵馬向西南進攻,收復黔中、巫郡,踏破且蘭、夜郎等小國,長驅直入一舉佔領滇地,使楚國可以從黔中、滇池兩個方向牽制秦國。然而就在庄蹻一路高歌猛進時,秦將白起卻打破郢都焚毀夷陵,致使楚軍潰散不敢應戰,頃襄王率眾退守陳都;同時秦將張若再次攻陷黔中阻斷庄蹻退路。庄蹻無法再與楚地互通消息,兩線牽制秦國一事便成泡影,遂在滇池稱王,建立滇國,並隨後改變服飾,遵從當地風俗改變禮儀,同時與當地部落頭人之女結成婚姻,進一步加強對滇池地區的控制。

此後滇國曆經一百七十年,直到西漢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時值漢武帝開疆拓土,大將郭昌率巴蜀之兵入滇,迫使滇王舉國降漢,並請漢吏入朝。於是漢武帝賜予金印,令其復領其民,同時廢滇國國名而設益州郡,下轄二十七縣,雲南為其一,郡府設在滇池。隨後又設祥舸、越郡、犍為三郡,東漢復設永昌郡,這才奠定雲南今日之版圖。到漢末天下三分,諸葛亮率蜀兵五月渡瀘,平定南中招撫諸蠻,並調整郡縣建置。后東晉咸康五年(339年),出自南中大姓的爨琛降晉被封為寧州刺史,從此爨氏統治雲南四百餘年。直到隋朝初年,爨氏自立割據,隋文帝遣韋沖為南寧總管,派兵消滅爨氏,但之後李唐代隋后一時無力控制雲南,於是爨氏復起。但此時洱海一帶已形成六個實力較強的部落國家與爨氏分庭抗禮。這六國也被稱為六詔,詔在當地土語中是王族的意思,因此六詔也就是六王,他們分別是:蒙巂詔、越析詔、浪穹詔、邆賧詔、施浪詔、蒙舍詔。而其中蒙舍詔在諸詔之南,所以也被稱為南詔。未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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