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們倆都彆扭嘴硬(下)

第二十三章 我們倆都彆扭嘴硬(下)

“來來,這兒!”

“把那個道具拿來!”

“你小子把光讓一讓。”

“讓一讓,讓一讓!”

熟悉的繁忙的劇組,蘇甜在鄒凱領着下往裏走,一眼便望到了站姿挺拔的陳榷,他皮膚在一旁白燈下映襯越發白皙,頂着板寸的他全身上下氣質清冷,就像是他長相一般,都那麼獨一無二,讓人可以在人群中瞧見他。

他眉頭緊鎖,手裏的短刀於半空後有落在他的手中。

薛兆邯似是說了些什麼。

他又換了一個方式,從左邊甩刀,用右手反手接刀。

慌只是想法是好的,可結果是他右手忙不迭碰到刀身,然後刀直接落在地上。

蘇甜瞧着陳榷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裝作一臉平靜的樣子,不禁嘴角微微一翹,鄒凱向後一瞥看在眼裏,本來笑意的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耷拉了下來。

當鄒凱帶着蘇甜站在不阻擋其他人的邊緣時,遠遠望去,陳榷和薛兆邯身邊站了一大堆人,對着他們倆說話間又做了不少的動作,鄒凱對一旁的蘇甜剛說完一句話,那邊就有人大喊鄒凱的名字。

“你自己待在這兒,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

鄒凱聞言點頭往裏走,可走了一會兒又扭頭,還是不放心,將蘇甜帶到了武師們休息的地方,暫時沒有上場的錢佳樂團隊的人見到蘇甜,互相看了幾眼后,蘇甜清楚聽到天雀仔三個字。

說不出來是何種心態,蘇甜沒有解釋,更沒有多說一句,安安靜靜待在原地看着處於整個拍攝場地中心的陳榷。

錢佳樂叫去鄒凱耳語了幾句后,鄒凱站在了陳榷身邊接過了短刀,剛比劃了沒有幾個動作,薛兆邯直接打斷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錢佳樂一行人似乎愣住了,然後齊齊看向陳榷,好像在等他點頭。

看不清陳榷的眼神,蘇甜只看見過了幾秒鐘后,陳榷點點頭,似乎說了一個字。

周遭人一下子全部退開。

錢佳樂又問了一句。

陳榷接過鄒凱手裏的刀,夜色下,雪白的刀刃在燈下愈發閃亮,連他的那雙眼睛都亮了幾分,他對着錢佳樂展露一個淺笑,鄒凱對着他耳語一句,笑容頓時化作了愕然,待他看向蘇甜這裏時,蘇甜不自覺的埋下頭,再次抬起的時候,陳榷已經和薛兆邯開始了。

間隔五六米的距離。

陳榷沖了上去,而薛兆邯一步壓着一步上前。

相遇的剎那,陳榷手裏的短刀映出寒光,似化作寒芒掠來,而薛兆邯手中的甩棍早就抬手,只聽見清脆的響聲,可接下來不是左右撤開又碰撞,而是刀與棍的一次又一次不間歇的碰撞,她看見刀劃在了薛兆邯的身上,也看在了陳榷被甩棍碰了好幾下,她只覺得眼花繚亂,耳邊傳來的還有眾人的壓抑着的驚呼聲。

蘇甜感覺自己就像是開了倍速一樣。

凌厲,兇橫,還有迅猛。

與薛兆邯敦實一些的身材相比瘦弱點的陳榷,竟然一點都不輸薛兆邯。

明明上一次的動作還要慢一些,可下一次兩人動作又快了不少。

上下左右,只要是陳榷手臂夠得到的地方,就可以看見一道寒芒很快的出現,薛兆邯被動的防守時還可以抓住機會將甩棍打在陳榷的身上。

“停停停!”

葉導叫停聲一下子響起。

“薛兆邯,為什麼不按照動作來?”

“天雀仔,你也跟着改動作?”

平靜的語氣下,眾人也聽出來了導演的怒氣。

聽到叫他的名字,陳榷臉色一如既往的沉靜,相比於薛兆邯的笑了笑,陳榷舉起手說了聲不好意思。

一群人再度圍了上去。

蘇甜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身邊錢佳樂團隊裏的討論,她聽得清楚。

“薛哥該動作,我不奇怪,天雀仔竟然可以接上,這身手是不是比薛哥高了好幾個檔次?”

蘇甜的眉毛輕輕的揚了揚。

“你想什麼呢?沒看見天雀仔挨了多少下了?而且薛哥每一次在擋住天雀仔的攻擊后,還可以找到空擋反擊,這差距已經很明顯了!”

“薛哥這可沒有收力啊!”

“估計武戲裏面,跟薛哥對戲是最煩的,他能夠收力卻不收力,年輕一點的就只能受着。”

“聽說,在薛哥團隊裏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挨打,你想反抗或是偷摸的卸力躲避,薛哥下手會更重。”

“嘖嘖嘖,沒辦法,別人叫薛兆邯,不過天雀仔也是,剛才不接下去,說不定薛哥就會按照動作來,這下........”

“我記得凱哥跟他說過別搶風頭的。”

“這誰知道呢?說不定別人有受虐的......”

話音戛然而止,蘇甜感受到不少目光向她瞥來,她細眉微蹙,連上翹的嘴角都微微向下。

討論是枯燥的,一次又一次小動作的重複也是枯燥的。

“換一根!”

薛兆邯舉起手裏被短刀砍了不少刀,連漆皮都掉了很多的甩棍。

蘇甜聽一旁人說,這是一根切實的甩棍,而輕巧易斷的那根要在最後才會出場,陳榷挨了這麼多下竟然一聲不吭。

她看着在原地踱步的陳榷心想,他一直是這樣,從認識到現在,都是。

“葉導,明顯我和天雀仔第一次效果最好,不是嗎?”

薛兆邯停下手上的動作,將目光放在了一側的葉偉信身上,絲毫沒有迴避葉導的眼神。

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實際的鏡頭只拍攝了陳榷下樓以及薛兆邯剛進入小巷的幾個零碎鏡頭,真正的動作戲一個沒有拍。

一方面是銜接有些不理想,另外一方面是薛兆邯往往會變招,然後陳榷也變,再然後就是陳榷在挨打。

葉導眉頭今晚就沒有舒緩過,聽完薛兆邯的話語,他沒有接話,而是看了看天色。

“這部戲我們所追求的便是爽爆的動作,既然我和洪哥的動作已經那麼激烈了,這拿着武器是不是更該激烈,一寸短一寸險,短刀是,甩棍也是,就少點套招,要隨機應對,懂得躲開,懂得什麼時候該攻上去。”

“天雀仔的身手你剛才應該也看見了。”

“他沒有問題的。”

陳榷動了動僵硬的手臂,幽深的雙眸里有斑點星火忽然在燃燒。

“試探!”

“進攻!”

“啪!”

“然後一招斃命!”

薛兆邯說的乾脆,眼睛裏更是閃爍過精芒,盯着葉偉信沒有迴避一絲,語氣強硬似乎只有按照他所說的做,才會有更好的效果。

葉偉信沉吟着看向錢佳樂。

錢佳樂以極小的動作點頭。

薛兆邯是有很多缺點,可對待動作戲上的認真成都也是眾所周知的。

“葉導,這個拍攝也是有期限的,能夠做好,我們就把他做好!”

“可以。”葉導雖然答應,可語氣強硬了不少,“天雀仔,有問題嗎?”

眼前眾人的目光又都匯聚到自己身上,陳榷答應的乾脆,鄒凱走到他身邊,趁着葉導和薛兆邯交待的時候小聲說:“你那位可在旁邊看着的,你可不能一直挨打呀!”

“說什麼呢!”

泉叔站的最近,就算再小聲,他還是聽見了,一把扯過鄒凱警告着鄒凱:“你別在這兒拱火,這場戲很關鍵!”

“好好拍,天雀仔,跟上兆邯仔的節奏!”

陳榷朝蘇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一眼,他扭頭回到了不遠處的定點,拍了拍身上的灰,撿起刀鞘,習慣性的閉上眼睛,慢慢的把刀收到了刀鞘裏面,薛兆邯往後退開,葉偉信當著所有人的大聲說了兩個字。

在場人聞言裝作沒有聽見。

薛兆邯聞言一笑,然後點頭。

葉導說的是,收力!

“試一試,給他們空間!”

“先拍攝兩個人衝過來的鏡頭!”

葉導還是決定可以先拍一些鏡頭,一晚上不可能什麼都不拍。

瞧着終於開鏡的劇組,蘇甜的視線始終放在那道高瘦的身影,頂着光,像是繃緊的弦,下一秒就要爆射而出,帶來宛若雷霆的攻勢。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拔刀而出,張牙舞爪,生與死的決戰就在此刻。

陳榷大吼着沖了上去,手中的短刀與薛兆邯手裏的甩棍碰撞在一起所產生的每一道脆響,似乎都捶打在現場每個人的心裏。

前進,後退。

出招,試探。

拼着受傷,也要在薛兆邯身上留下刀痕。

葉偉信半眯着眼睛看着正在持刀後退的陳榷,不禁嘖了一聲,在沒有面對薛兆邯時,拍攝現場的陳榷的動作總是帶着殺氣,眼神也帶着殺手的殺意,可今晚在面對薛兆邯時,只有逆來順受,少了一種爭鋒的決斷,可這一次,他從陳榷開始大吼便看出來以生死為決斷的決意。

“你跟天雀仔說什麼了?”錢佳樂有些好奇,他早就看出來陳榷面對薛兆邯畏手畏腳的,但這不是壞事,至少可以安穩的拍攝完,沒想到忽然之間陳榷又不畏手畏腳了。

懂行的人看出來陳榷多了一股決斷,連出手都更快更狠了。

可不懂行的人,看見的還是陳榷被薛兆邯壓着打。

清脆的響聲里,陳榷探身向前划刀被薛兆邯躲過的剎那,薛兆邯手裏的黑色甩棍已經穩穩擊中陳榷的肩膀。

悶聲里,陳榷不過後退了一步,下一秒腳尖點地便有沖了上來,他反手握刀,左右兩便都是刀光,他手臂揮舞的急烈,像是一台絞肉機,薛兆邯稍不注意就會被這樣鋒利的刀勢而卸掉整條手臂。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這是沒有用套招的對決,更像是所謂的江湖裏的人的拼殺。

可薛兆邯穩穩處理下這番攻勢,面對再度化作絞肉機的陳榷,他用甩棍直接接了上去,兩人的空間迅速拉近后,陳榷只得用短刀與另外一隻手去抵擋薛兆邯的攻擊,可薛兆邯的那隻手狠狠黏住了陳榷握刀的那隻手,一下又一下的甩棍與肘擊打在陳榷的背上。

五下!

他左腳後撤的同時,右手猛然用力,在露出的那處空隙下,他將短刀直接甩出來了,然後左手穩穩接住便是自下向上的一撩。

薛兆邯不由後退,並鬆開了手。

而迎接薛兆邯的是今晚最為剛猛的一刀。

陳榷回身第一時間便加速上前,於半空中翻身旋轉后,手中短刀化作山嶽般迅猛而落。

嘭!

勢大力沉!

薛兆邯面色一如開始的冷峻,眼神里雖然詫異,可甩棍還是穩穩接住這一刀,只是相比先前的瀟洒自如,這一刀下來,薛兆邯一連退了三四步才站穩腳跟。

“停!”

葉導一聲讓剛欲上前的陳榷止住腳步,也讓咬牙站住的薛兆邯抬頭,冷眼瞧向了陳榷,陳榷第一次,第一次在與薛兆邯結束動作后率先出聲。

他的聲音很輕,聽見的人很少,可在薛兆邯的耳中,宛若驚雷。

他說:“薛哥,要站穩!”

目光如電,身姿如劍。

薛兆邯看着這樣的陳榷,不由地笑了,他站起來,晃了晃身子,又用腳點了點地:“確實,該站穩的。”

早在來之前,陳榷就想明白自己來《殺破狼》的目的,那就是將jack完美的展現出來,這是簽約的責任,也是他作為演員這個職業的責任。

避開薛兆邯?

他做不來。

更學不來。

《特殊救援》裏,他一言不發,默默承受,不代表在這裏他也會這樣,不代表在這一場戲裏,他該被薛兆邯壓着打,沒有一招亮眼,沒有所謂的面對主角降低武力值的說法,他就該將一個完整的jack體現出來。

錢佳樂覺得他今晚畏手畏腳,葉偉信覺得他今晚面對薛兆邯軟弱些,他們沒有感覺錯誤,因為陳榷在等。

薛兆邯不會滿意佳樂哥的動作,他一定會改。

他要留着力氣在該用的地方。

比如說此刻。

“行了,佳樂仔,我們一起來講講剛才的動作!”

葉偉信也沒有在乎現場的氣氛,今晚這組鏡頭才是重中之重。

一旁的武師待的地方。

很多人都在驚嘆,驚嘆陳榷忽然變得狠厲剛猛的動作,驚嘆敢於給薛兆邯難堪的動作,要知道那最後一刀讓薛兆邯差點沒有站起來,手中的甩棍就差脫手而出了,而蘇甜只有眉梢看出來些許的喜色。

一群人圍在一起討論了十多分鐘,而最後的結果便是,這一套可行,可以先拍剛才的那些動作,但是順序要稍微改一改,節奏要稍微錯一錯。

可到了開拍的時候,葉偉信忽然又叫住了。

“一次整的?”

他說話時看向的是副導演還有攝影組的負責人。

正因為薛兆邯和陳榷的變招,讓葉偉信覺得是不是在追求動作的同時,可以讓鏡頭變得凌厲,從第一個鏡頭便連貫給到每一位觀眾。

攝影組的負責人看了看小巷的寬度,又叫人端來攝像機,最後和葉導商量。

葉導揮手讓在場人先休息休息,一會兒如果確定,可是要下苦功夫的。

“天雀仔很猛!”鍾懸在見到走回來的薛兆邯來了這樣一句。

薛兆邯將甩棍遞給一旁自己團隊的人,接過毛巾擦拭着臉,擦拭后,將那隻還有些顫抖的手放在鍾懸面前,感嘆道:“如果不是在拍戲,那一刀,我可能真的截不下來。”

“他......收力了!”

薛兆邯將毛巾捏在手裏,目光不自覺看着那個走向錢佳樂團隊高瘦的身影。

“來了!”

“不問問我為什麼來?”

“你總會有你的理由,而且.....你已經來了。”陳榷說完看着蘇甜,指了指自己的眼眶道,“你有黑眼圈了。”

蘇甜白了一眼陳榷,隨後不自覺的揉了揉眼睛。

陳榷找到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同蘇甜站在一起望向同一個方向慢慢說道:“一會兒讓凱sir送你回去,估計要拍到很晚的,明天你還有配音工作,請搜索還等着你。”

“痛嗎?”

“什麼?”

“問你痛不痛!”蘇甜說著便拉起了陳榷的胳膊,全然不顧周遭的眼神,將他的長袖拉開,露出一塊青一塊紫來。

陳榷也不躲閃,他們倆每每在雲港這兒時,似乎很多隔閡,很多避嫌都不存在,似是並肩過無數次,牽過無數次,沒有一絲的停滯,有的只是默契,還有一份悄然的溫馨。

“習慣就好!”

陳榷在衣服里掏了好一會兒才掏出兩塊糖果,一塊給了蘇甜,一塊給了自己,在蘇甜撕開糖紙時,他將衣袖給放了下去。

“你拍戲還帶這?”

她明亮的雙眸映在陳榷的眼裏,原本有些憔悴的面容因為嘴角的笑容瞬間變得明亮,像是夕陽下的波光,微微一盪,便掀起千層的漣漪。

熟悉的味道從身旁傳來,讓陳榷原本那顆因為那一刀而燥熱的心平緩下來,他回道:“夜裏拍戲,耗費力氣,總要帶些果腹的。”

“天雀仔!”

“怎麼?”陳榷聽聞她叫這個名字,不知為何心裏有隻小鹿蹦了一下,扭頭望着似珠玉又似皎月明艷的臉龐說。

蘇甜似乎很好奇他和薛兆邯的高低:“如果,我是說如果,薛兆邯身手高那麼十個層次,你怎麼都贏不過他,你會怎麼辦?”

可陳榷還沒有回答,蘇甜便帶着瞭然的自顧自語氣晃晃悠悠着腦袋說道:“你肯定會說,等拍完就好,做好本職,哪管他出什麼招式,總要導演滿意,只要導演說過那就可以。”

陳榷默默的點頭,可想了想又說:“角色是演員的藝術,我最近明白,這個藝術只針對於演員,不是那個呈現在影視作品裏的藝術,而是放在演員自己這裏的藝術。”

“你想說,演員真正能夠做到由自己心意的還是,那一份理解,真正拍攝出來的,那是各方面想要看到的。”蘇甜對於這個話題似乎也有很深的感觸。

今夜,陳榷難得的逗了逗蘇甜,他說:“怎麼?甜甜你也會有這份感觸?”

蘇甜見他眼神里的揶揄,咳嗽一聲挺直脊樑道:“我是拍了不少爛片,可不代表.......不代表我沒有理解的,對,理解。”

陳榷笑了笑,像是冬日裏慵懶的陽光,每一分都落在了蘇甜的眼裏,他們倆就這樣一句一句的聊着,直到葉導叫人。

“真的要繼續看?”陳榷問。

“快去吧!”

陳榷見站在原地的蘇甜,出塵且明艷,想了想后說:“我拍快點!”

“什麼叫你拍快點......”蘇甜嘟囔着,瞧着陳榷逐漸變小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由一笑。

《殺破狼》小巷對戰,終於開鏡。

現場無比安靜,端着攝像機的人,蹲在地上的人,還有搖臂上的人,所有人都等着葉導的開拍兩個字。

不知為何,蘇甜忽然感覺着一股子莫名的心慌。

“開拍!”

頂着板寸的陳榷猛然沖了上去,手中的短刀被他拋到半空,而後反手拔刀,腳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薛兆邯迎了上去,手中甩棍與陳榷揮舞而來的短刀,短兵相接,發出來的脆響,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一招又一招!

刀劃過的血痕一道又一道!

薛兆邯眼神一變,將陳榷短刀揮開的同時,竟然趁勢一腳揣向陳榷,本就是手持武器,用腳絕對是一處破綻,可薛兆邯是用大力將陳榷的短刀轟開的。

陳榷沒有躲開。

挨了一腳后,停下猛攻。

雙方試探着前進。

又是幾招不痛不癢的試探。

薛兆邯淡然地對着陳榷勾了勾手,陳榷悶聲一喝,手裏的短刀化作絞肉機一般的刀光前進,讓薛兆邯不得不全心應對着這一波的攻勢。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是至理。

陳榷攻勢軟化的瞬間,薛兆邯便找准機會,握住了陳榷的手腕,迫使陳榷重心下落,肘擊和甩棍落在陳榷的後背與左臂上,薛兆邯像有八隻觸手的章魚,讓陳榷沒有找到一絲空隙或者破綻,他被黏住了。

他左右擺動。

薛兆邯便左右擺動。

陳榷看向薛兆邯的眼睛,薛兆邯剛露出一個得勝的表情,忽然感覺胳膊傳來一股巨力,他迫使陳榷重心下降,而陳榷迫使着他露出一道空隙來,持刀的那隻手穿過,將短刀拋出,以完美的弧線落入了他的左手。

撩刀!

切分!

再度沖襲!

重躍,翻身,斬刀。

酣暢淋漓的一刀。

薛兆邯卻早就見識,他下沉着身子接過這一刀的瞬間,竟然反撥開這一刀,然後一腳,穩穩落在陳榷的胸口。

這一次不是陳榷率先衝殺,而是他薛兆邯!

甩棍筆直向前!

陳榷的短刀也筆直向前!

兩寸!

就差兩寸!

甩棍戳在他的腋下,這股衝勁讓陳榷感覺膽汁都想吐出來,可他咬牙忍住了,臉上血管青靜盡數展現,他後退幾步,卻齜牙咧嘴看着微微蹙眉的薛兆邯。

薛兆邯又沖了上來。

可這一次在沒有分庭抗禮的畫面。

甩棍幾下就將短刀打得無力。

剩餘的甩棍落在了陳榷的胳膊,肩膀,以及臉頰上,嘴裏流出來的鮮血落在衣服上鮮明無比。

陳榷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就近的攝像師看見陳榷的眼睛裏都冒出來一層水光,這不是淚水。

薛兆邯眉頭緊鎖,不待他出聲,陳榷又沖了上來。

生死相搏!

這便是。

破綻!

到處都是破綻!

薛兆邯手中的甩棍最猛烈的一下,從上到下,落在了陳榷的頭頂,他搖搖晃晃的後退,眼神只有落寞,半邊臉頰都是鮮血,他側着頭望着薛兆邯,累困還有痛楚像是海潮包裹着他,一遍又一遍席捲着他的腦袋,他的感官。

最先發現不對的不是就近的攝像師,而是幾步遠的薛兆邯,他拿起手裏的甩棍,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臉色一變,平淡的臉上湧現出肅殺,他立馬向前,扶起陳榷,看着還在流血的頭頂,他大喊着拿毛巾,叫救護車。

一時還在欣賞這場精彩紛呈的動作戲的劇組忽然糟亂了起來。

因為那些血,不是血包的血,而是陳榷的。

陳榷最終被救護車接走了。

現場一片寂靜,跟着救護車走的人,最終只有鄒凱和蘇甜。

薛兆邯手裏顛着那根甩棍,來來回回走了很多遍,在一片寂靜里,他的聲音像是驚雷,攜帶着無邊的火焰,從天穹邊,猛然到了每個人的身邊。

“誰換了?”

“誰TM換了道具?”

“這TM是鐵的,是會死人的!”

“就算沒死人,天雀仔是演員,還很年輕,他留下什麼痛症,怎麼辦?”

“不知道?”

“不知道!”

怒吼聲在小巷裏回蕩,讓許多人原本疑惑的神色消散開,原來是被人換了道具,這才流了那麼多的血,聽說牙都崩壞了一小塊。

薛兆邯是耍大牌,是欺負過陳榷,可不代表想要他的命,不代表拍戲要做到這份上,他怒氣難以壓抑,見沒有人站出來,他一下停住腳步,目光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像是刀光,要剖開每個人的心。

“我以為,大家有爭端不過私下口舌幾句,這正常,我沒有想到到了想要人命的份上,要是兆邯不注意收着點,現在這裏躺着的就是天雀仔的屍體,知道道具和真正甩棍的差別嗎?”葉偉信沉着一張臉走到了薛兆邯身邊,一個劇組發生這般的事情,他導演的責任絕對是最大,而且出事的還是天雀仔。

“還不站出來?”薛兆邯悶聲悶氣的,“等天雀仔那邊傳來消息,那就不是我們,而是警察來找你們了。”

他握着甩棍的那隻手的手指略微發白。

沉默了十幾秒后,終於有人慢慢站了起來。

“是我.....我沒想到那麼.......”

薛兆邯團隊裏站起來一個男人,他全身幾乎在顫抖着開口,望向葉偉信和薛兆邯的眼神里是慌亂,不知所措,還有後悔。

“停停停!”

薛兆邯輕聲說著走到男人的面前,目光幽深,如今夜的夜空沒有半分星光閃爍,他說:“你做的?”

“是,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他一聲不吭......”

嘭!

男人話音戛然而止,眾人親眼看見薛兆邯一拳打得男人跌坐在地上,可這還沒有結束,薛兆邯拿着甩棍一下又一下沒有收力的打在男人的身上。

“我錯了!”

“我真錯了。”

“薛哥.......”

男人痛苦的喊聲回蕩在小巷,而薛兆邯每揮舞一下總是會問同一句話:“痛嗎?”

淚水與汗水交織在男人的臉上。

拍攝現場只聽見了男人哭喊與薛兆邯穩穩的甩棍以及那兩個字而已。

終是錢佳樂站出來拉住薛兆邯揮舞的手臂,薛兆邯扭頭盯着錢佳樂的眼睛,從錢佳樂的嘴裏聽到這樣一句話:“薛哥,好了,再打就真的出事兒了。”

“沒完!”

薛兆邯蹲下身子,扯着男人的頭髮說:“這件事兒,會讓你牢牢記住,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手續我辦好了!”

“醫生還在檢查,不過我問過醫生了,天雀仔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蘇甜,先去洗洗手吧!”

鄒凱凝望着雙手沾滿鮮血,坐在椅子上略微獃滯的蘇甜,只見她握緊的雙手微微放鬆,像是身體的那根,他忘不了在薛兆邯用毛巾蓋住天雀仔傷口后,這個女孩兒推開了哄鬧的人群,抱着天雀仔的身子,柔聲叫着天雀仔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似水如煙的眼睛裏,只看得見天雀仔的身影。

天雀仔最開始有些愣住的,後來便細聲告訴蘇甜,他沒事的。

“你說他挨了第一下就該啃聲的,為什麼不吭聲呢?”

“為什麼?”

充斥着血絲的一雙眼睛盯着鄒凱,涌動着的淚花讓他有些心顫,他只是說,還是去洗下手,天雀仔不會有事的,一會兒就會從手術室里出來的。

如果說第一面是見色起意,那麼在西遊劇組和陳榷相處便是讓陳榷身影留在蘇甜心裏的一個持續的過程。

他會回應着蘇甜的每一句話,會默默站在蘇甜身邊,會喊着甜甜兩個字。

會說小心楊紅妮,會說不喜歡別人評價他帥,會說好好拍戲就好,會說自己新的理解。

那天的風伴隨着冠翎似乎就在眼前,她說,為了事業,可只要待在陳榷身邊,總會讓她不自覺看着陳榷,聽他講話,想他會想什麼,自己說什麼比較好。

沒有情話,卻讓她感覺到無比的安心。

至若緋聞,她第一時間想到是,陳榷說過不想談戀愛,便應該不會的。

他像是塊冰,不過是溫暖的那塊。

陳榷總喜歡以先完成拍攝,身體上有什麼就先忍着,他自己知道的,她先前會覺得陳榷有點傻,不過說的有一定道理,真看到他頭頂冒着血,跌跌晃晃的坐下時,她感覺到心都在顫抖,當時除了慌亂外,只覺得陳榷是真傻。

真傻!

想着陳榷細聲說沒事的畫面,蘇甜慢慢埋下頭,今晚第一次,眼淚流了出來。

鄒凱將陳榷的一件衣服披在蘇甜身上,然後隔了幾個座位坐下,這時才有時間和錢佳樂他們聯繫。

劇組在今晚撤離拍攝現場前,鄒凱將天雀仔安全沒事的消息傳回劇組后,薛兆邯找到葉偉信和錢佳樂說了對不起,真情實意的對不起,他說,是他的問題,感覺到手裏的甩棍與道具有些不想像,就該停手,可為了心口的那股氣,硬是要動手。

葉導和錢佳樂同樣的話術便是,明早一起去看看天雀仔,放寬心。

到底是薛兆邯授意,還是其他人栽贓嫁禍到薛兆邯想要他染上血,對於很多人而言,相較於陳榷受傷的消息,那些更讓人好奇。

只是這些與陳榷關係都不大了。

流血的代價便是,他將這場戲已經拍攝不少,只需要抽出一晚的時間補拍一些鏡頭,然後將其餘零碎鏡頭拍完,他就可以結束在《殺破狼》的工作,這對於他,也許是解放。

《殺破狼》劇組所發生的事情,也被阻斷在這一夜,在那條小巷裏。

為什麼不吭聲?

為什麼呢?

陳榷知道肯定很多人會問,會猜,但其實原因很簡單。

發生太快。

意氣作祟。

開拍之前,葉導讓換上來的甩棍不是先前那根,具體的效果,陳榷也是第一次感受,所以最開始挨打的那些,他沒覺得有大問題,直到薛兆甩棍打在他的臉上,血包的味道有些不對,一股子腥味,他才覺得不對。

可被薛兆邯一腳揣在胸口的意氣湧上了腦子。

他似乎真的成為了惱羞成怒的角色jack,不再是天雀仔,而是習慣於戲耍別人的殺手jack。

於是他向前。

然後是直擊靈魂的一棍。

已經到了最後一步,那就接着演下去,可昏沉與痛感無聲無息的一下子裹住他,連呼吸都有些呼不上來。

他看見薛兆邯臉色一變,走到自己身邊,他見過薛兆邯審視、揶揄、蔑視諸多眼神,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眼裏有關心在其中瀰漫。

冷意襲來。

困意襲來。

他聽到有輕輕的聲音呼叫着自己的名字,溫暖熟悉的懷抱和味道成為他這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的唯一長桿,明艷靚麗的一張臉上只剩下哀愁與悲傷,眉頭都縮着,他想說不漂亮了,可聽到她哽咽的語氣,他不知道說些什麼了,便只是說,會沒事的。

明明是自己受傷,可感覺受傷的似乎是她。

從什麼時候覺得蘇甜與其他人不一樣?

第一眼?

不是。

他不知道。

她笑,他會覺得今天天氣好很多,她不笑,他會覺得今天的天氣黯淡無光,在受到不公平對待,他會站在她的身邊,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講許多事情,他記在心裏,可也秉持着他們約定的那一道底線。

可在看見蘇甜和莫循站在一起時,他很多次覺得那所謂的底線,像是一座山崖,莫名的阻擋着一切,他想翻過這座山,可那晚蘇甜所說的工作的畫面,就在腦海里回蕩。

他告訴自己,不過是劇組。

和裴寧的緋聞,他想過發消息,後來卻又放棄,沒有任何的理由這樣做。

在請搜索的劇組裏,在拍攝定妝照時,他莫名感到一股傷感,因為曾經默契與寧靜的幸福似乎就是一張已經破碎的紙張,而他做不了了什麼。

殺青后,回到雲港拍戲,很多次,他忽然叫出了甜甜,可發現無人應答,他才知道身邊根本沒有蘇甜。

他不是戀愛腦。

只是........莫名的挂念一個人。

配音室里遇見,沒有隔閡,沒有山崖,他們宛若在西遊劇組,他好像找到曾經的那種感覺。

在看到蘇甜摟着他,紅着眼睛不斷叫着他的名字,還叫的是天雀仔,他很想笑的,可是沒有那個力氣了。

緩緩睜開眼睛,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還沒有醒。”

“庄哥,今天配音可能.......”

“好,我明白了。”

“那他醒了,我打給你,再讓他回個電話?”

“是,肯定看他精神怎麼樣,醫生說沒有大礙的,不是破洞那種,昏過去,醫生說是他最近可能壓力太大。”

“好,庄哥,好,再見!”

庄哥?

庄強的電話,估計是知道我被一棍送到醫院,應該會罵我的,說好身體為重,可有些選擇,只在那一刻有意義。

他費力的睜開眼睛,只覺着全身傳來落水后的酸痛,剛一睜眼,便對上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宛若夜幕里傳來了第一道光,亮了些,也溫柔了些。

“陳榷!”

“嗯?”陳榷努力睜開些眼睛。

“我們倆都.........彆扭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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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了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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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們倆都彆扭嘴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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